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几步,将妹妹的头轻轻揽至怀中,一只手抚上她的后背,一下一下的拍着,这是她们姐妹俩自小熟稔的姿势,每次妹妹需要安慰时,她都会这样,抱着她,轻抚安慰着。 “溪云,你趁机就离开这里吧。” 姐姐犹疑着开口,话轻轻落地,在许溪云心上激起阵阵涟漪。 她抬头看向自家姐姐慢慢坚定的眼神,红了眼眶。 许暮亭自小软弱,带着许溪云生活的极为艰难,她不争不抢,只管好自家一亩三分地,不然也不会被选做求雨的祭品,可她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姐姐你...” 许暮亭别开眼,不忍再看自己妹妹那双含泪的眼睛。 “我们不可能一起离开,许家总要有一个人来兜底,左右不过一条命,给他们便是,若我能换得你周全,姐姐也值了。” 她定了定心神,看向自己的妹妹,“溪云,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许溪云深深地皱起眉头,她不能把姐姐丢在这里,自己苟且偷生! 一个念头忽然在脑海中闪过,她抓紧许暮亭的手,问: “姐姐,这附近可有什么高崖吗?”
第3章 求雨 许暮亭听了这话,满脸疑惑,妹妹年纪尚小,又深居简出,不爱与外人接触,此刻为何问起什么高崖?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说起来,村子东边很远的方位确实有一座雨师崖,但是崖高陡峭,灌木丛生,异常危险,你是....?” 许溪云轻轻一笑,“姐姐,天神托梦与我,那高崖上有可以降雨的法子呢!” 听到妹妹插科打诨的回答,许暮亭深深叹了一口气。 自妹妹那日将自己从村口救下,做事逐渐妥当起来,行事风格也和原来大为不同。 她原以为是自己被捉去险些丢了性命,吓到了她,使她一夜成长了,还颇有些欣慰。 现在看来,还是小孩子一个。 难道天神真的暗中给妹妹托梦,那高崖可不是随意便能攀登而上的啊! 许暮亭想到此处,自己只有这一个妹妹相依为命,村长那些人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她猛然拉紧许溪云的手掌: “妹妹,还是趁夜晚瞅准时机逃了吧,我们俩至少可以活一个。” 许溪云心中一沉,脸上却依旧是安抚地笑: “姐姐放心,我心中自有法子。” 时至深夜,许溪云从床上轻轻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尚在熟睡的姐姐,推开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晚间依旧炎热,蝉鸣声此起彼伏,偶尔还夹杂着蝗虫振翅的声响。 大学时曾在史料中读过,每逢旱情严重往往会爆发蝗灾,难道这个村子最后一丝生机也没了吗? 许溪云心中暗想着,绕过村里几户养狗的人家,踩着月色,凭借着脑海中原主的记忆,朝村东边雨师崖的方位走去。 - “村长,那许溪云半夜一个人去了雨师崖,小人小心翼翼地跟上了山,看到她在山顶高举双手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还拿着树枝在地上来回比划....” 一名汉子满头大汗地嘟囔着,他奉命监视许家姐妹,可是这许溪云的举动也太诡异了。 村长脸色阴险:“高举双手神神叨叨?你可曾听清她说了什么?” 那汉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听是听见了,什么季风,亚热带,副高压...小人根本听不懂啊” “那她在地上比划了什么?” “小人也看不懂啊!” 村长一口气噎住,怎么就派了这么个蠢出生天的玩意儿去干这么重要的事。 …… 这厢,许溪云在山崖上已经跪了许久,演戏演全套,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确定没有人影,才甩了甩举了半天的胳膊,赶忙起身继续观察地形。 她心里快速盘算着,这里地势条件好,更能接近高处低垂的云层。 可由于大旱,山上的树木植被都脆的能捏出沫来,实在是不堪利用。 书到用时方恨少,她皱了皱眉,有一个重要的公式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许溪云捡了根树枝拿在手里,在半空中写写画画,不时地左顾右盼,怕又碰上什么“有心人”。 可这样效率实在不高,她又急又躁,将地上的土碾得粉碎。 时间紧迫,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细细感受着风向,风速以及气流。 却突然听见附近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心下一惊,倏地睁开眼,立刻跪在地上,双手在头顶合十,一副虔诚无比的模样。 “天神在上,受您庇佑...” “民女一定好好利用降雨的本事,造福人间....” 她一边说着,一边竖起只耳朵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 那窸窣声非但没听,反倒还越来越近,干树枝被踩碎的噼啪声在许溪云耳边炸开。 她“噌”的起身回头,手中的树枝直抵那人肩膀。 “村长怎地就这般不信任我,一个二个的阴魂不散。” “我来山顶,便就是讨个清静之地和天神交流,若是你们惹恼了天神,降不下雨来可不要怪我!” 月色暗沉,云层也厚,许溪云甚至连面前那人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 可她不管,这村长欺人太甚,派的人跟踪她动静也忒大!