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夜起,他便一直在那小偏厅的客房里,连床都没下过, 更不必说出门了。 可刚刚,云山来接他时,在府门前,他可是切切实实地看见了那舒王府几字! 这下任维也说不准他是命好还是命不好了。 命好,在街上便能随意被王爷救下。 命不好, 在街上竟然被王爷救下! 要知道, 当今圣上唯有两子, 那便是太子殿下和舒王。 说不准,这舒王以后也是要当皇上, 统管天下的人。 这一路上,他是从昨天见的第一面说的第一句话便开始回想。自己有没有说出什么不当的言论,有没有作过多的批判之词。 虽然从早上的交谈来看,这王爷颇为明理,为人又贴心不拿架子,可难免也会存在秋后算账的可能性。 他坐在马车里,哆哆嗦嗦,也不知这一趟的目的地是何处。 不会是要将他拉去刑场直接秘密处决了吧。 任维思及此,只觉背上一阵寒凉,今晨程砚温文尔雅的笑容在他的记忆里也逐渐扭曲成催命鬼的样貌。 他一把掀开马车帘,想寻求适当的机会从马车上跳下去,摔死摔残,也比莫名其妙被拉去毁尸灭迹的好! 云山听见后面的动静,回过头来,见任维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倒是不解的很。 “任公子,有什么事吗?可是要去如厕?” 任维咬紧了后槽牙,摇摇头,厉声问道:“敢问王爷这是要将我带哪去?” 云山这才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方才他只顾着把人领走,竟然连这茬都忘了。 “任公子,真不好意思,我忘记跟你说了。” “我家王爷今日一早便来找了风满楼的掌柜的,听说这风满楼的掌柜可神了,见过不少奇异的天象。说不定她有法子,这不,命令我把你接来,和那许掌柜当面交谈。” 任维怔了怔,这才想起来风满楼的许掌柜是何方神圣。 他初到京城时,的确听过风满楼的大名,可那时他们还在和自海轩争个你死我活。 听说自海轩宫里司天监有人,想必更根正苗红一些,他便没去那风满楼问个清楚,反而是选择了自海轩。 可自海轩是去了,也没人能跟他说出个一二三来。 他便以为这些都是打着天象名义招摇撞骗的不善之人,索性连着风满楼也没再去。 现在乍地又听云山提起,心中倒也不知作何感想。 这风满楼若是骗子...怎地连堂堂王爷都骗过去了? 等会他可得找机会好好提醒下王爷才行,王爷心善,可不能叫他被这些江湖术士蒙蔽了双眼。 正想着,云山又补充嘱托道:“对了,等会见到那风满楼的掌柜,可千万要将我们王爷的身份保密,别说漏嘴了。” 听了此话,任维的不解更甚,他若是因为王爷的身份被骗,那还说得过去。说不定是贪图他的钱,可那人既不知道他的身份,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罢了,他应了一声,乖乖放下帘子坐了回去。 只要不是把他拉出杀了便好,剩下的待会儿便看情况吧。 任维和云山进门时,许溪云和程砚两人坐在一张桌上。 许溪云双臂为枕,趴在那桌子上,眼睛看向门外,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而程砚,则嘴角含笑,专注地盯着面前的许溪云。 看着这一幕,这一路也没想明白的任维,突然在此刻灵台一片清明。 没有什么受骗者,这王爷分明是掉进了一个名为温柔乡的漩涡,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直到走近了些,他才听清那许溪云嘴里在嘟囔些什么。 今日大年初一,丞相夫人本约了她要去寺庙上头香,可现在由于自己的缘故,她只得放了丞相夫人的鸽子,在此处等着自己。 程砚听着,眼中的温柔更甚,甚至还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许溪云毛绒绒的头,温声安慰道:“不要紧,等会要是早些处理完,我带你去,定能赶上。” 云山和任维站在门口,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扎人,两人这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是程砚率先发现了他们,这才起身迎了过来。 任维昨晚和今天早上都是个不知实情的瞎子,俗话说不知者无罪。 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救他的人是当朝王爷,又哪能继续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照顾。 见程砚就要将手伸过来扶他,他一个踉跄,反而顺畅地躲开了,顺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刚要请罪,试图解释是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望王爷饶了他。余光里却瞥见云山焦急的脸色,一副生怕他揭了王爷底裤的样子,这才想起刚刚路上云山嘱咐过什么。 任维发誓,他前半辈子动的脑筋,都不如此刻转得快。 他迅速转变膝盖跪着的方向,面朝许溪云,而后深深地磕了个响头,这才义正言辞道:“昨夜多亏了公子和姑娘大发善心,这才救了小人这贱命一条。