也不知自己走后,小姑娘可是会感到清净。 “我太没用了些,往常你背着我的时候,可曾觉得这般费力?” 锦葵依偎在汪淮的肩上,半坐在床边休息,看着汪淮被她扶起时弄乱的长发,锦葵轻轻为他梳拢整齐。 摸着上头泛着银色的白发,锦葵轻声呢喃:“你为我挽发拆发了一辈子,临到老,我竟是不会梳发了。” “若你现在能睁开眼,定会看不上我这一头乱的发髻。” “南藤早上过来时,倒是说要为我盘发,可我推拒了。这话我往日里没同你说过……” “我啊,嫌弃南藤手太重了呢。许是让你娇惯的,除了你,我实在不喜别人摆弄我的头发。” 把汪淮那摸着已经有些凉意的手掌握进自己的掌心中,锦葵哭笑着道:“你娇惯了我一辈子,怎得不能再宠我一次?” “你把我一人留下,自己倒是不留一句话……” “若你真的宠我,就该让我先走,把我一个人丢下算得上什么?这七七八八的事情,我哪儿能处理得好?” “若是我处理不好,下辈子咱们不能再相见,那可怎么办?” 汪淮听着小姑娘不停在他耳边嘀咕,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他不正是太宠着她,才先走一步的? 她怕黑又娇气,若真先走那奈何桥,指不定要在下头如何抱怨他呢。
第418章 第417章前世 汪淮(6) 锦葵在汪淮身边坐了一夜,天色微亮的时候,摸着他那已经僵硬的手,终是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南藤南星,还有他们的家人都等在院外。 申春和盐蛇跪在院中,哭得最为伤心。 便是曾珠上前搀扶几次,申春都没能站起来。 他哭得软成一滩,竟是脱了力。 谁能想到督公他老人家这么突然就去了,申春一直以为自家督公会长命百岁,永远那般令人敬畏。 “莫要哭了,他不喜这些。” 锦葵从屋中出来,拍了拍南藤南星的手,想要上前扶起申春,却使不上半分力气。 丧事办得很是简单,锦葵知道汪淮喜静,便是村中许多人想来祭拜,都被她推拒了。 站在火盆前,锦葵把汪淮的衣服一件件丢到其中,口中念念有词。 南藤不知她家夫人在念叨些什么,但猜想左右不过是对督公的思念之情。 可直到南藤看着她从衣箱中拿出女子衣衫,才忍着泪上前把住了锦葵的手。 “夫人这是做什么?您这般可是想要心疼死督公?他老人家便是在下头,也不会安心的。” 把自己的衣物都提前烧了去,夫人这分明是有心殉情。 她哪儿能让夫人做这种事情呢! 锦葵推开南藤的手,自己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她见南藤眼中满是泪水,有些心疼道:“好南藤,我知你的意思,我不会做傻事的。” 佛祖说自刑者亦是犯了杀罪,是要坠无间地狱的,她还要同汪淮于下一世相见,又怎么会做这种傻事。 只是自汪淮走了,她的神魂也好似去了一半一般,想来她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些东西,我要早些做准备,我不想总麻烦你们。” 南藤她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孙儿后代,她不好总拿这些事情麻烦人家。且南藤南星也不年轻了,身子早不如当年,这小院地处偏僻,上上下下的也不方便。 “再过几日便是他的头七,我要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完,他那人一辈子被人伺候惯了,又哪儿懂怎么照顾自己呢?” 看着不停絮叨的锦葵,南藤也瞧出她这分明已有些神志不清了。 强忍着泪,南藤去了院中,同家人吩咐过后,她决定在这里陪锦葵几日。 汪淮走后不过三两日时间,锦葵的状况便每况愈下,南藤看在眼里,却是疼在心里。 “夫人,该用膳了。” 锦葵睁着迷蒙的双眼,从汪淮亲手制作的双人木椅上坐起来,看着南藤举着碗筷的时候,颇有些疑惑地问:“什么时候了?汪淮怎得还未回来?” “督公他下山买粮了。” 把手中热粥喂给锦葵,锦葵张着嘴,刚吃了两口忽然又道:“我的衣服哪去了?” “什么衣服?” 锦葵推开眼前的碗,蹒跚着站起身走回屋中,一个人在箱笼中翻了起来。 直到把那套她亲手做的装老衣服翻了出来,才又坐到南藤身边,目光混浊道:“放在这,过些日子要穿的。” 她也记不住为什么要穿这身衣服了,但锦葵只记得这身衣服很重要,许是过几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汪淮头七那日,锦葵早早换上了那套颜色乍眼,做工繁复的衣服。 南藤早上瞧见的时候,心中一紧。 只是锦葵好似忘了什么,从早上起来便呆呆地坐在院子中的木椅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便是头七的法事,也是申春和南藤一起张罗的。 她不吃不喝坐到晚间,刚过亥时,南藤正想着催锦葵就寝,却听闻她在院中大声喊了起来。 “南藤,我的珠钗,给我带上,我的珠钗。” 南藤慌慌张张从妆盒里翻出,督公送给夫人贺及笄礼的那支珠钗,跑去了院子,可走到人面前的时候,南藤才发现她已经没了气息。 只是面上带着的,是一如往日见到督公时的温柔浅笑。 南藤忍着泪,把手中珠钗插到了她的发髻上。
