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见任维将自我封闭,还将自己如此看轻,也知这不是一天两天两天便能改变的。索性换了个话题,叮嘱他在府中好好养伤, 又耐心问道:“还不知公子因何沦落到如此地步, 若是在下能帮得上忙,定尽全力。” 提及任维伤心处,他又深深的叹了口气,双眼也紧闭上,似乎是不欲多讲。 就在程砚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准备找借口离开时, 只听任维缓缓轻声道:“此事公子的确帮不上忙。” “我其实不是京城人,乃是潭州人士。前些日子雪灾,潭州也受了一定影响。” 程砚点点头,表示知晓。 潭州离京城并不远,也受了一定的灾他也是知道的。 “可灾情之前, 朝廷不是给潭州派发了一定的赈灾粮, 还拨了救济款吗?” 他疑惑地问道。 因为有去岁旱季赈灾的教训在前, 这次的赈灾可谓是从上到下格外严格,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按理说, 那些东西也是够潭州撑过这一段时间了。 任维又为何会落到现在这种境况。 任维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接着道:“问题便出现在这里。” “朝廷拨的那些东西,是够度过雪灾了,可谁又能知道,在雪灾之后,我们潭州还有另一桩怪事呢。” 程砚本在圆桌前给任维续茶水,闻言,手顿了顿,停在了半空。 “这是何意?” 他将茶杯端到床前,又将任维扶起来坐着,这才问出来。 话已经说到这了,任维这才算打开了话匣子,合盘托出。 他接过茶杯,道了声谢。没来得及喝便急着道:“大雪停的第二日,我们乡里乡村的还在高兴着,刚把大雪前盖在那农田上的遮盖物掀开,准备做灾后的修缮工作。可当晚....” 他说到激动处,一下坐直了身子,手中的茶水也半数都洒在了自己的手上。 程砚本欲掏出帕子帮他擦上一擦,却被他激动得按住手。 “公子,你可见过天上下冰块儿?” 任维想起来那晚的场景便觉眼前一黑。 他无父无母,在潭州仅靠一点手艺勉强谋生,可与邻里街坊感情也都不错。 那日雪停了,乡亲们都高兴得不得了,纷纷从紧闭的家门走出来,东家长西家短,聚在一起说个不休。 田里也忙着,之前怕下雪把农作物都冻死,村民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从家里掏出旧衣物旧棉被盖着。 虽然他们也知道这能起的作用极小,可总得做点什么,不然心里也总担心着。 眼见着雪停了,这灾总算看到了头,他们纷纷把那些盖在田里的东西撤走,迫不及待的看看底下土壤的情况。 可他们刚撤,在田里还忙着,突地便听见有个婶子大叫了一声,紧接着便捂着头站直了身子骂着:“是哪个不长眼的朝老娘扔了块石头?把老娘砸出个好歹你就等着吧!让我逮住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她四周环视了一圈,也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田里的乡亲见状都哈哈大笑起来,只当是哪家小孩的恶作剧,笑过了也便过去了。 可紧接着,发出叫声的人越来越多。胳膊,头,背,不断有人受伤。 地里骂骂咧咧的人越来越多,众人一番搜寻,这才发现那东西不是什么调皮捣蛋的小孩扔的,而是从天上下来的。 这一发现可不得了,众人忙凑到一堆儿,皆仰着头盯着,仔细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还真叫村东的小庄接住一个。 他双手捧着,几步跑到大家面前,将手心里的东西给大家看。 那东西晶莹剔透,算不上圆圆滚滚,但却实实在在的是一个冰坨子。 因为被小庄捧着,被他手心的温度感化了些,边缘淌着水,可不难看出,这之前大概有鸡蛋那么大。 众人面面相觑,老天爷,下雨下雪都见过,可这下冰块子,还真是头一回见。 这东西砸的人生疼不说,可要是全落在地里了,那那些个农作物,不被冻死也要被砸烂! 趁着手中的破棉被衣物还没来得及撤走,众人一合计,忙又重新盖上。 可这冰坨子越下越密,越下越大,砸得人无处可躲。 还有人被砸到了要害,捂着满头的血跑回了家。 任维将茶杯搁到一边,两手堪堪围成了一个圆,跟程砚比划着:“公子,你可见过,那最大的冰块石头,可足足有一个碗那么大!” 程砚听他讲着,心是越来越沉。 这人尚且不知他的真实身份,他的虚弱也不是装出来的,更没有必要编出这么一套瞎话来骗自己。 这等奇事,他的确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可若是真如他所说,那这事情,可真是有些麻烦了。 “我在潭州没有什么放不下的,无父无母,地也就那么一小块儿,第二天索性就收拾了东西来京城。 可他们祖祖辈辈都在潭州,拖家带口的,那些农田便是他们生活的唯一来源,又怎能让他们和我一样轻易抛下? 