公子今日在下已亲自谢过,可姑娘我还未亲口道谢。祝姑娘福星高照一生荣华富贵。和程公子金玉良缘,百年好合!” 他说得诚恳,又一气呵成,听到后半截云山才乍地反应过来不对劲,从一旁一个箭步试图上来捂住他的嘴巴,可惜已经迟了。 许溪云和程砚听完也是张大了嘴,圆溜溜的眼睛透着些无措,脸更是腾地一下红了。 任维将众人的反应纳入眼底,这才后知后觉。 他唯唯诺诺道:“是不是在下说错什么话了?方才我进来,见程公子和许姑娘好一副浓情蜜意,还以为....” 这下云山反应及时,直接将他未出口的后半句话硬生生拦下,讪讪笑着。 程砚脸还红着,却是掩饰不住地开心之色。 “无妨,任公子坐下罢,许掌柜有些事情问你。” 见他并没有直接否认,许溪云脸上更热了,脸红之余,心里还漾起了丝丝甜意,像冬天舔着糖画儿那般,甜滋滋地从嘴里浸到心里。 可眼前还有正事要做。 许溪云让任维坐下,待他坐好,云山又细心地递来毛绒大氅为他披上,这才开口询问起潭州下冰雹的详细情况来。 “敢问任公子,那冰雹...” 见任维投来疑惑的目光,她这才改口。 “冰雹,就是您口中的冰块子。” “敢问任公子,那冰块子的样子,能给我详细描述一遍吗。” 任维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程砚,见他点了点头,这才放心的开口。 “那冰块有大有小,小的也就米粒绿豆那般大,大的则有鸡蛋,碗口那般。”说着,他举起手还给许溪云比划了下。 “至于形状,便就是有的圆圆的,有的稍微不规则些。大多都是透明的,不像石头,我们一村的人都看见了,就是冰块子无疑。” 许溪云耐心听着,不时在纸上写写记记。 “那任公子可还记得,下冰雹之前可有什么征兆?就是可有与平常不一样的地方?什么方面的都行。” 听了这话,任维还真的仔细回想起来。可那日是化雪,那么长的时间的雪灾本就是异常之象,除了化雪异常寒冷外,其他的他还真没往心里去。 许溪云见他一副苦恼的模样,也不着急,慢慢引导他。 “没关系,任公子无论想起来什么都可以与我说。那日是不是格外的冷一些?早上更深露重,中午又艳阳高照?” 听她说到这,任维才恍然想起来!“没错没错!那天早上露水特别重,因为潭州有个矫情文人,非要喝早上露水泡得茶,那段时间的露水都是我隔壁的张婶给他接的,所以我对此事有点印象!” “至于中午艳阳高照...好像也是有这么回事,因为那日雪停了,中午太阳出来,化雪便化得快了一些。” “许掌柜,您是怎么知道的?”就好像...就好像她当时就在现场一般。 任维只问出了前半句,后半句在舌尖顿了顿,还是咽了回去。 许溪云暗暗点点头,这便对了。 这场冰雹,其实也不是无缘无故下下来的。 那日化雪,空气中本就比平常潮湿,湿度大,而雪灾又导致大气层本就还不稳定着。 中午艳阳高照,则引发了强对流的空气。 积雨云中的水汽与本就因寒冷而结成的冰晶碰撞,这才下下来了冰雹。 自古以来,便有“早晨露水重,后晌冰雹猛”的说法。 可此时此地,出现如此大的异常,还是有些令人不解。 听了她的解释,在场众人皆是一副恍然的神情。 这许掌柜竟如此见多识广,连这空中的什么冰晶,什么湿气也能一清二楚。 任维不禁为之前对人家的恶意揣测红了脸。 可现在原因知道了,怎么解决,才是重中之重。
第55章 泰安 许溪云咬唇沉思了好一会儿, 还是决定自己要亲自去一趟潭州。 她话音刚落,在场的三人皆瞪大了眼睛。 许暮亭:啥?要去哪?大过年的,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看。 程砚:啥?这就要去了? 任维:啥?我不是过来问问情况的吗?这就决定了? 许溪云看着众人的反应,一脸无辜地放下手中的笔记, “怎么了?听起来很难理解吗?” 三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任维。许溪云亲自去潭州, 效果肯定是最好的, 他自然巴不得,忙不迭就要点头道谢了。 可话还没说出口, 程砚见状便抢先道:“今天丞相夫人不是还约了你去泰安寺上香吗?你不去她会不会怪罪下来?” 许溪云收拾着手里的东西,头也不抬便不假思索道:“不会的,丞相夫人心善脾气好,我有事差个人跟她说一声就行了, 她不会怪罪的。” “大年初一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要不你还是去一趟吧。别耽误了这个好时辰。”程砚不依不饶。 听到这儿,许溪云才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出来。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疑惑地看向程砚。 “上香年年都可以去,一年也有很多个初一,为什么非要让我今天去?” “早一日出发, 便能早一日到。虽然不知道潭州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是早点去总归是好的。” 她目光犀利,似能将程砚的内心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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