一晚上不知搅断了她多少思路! 她树枝抵着那人,一步步逼近,那人一步步后退。 如此退了两步,她蓦地将树枝一撤,掉转反向直指那人的右脚。 “折!” 像是排练好的,又像是被她这一声吓得,那人的脚竟真的一崴,陷在了一个小沙坑里。 许溪云阴恻恻一笑,收回树枝:“想让本姑娘降雨,最好给我老实点!别让天神发怒!” 她转转手腕儿:“小心下次折的是你这只脚!” 待许溪云走下了山,她才反应过来,刚刚虽没看清那人的脸,可越能隐隐约约看出他五官线条流畅,棱角分明,与村里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并不相同。 那身形衣着,也并不像他们当地人.... 难道她误伤了? 她摆摆头,管他谁呢,现在降雨才是头等大事。 程砚看着眼前这姑娘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是满腹的疑问。 昨日听说这里下了雨,他特地趁深夜来山上查看一番。 地上的雨渍早已蒸发殆尽,他原以为山上的土壤能带给他些许思路,不曾想山上更旱。 刚刚听这姑娘说,“求雨?托梦?” 难不成,昨日那场雨是她求来的?这世间竟有如此奇才? 他蹲下身,揉了揉脚腕,又捏了把地上的土,由于天气太过干燥,土壤已经沙化,他脚下这一块土地尤为明显。 然而有人特意在这里……挖了一个坑? …… 六月十九,宜祈福,祭祀。 这几天,许溪云已经挑好了一块风水宝地。 便是在那高崖上。 许溪云正指挥着众人搬着柴火木头,还有一些往年剩下的秸秆,高高地垒在求雨台上。 成与不成,皆在此一举。 众人沉默地忙碌着,不敢言语,动作小心翼翼,恐惊天上人。 待求雨台布置完毕,许溪云却把众人都赶下了山崖。 若是众人都留在原地,她那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的手,便会暴露在众人眼前。 山下人头攒动,被无数的目光注视着,许溪云尽力去忽略心中的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高举火把,上前点燃那堆木料。 火势逐渐蔓延,从一角落到整个求雨台,火舌吞吐,火焰噼里啪啦地跳动,许溪云的脸隐在跃动的火苗后面,让众人看的不太真切。 许溪云心里默默盘算着,这几日她已将当地的气候摸了个门儿清。 六月,正是副热带高压掌控此地区的时候,若是能成功借此东风,便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水经注·江水》载:“江水又东,迳广溪峡斯乃三峡之首也。其间三十里。北岸山上有神渊,渊北有白盐崖,高可千余丈,俯临神渊。土人见其高白,故因名之。天旱,燃木崖上,推其灰烬,下秽渊中,寻即降雨。” 这也是她那日突然记起来的。 现在没有盐粉,干冰,更是不可能有碘化银等物。 但“云腾致雨,露结为霜”的道理,却是一直都适用。 许溪云看着升腾的草木灰,手心泛起一层层冷汗。 事已至此,只能赌一把,死马当活马医了。 时间慢慢流逝,柴木逐渐化为一堆灰烬,有的升至空中,随风飘散,有的集聚在山的上方盘旋,更多的刚飘飘然升起,又落回到地上。 众人灰头土脸,衣襟上全是灰烬。 可他们一动也不敢动,无数只眼睛大大的瞪着山顶上许溪云的身影,等着下一秒奇迹的诞生。 许溪云离那求雨台最近,她被呛得咳嗽不停,可她一颗心也高高悬起。 到底有没有用,到底能不能成。 她一边咳嗽,一边伸出手感受风向,气流,不愿错过一丁点的变化。 “啪”的一声,伴随着一声木头炸裂声,最后一点柴火也燃尽了。 她的心跌至谷底,完了,她的一世英名,毁在了几千年前的一个破乡村里,她想起她的老师带她上山下田的实践,教她知识,想起她发的那几篇论文,还备受学术界的关注,她这下还有什么颜面见她的江东父老。 眼见崖边的火势越来越小,现在更是没有了火光的半分影子,底下人开始不安起来。 许溪云站的高,自然将所有人的反应纳入眼底,她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不敢表露半分,若是在21世纪,这也只是她职业生涯里的一点挫折,可... 她看了看隐在人群中的姐姐,许暮亭一脸期待,大大的眸子里满是恳切。 若是失败了,还会有下一个被绑在树干上的人,不管那人是不是姓许,是不是她们姐妹俩其中的一个,那都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火焰渐歇,只剩些许火星不死心的还在跳动,就像许溪云的心。 她围着求雨台念念有词,脑海里不停地计算着公式。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承认自己的失败,她虽没亲身试验过,可她相信,那么多古人的智慧凝结成的一篇文章,绝不可能是这个结果! 她一定是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北岸山上有神渊...天旱...下秽渊中...” “下秽渊中!” 她一拍脑袋,这雨师崖下面,的确有这样一条渊存在! 只是由于大旱,那水渊已然旱得快干涸,这才让她忽略了。 她将那落在地上的灰烬收集起来,垒了厚厚一篮,又走到崖边,将他们高高抛下。 云层低垂,仿佛她伸手就能够得到,季风将空气中的木灰带至云层,云层层层叠叠,必然会带下水汽,这样好的降雨条件,又有什么道理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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