邻里乡亲还盼望着我能上达天听,把跟皇上说说,至少也要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情绪越来越激动,喉咙里发出风箱似的沉重的呼吸声,让人听着心惊。 程砚在他一旁,将他发颤的双手用力握住,又顺了顺他的背部,安慰了几句,待他心情平复了些,才继续让他开口讲。 “可公子你也看见了,小的没本事,不仅没能把消息递进宫里,还差点饿死在这京城街头。” 他想起了昨夜的事情,脸上泛着羞愧之色。 这京城表面看起来和和美美,一切井然有序。可哪是他们想的那么容易的,大理寺,衙门,皆只管这京城里发生的案件。 他也曾试图直接冲进那户部,礼部尚书的家里去,可连门也进不着,便被那小厮赶了出来,更别说见人了。 直接去宫里,那更是可笑。 他一路投报无门,带的银钱又花了个精光,他一个人的生死倒是无所谓,可潭州还有那么多百姓等着他带着消息回去。 他带着乡亲们的期望撑着一口气,在街上摆了那个小破摊,试图支撑他在这个地方活下去,活到能找到人帮助他们的那一天。 昨夜除夕,也是他预想的摆摊的最后一天。 若是事情再无进展,后续他也想好了,便揣着一封血书,去那宫门口自刎。 大年初一若是发生了这种事情,必然引得许多人围观,到那时这事便再也瞒不住。说不定还能传到皇上耳朵里。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能让皇上知道,他便成功了。 可昨夜,他便被眼前人救下。 大年初一,他不嫌自己穷酸晦气,给他的府里添上不好的兆头,还请来大夫给自己看病,现在又耐心地听着自己说了这么多。 “公子您一看便是心地善良有福气之人,昨夜出手相助,在下实在感激不尽。若是您不嫌弃,任维愿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此生功德。” “若是...” 他突然支支吾吾起来,程砚见状,温声道:“有什么话大胆说便是。” 任维又是一个起身,利落地掀开被子,不顾程砚的阻拦执拗地跪在地上。 “我见公子谈吐气度非凡,想必身份不低。任维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大人有无法子将潭州情况上报给宫里,若宫里太难,三省六部皆可!只要能找到有人管这事就行!” “任维对这京城情况实在是一无所知,被那些人推三阻四,在这里呆再多的时间也只能是白费功夫!” 其实此话也不必他说,早在听他讲了事情的起末,程砚心中便早已有了打算。 “这是自然,先生所说若全都属实,那便不是小事。程某人在其位谋其事,虽不能说有多大建树,也必将如实相告,让潭州百姓得到相应的安抚照顾。” 听他说完,任维又是重重磕了几个头,心里一块儿石头这才落了下来。 其实程砚心里也挺没底儿的。天上下冰坨子,此事他从未听过,别说贸然进宫禀告皇上会不会信,就连他自己都揣着几分糊涂。 可有些事他没听过不代表不会出现,让他袖手旁观更是做不到,他不敢拿潭州整个百姓去赌。 程砚走出了任维的房门,心里却还在考量着。 这些事,有一个人说不定听过.... - 许溪云听着程砚讲完全过程,眉头也是紧皱着,她一手捏着下巴,咬着上唇,半晌没出声。 程砚见她这幅样子,心凉了半截,“怎么了?是不是此事蹊跷,连你也没听说过?” 许溪云沉默着摇了摇头,贝齿在外咬着下唇,直到透出了丝丝血印,这才痛得回过神来。 若是情况与程砚所说一般无二,那便是冰雹无疑了。 冰雹,其实并不少见,她专业课上也学过。 可现代的冰雹,乃是因为全球气候的变化,极端天气多样,这才出现。且多是夏季或春夏之交出现。 现在这个朝代,既无全球变暖,也无厄尔尼诺现象出现,又何以出现冰雹这种极端天气? 再者按任维所说,如碗口大小的冰雹,即便是她从事气象工作那么多年,也从未听过。 “不如你让我见见这位任公子,我有些问题要问他。” 许溪云笃声道。
第54章 雹灾 “不如你让我见见这位任公子, 我有些问题要问他。” 许溪云笃声道。 许溪云既如此说,便说明这事有眉目,程砚也不敢耽搁,连忙让云山他们回去将人接到风满楼来。 “为何不让我去你府上?不是更快?还倒腾这一回作甚。” 许溪云听完程砚的吩咐, 不解道。 笑话, 昨日晚上事态紧急, 程砚可是直接把人背到王府里去了。 这时候要是让许溪云跟他去了王府,那这些日子不就白费功夫了。 程砚还没说话, 云山在旁赶忙帮腔:“任公子的病大夫说了,要多出门透透气,让他出来,刚好也能散散心。” 许溪云将信将疑, 可此时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便也应下了。 没一会儿,任维便坐着软轿来了风满楼。 要说这一路,任维心里可真是如吊了几桶水一般七上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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