第419章 第418章夙愿得偿 三更鼓响起的时候,汪淮只觉脑中嗡鸣,且双腿十分疼痛。 强忍着剧痛,汪淮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的帐子是算不上好的蜀锦,屋中的摆件让他一时摸不清是熟悉还是陌生。 微微皱了皱眉,汪淮又被一阵倦意所席卷,很快睡了过去。只是他睡得并不踏实,脑中记忆翻滚,显得凌乱而庞杂。 先是他前生独孤终老,在护国寺放不下心中执念的影像,后又是今生小姑娘在他眼前巧笑倩兮的模样。 汪淮记得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小姑娘为他穿衣的柔美面容。 她的眉目染着哀伤,倒是让他心疼了许久。 “少爷,少爷起来换药了。” 耳边一道还带着几分稚气的童音响起,汪淮眯着眸子想醒却醒不过来。直到他发觉有人不停推着自己的肩膀,这才费力睁开眼。 “少爷,小的给您换药。” 扶宁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轻手轻脚掀开被子后,小心翼翼地为汪淮拆开腿上裹着的白棉布。 他一边上药,一边嘀咕道:“少爷明知自己笨手笨脚,那王安激上几句,你作何要上当?平白从树上摔成这样。” “若不是老爷不在府上,定会拿戒尺抽你。” “你瞧,现下可好,夫人昨日哭红了眼,险些去到那王安家中砸上一通。若夫人真去了,回头老爷定是要说她的。” 汪淮看着这小不点儿的人在他面前絮絮叨叨,一时竟是有些怔愣。 实在是这孩子瞧着眼熟,还不等他仔细辨别扶宁的话,便忽然看见了被子下带着青肿和血瘀的双腿。 让汪淮震惊的不是上头的伤口,而是那细瘦的骨架。 这绝不可能是一个成年男子所有。 举起双手,汪淮看着细嫩且纤弱的手指,忽然翻身下了床。 “少爷,哎呦我的少爷,您这是做什么,您腿上还有伤呢!” 扶宁被汪淮的动作吓得岔了声,不停在他身后喊着。 快速走到铜镜前的汪淮,看着里头那不出十岁的少年人,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盯着铜镜中的少年许久,又不敢置信地动了动,才哑着声问扶宁:“你叫什么名字,我今岁多大了。” 他这话一出,给扶宁也问得傻了,盯着眼神犀利骇人,完全不像个孩子的汪淮,扶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夫人,夫人您快来啊,少爷他中邪了!” 门外一个身形健硕的伺候婆子走了进来,本想呵斥胡乱说嘴的扶宁,可转眼看着满腿是血的汪淮站在地上,也跟着惊呼一声。 她上前便想伸手去抱汪淮,却被他推了出去。 低头看着如今无缚鸡之力的手,汪淮微微抿唇:“我今岁多大了?” 那婆子趴在地上,有些惊恐道:“少爷前些日子刚贺完冲龄,您七岁了。” “现下什么日子?” “十月初八。” 汪淮听见此话,唇边浮现出一个万分温柔的笑容。 小姑娘比他小了七岁,今岁刚刚出生,现下还在襁褓之中。 今生,他终于可以在从小姑娘很小的时候,便陪在她的身边,陪她走过岁月直至白头了。
第420章 第419章寒暑 汪淮在卓府的日子过得很快,虽然他对卓府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但看见自己的娘亲和兄长,倒是颇为感慨唏嘘。 “尧儿在想什么?怎么这段时日好似心事重重的模样?” 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美妇摸着汪淮的头,眼中满是关怀和热切。 “孩儿并没想什么,孩儿还要读书,娘亲不必这般劳累。” 看了眼桌上的银耳甜羹,汪淮淡淡开口。只是他年岁小,看着倒不算违和,还有种故作老成的滑稽。 白卉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此好学,哪有不欢喜的?她白家同卓家都是商户出身,虽然在商人中尚算有地位,可士农工商,若敬尧日后能功成名就,平步青云,她这一生也算满足了。 “那娘亲不打扰你,你好生做学问。” 又摸了摸汪淮嫩生生的脸蛋,白卉这才跟身边丫鬟走出屋子。 汪淮抿着唇,实在是不适应同锦葵之外的人这般亲近。 看着书案上的论语和礼记,汪淮闭上眼开始打坐。 今生他注定要让父母失望了,两辈子他早已对官场和权势失了兴致,他只想做个安逸的商户。同小姑娘厮守一生,也过过那种举案齐眉,儿孙绕膝的生活。 光明正大的明媒正娶,流着他二人血液的子嗣,都是他欠小姑娘的。 脑中翻滚着内功心法,汪淮练起了昔日东厂搜罗的外家功夫。 他如今年纪太轻,做起事来十分不便,但好在离卓家遭难还有三四年的功夫,这段时间,足够他处理卓家危机了。 扶宁看着闭着眼,已经在书凳上坐了两个时辰的小主子,心中慢慢发冷。 自家少爷跟那王安打赌,从树上摔下来后,这行为就愈发诡异了。扶宁心里害怕,却什么都不敢说,生怕这不知道哪里来的,占了少爷身子的精怪,会对少爷做出什么事情。 汪淮抬眸的时候,正巧瞧见扶宁正一脸狰狞地盯着自己,少年比他大不上两三岁,满脸的稚气和愤恨目光都让汪淮觉得有些好笑。 年岁不大,倒还算忠心护主。 从屋中玉瓶里抽出两根花枝,汪淮丢给扶宁一根,冷声道:“我只做一次,你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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