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便是给村长又递来了橄榄枝。 他抬起头来,浑浊的眸子亮了亮,再无顾及,将数年前真相全盘托出。 五年前,许溪云尚且十岁,村长不知从哪听来的,说溪首山有矿产可挖,利润空间大。 有钱不赚王八蛋。 村长便迅速组建了一个小团队,里面都是些和他关系要好的人,一同去谋划此事。 老许,也就是许溪云和许暮亭的爹爹,一个朴实的农民,有时也靠给人打打木料赚些小钱,为人正直老实,向来同村长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按理说,此等有利可图的事,是绝不会让他参与的。 可事情坏就坏在,老许早先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火药藏在家中,他本人又极擅长开凿山体,对山体构造了如指掌。 故事的刚开始,老许并不愿意帮他们这个忙,他们祖祖辈辈在这里住着,那溪首山有没有矿产,他心里有数,简直是无稽之谈。 可被利益诱惑的人,又哪里听得进去劝阻。 村长以利诱之,无果。 便拿出自己权利地位来威胁。 老许日子过得如何,他并不在意,可膝下的两个女儿,一个十六岁,一个才十岁。 又叫他如何忍心让自家姑娘陪着自己遭罪。 百般权衡下,他还是跟着去了。 动工前几日,村长他们还颇是听他的话。 在不损坏山体构造的情况下,挖山洞,便让他们去挖罢。 可一连挖了几天,除了石块儿,还是石块儿。 哪有什么矿产的影子。 村长一行几人挖红了眼,也不管老许的规矩了。 叮呤咣啷,东一锤子,西一榔头。 更是将他家的火药偷来,准备直接炸了这山。 老许急了,这可不成,这可不成。 这山若是真被炸了,势必波及他们的村子。 地势若是动荡起来,后患无穷! 他急吼吼地去拦,可又怎么拦的过。 他们只当他是过穷日子过惯了,束手束脚,不敢去冒险。 富贵险中求,老许越是拦他们,他们便越坚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于是,他们便将老许骗到那已经挖了些许的山洞里,又自行点燃了火药。 可他们哪里掌握的准火药的用量。 一开始,事情还朝着他们预想的方向发展,石块簌簌的坠落,的确是比他们人工开凿省事了不知道多少。 可紧接着,裂缝越大,掉落的石块速度越来越快,竟有滔滔不绝之势。 一行人慌了,跑了,头也不回。 忘了那洞里,还留着一个老许。 待山体恢复平静,他们这才意识到闯了祸,去而复返,自然也是知道老许怕是活不了了。 可当他们搬开那堵着洞口的石块,才发现老许其实离出口仅有咫尺的距离。 最外层的石块太重,仅凭他一人之力,撼动不了半分。 他便在那洞口,孤独又寂寞的等着死亡的到来。 “石大人,您是没见到,那石块上尽是老许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抓出的印子,血迹斑斑啊!” 村长一五一十地将真相全盘托出。 讲到生动之处,比比划划,隐隐将当日情景重现。 “老许走了,我们不敢让别人发现,便拖去后山埋了。” “可谁想到,老许走了没多久,许家姐妹娘悲伤过度,也跟着去了。” “许家长姐来跟我闹了许久,我哪敢让她知道真相,于是我便编了个瞎话打发了。” 程砚越听眉头蹙得越紧,隐在桌子下面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 最终还是忍住了将面前那人一脚踹翻的冲动。 可他能忍住,不代表有人能忍住。 许溪云在里屋听了良久,指甲都将掌心攥出了印。 这会见村长终于交代完,她一刻也不能再等! 她上去便是一脚,将那村长踢倒在地。 那村长哎哟一声,还没看清是谁攻击了自己,便被人揪着脖子按在地上,蹭了一脸的土。 “姐姐跟我说,你跟她保证过,说爹爹的死跟你们无关!而且他算是为村里做贡献,你还答应了我姐姐,说会好好照顾我们姐妹俩!” 听到许溪云怒气冲冲的声音,村长这才反应过来被人诓了。 这是下了个套,就等着他往里钻呢。 他也怒了,许溪云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一无权二无势,竟敢如此对他。 他摆脱束缚,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啐了一口。 当村长当了这么多年,身上多少带点匪气。 他撸撸袖子,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不屑道:“那又怎样!” “如今真相你也知道了,你又能将我怎么样!” 他将脸转向程砚,恶狠狠道“原来你真跟许家姐妹是一伙的,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跟我演戏。” “呵,我就说怎么突然有人说起收山的事。” “你可知,冒充朝廷官员是什么罪?” 他只当程砚是许溪云请来演戏的人,那么这一切都是他编造的。 他自然不是什么官员,那也无需再忌惮! “不瞒你们说,一条人命而已。” “我当村长这么多年,为村民谋了多少福利,你们今日走出这个大门,便是告诉他们真相,他们又能如何?” “那我便抓你去送官!” 许溪云冲着他大喊。 “送官?” 村长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仰头哈哈笑了两声。 “你以为我这个村长这么多年是吃白饭的?” “固宁镇也罢,莱县也罢。任你送官,第二天,我还是会完好无损的回来。” 他左右踱了几步,凑到许溪云面前,吐出一口浑浊的气。 接着将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许溪云气的头嗡嗡的,早先察觉到爹爹的死有蹊跷,可姐姐也不太清楚,没想到竟是如此! 想到爹爹在那山洞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想到他在洞里暗无天日,想到他临终前的挣扎,无助地去抓面前的石墙,直到咽了最后一口气。 她便气得要发疯! 鼻子酸楚得厉害,她抬起胳膊,在脸上囫囵的擦了两下,泪水灰尘交杂在一起,硬生生擦成了个小花猫。 她此刻也顾不得这些,村长说的没错,在这个地方,他便是地头蛇,没人能斗得过他。 去报官怕是行不通了,此事她还要从长计议才行。 在一旁默默站了许久的程砚,仍是一句话也没说。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洁净的手帕,轻柔地递给了许溪云,也抬脚向屋外走去,将空间留给许溪云。 事实真相固然残忍,令人愤怒,可也好过依旧被人蒙在鼓里。 这一关,还得靠她自己走过。 至于那村长,他自有安排……
第9章 抗旱 次日一早,许溪云和许暮亭皆是顶着核桃般的双眼出了门。 昨夜,姐妹俩谈了许久,想到自己小时候父亲那宽厚的肩膀,粗砺的双手,和开怀大笑时眼角的皱纹。 又想到父亲临终前的绝望,挣扎。 更遑论,他在那后山孤零零地躺了许久,她们却连祭拜都找不到地方,心中便酸楚得不行。 直到天蒙蒙亮,姐妹俩才相拥着浅浅睡去。 许溪云思考了良久,还是决定去报官,若是有用,那便再好不过,若是没用,最差的结果也能震慑村长一番。 不管怎样,她是决不能看着村长再逍遥下去。 况且现在她求雨的名声在外,说不定会看她几分薄面。 她下定了决心,准备往镇上去,若是镇上不管,便告到县衙上去。 此时尚是辰时,太阳尚且不够灼热,还有些许清风拂来,想必是个好天气。 许溪云走到村口,却见程砚身后跟着一队人马,往村里走来,看样子已经赶了许久的路。 待他们走近,她这才发现后面那人穿着官服,队伍中还有几个衙役。 程砚自那日跟村长摊牌后,便不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走在队伍最前端,手中拿着一把折扇。 他换回一身月牙白长袍,那些个夺目的配饰也早摘了下来。 没了庸俗的凡物衬托,显得更如谪仙人一般遗世独立。 看见许溪云,他唇角微扬,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样。 “县令,这便是我跟你说的那许家的女儿。” 那县令上下打量了几眼,心里想着,这女子看起来也并无什么特别,怎么能使唤的动这么大官... 可他也只敢在心里腹诽,面上自然是不显山不露水。 今晨,程砚带着人敲开了他的大门,将还在熟睡的他从床上扯起来,说要举报他管辖下的坪村村长贪赃枉法,视人命如草芥,要求他速速派人查办。 坪村村长他自然是知道,这些年也收了不少好处,才默许了他那么多行为。 他本想着像原来应付那些群众一样随意打发了,可这人竟拿出了知府的令牌。 他未说自己是何人,只说这件事知府十分看重。 县令哪里还敢耽搁,草草收拾了便带人来了坪村。 一行人走到村长家门口,还能听见他鼾声如雷,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 直到被从床上拎起来,村长都还有些发懵,他衣衫凌乱,迷离地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一群人。 看见县令,又看见后面站着的程砚和许溪云,他灵台逐渐清明。 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个人,竟敢真的报官去了,还请动了县令! 他快速套了外衫,冲着县令讪笑道:“都是一些误会,竟然还劳您大驾亲自跑了一趟。” “都是在下治理不当,让几个无知小儿惊扰了您。” 他搬来椅子,又翻出好茶来沏上。 “这是县令您最爱喝的...” 县令掩唇,轻咳了几声,打断了他说的话。 后面那么多人盯着,他又怎能暴露自己和村长的私交。 他拿出公事公办的做派出来,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村长,我问你,石公子说得可是实情,若有冤屈,你也要如实供述。” 话说到这份上,村长自是不能承认。 只要他咬死不认,后面再稍微运作一番,律法又能奈他何。 他脸色一变,瘪瘪嘴,一副被人冤枉委屈的模样,说着就要哀嚎哭诉起来。 不想程砚早有准备,他大手一挥,门外的人得到指令,迅速将那几个当时参与此事的人推搡了进来。 他又从袖子里掏出当初村长塞给他的银子,放在桌子上。 “杀人,这几个人便是证据。” “贪赃枉法,这些银子便是证据,县令大人可以在屋里搜,当初我带来的银子我都做了记号,他见事情败露,便要贿赂我,还分给了底下这些人,试图让他们帮着隐藏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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