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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芸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肖氏手腕上那处明显的红痕，接过鸡蛋水，抿了一口，递给肖氏，“我喝不太下，您喝了吧。” 肖氏捧着鸡蛋水，小心翼翼的放在一边，“那就等凉了再喝。” 说着，她抓住杜芸的手，娓娓说道：“乖妮儿，往后别自己往山上跑了，这次要不是前院你李家婶子在路上看见你给你送回来了，你怕是要被那拍人的婆子给弄走卖了。听话乖妮儿，可别自个儿往山上跑了，这年景不好，世道不太平啊。” 杜芸点点头，原是碰见了村里人给她送回来了，她说怎么一睁眼就在这土炕上了。 这时外屋传来啪啪啪沉闷的脚步声，吱嘎门开了，一个穿着褂衫的黑瘦老头探进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起来吧，到点做饭了。” “知道了，爹。” 杜芸忘了从哪看到过的这样一句话了，说一个人的成熟首先是从认命开始。 杜大仲木讷的点点头，正打算走，似是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脸说道：“往后别一个人往山上跑了，闹饥荒不太平。” “嗯。”杜芸应了声。跟着穿上鞋往外走去。 九月底的天儿，日渐冷了，推开门，冷风嗖嗖，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站在院子里，杜芸看清楚了这个家的全貌，两间茅草房，屋顶有好几处露了，上下风一连通，吹着屋顶的草一飘一飘的摇摆。没有窗扇的屋子是她跟豆儿还有弟妹们住的，挨着的一间用破草帘子挡着窗户的屋子是杜大仲两口子的。 灶房就在杜大仲两口子住的屋子的侧面，用几根柱子支着，扇着破草帘子。勉强能挡点雨。 一口豁了口的黑锅吊在三角架子上。锅边搭着个勺子，也不知道多久没刷过了，勺子把儿黝黑铮亮。 杜芸走过去，木头搭的案板上放着几个碗盘，单放在一边的盘子里装着几根她不知道名字的野菜。案腿上挂着一个土篮子，篮子用块布盖着，掀开来是一个碗，碗里装着将将铺满了碗底儿的玉米面。 杜莞：...... 这该不是全家仅剩的口粮了吧？！ 应该是的，不然原主昨天也不可能上山去挖野菜。 唉，杜芸叹了口气，想了片刻，弯腰把玉米面拿出来放在案子上，拎着土篮子拿着刀朝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肖氏从屋里追出来，冲着她喊道：“你做啥去？” 杜芸头也没回，回了句，“出去找点吃的，一会儿就回来。” “哎呀冤家啊咋就这么不省心呢，快回来。外面乱啊。”肖氏急得直跺脚，瞧见她越走越远，急忙招呼小儿子杜立跟小闺女杜霜跟上去。 第3章 003：谈判 杜立应了一声，扔下手里的泥巴拉起杜霜朝杜芸跑去，豆儿见了，也跟着追了上去。 杜芸原是打算上山转悠转悠，看看能不能弄些蘑菇啥的，但豆儿抱着她的腿死活不让她上去，说山上有恶鬼，要是上去了恶鬼就要把娘叼走了。 杜芸叹了口气，这孩子是被吓到了，弯腰抱起哭的快要抽过去的豆儿。捏着袖子给他擦擦小泪珠子。 “乖，不哭了，娘不去了，不去就是了。” 豆儿止了哭声，抽泣着问道：“可真的？” 杜芸点点头，“真的，娘不去了。” 豆儿笑了，干瘪的小身子扭了两下，“娘，下来，豆儿自己走。” 杜莞把豆儿放下，瞅着四面没个遮挡的荒地，犯了难，上不了山，这该去哪弄吃的呢？ 想了片刻，她低头看向只到她大腿根的弟弟杜立，开口问道：“大力，你可知哪里还能弄到吃的？” 杜霜扯了扯她的衣裳，小声说道：“大姐，我知道。” 说着，杜霜怯生生的看了一眼杜立，悄悄的往杜芸身后挪了一步。 果然，杜立立刻拔尖的喊道，“不行，娘说了河里有水鬼，会把小孩抓走的，不能去！” 杜立是真害怕了，吓得脸都白了。 杜芸：....... 山上有恶鬼，河边有水鬼，敢情这云水村是幽冥地府不成？ 杜芸蹲下来，两手搭在杜立肩上，与他平视，轻柔的问道：“大力，告诉大姐，河边为啥有水鬼？” “前年二蛋掉河里淹死了，前阵子，四牛哥带了个算命先生过来，是算命先生说的，二蛋的魂儿一直在河里不走，要抓到替身才肯走。” 杜芸点点头，“那还真去不得了，不过，大力，这是白天，你看着青天白日的，鬼怕太阳，这时候不敢出来，咱晚上不去就行了。再说，你不知道吧，鬼只会抓没有大人陪着的小孩儿，有大人陪着你们就能去，不然可不能去的。” “真的？”杜立不信。 “当然是真的，大姐什么时候骗过你，走，咱们现在就去，等太阳落山了咱们就回家了。”杜芸哄着他说道。 杜立想了想，点点头，“那好吧。” 说着回头看向杜霜跟豆儿，“你们两个不准瞎跑，要是让我发现了，告诉爹打你们！” 说罢，杜立带着杜芸去了河边。 今年夏天雨水多，河水涨的很快，差几米就到林子了。 杜芸带着三个小孩还没走到跟前，便听见前面不远有人说话。 “这鱼真大，今年水大，鱼也多。四牛哥，你看这鱼多多。” 说话的是个女人，笑起来的声音跟银铃似的。 “你那么大声做什么，想把全村人都喊来咋的。”李四牛骂道。 “是三花姐。”杜霜小声说道。 杜芸点点头，原来是李三花跟李四牛兄妹， 李三花跟着说道，声音透着不愿意，“这不是没别人么，说说还不让了。” “说也不行，要是把村里人都喊来了，这鱼还有你的份么？到时候你就等着饿肚子吧，我那算命先生的钱也白花了！赶紧，别废话，再捞点回去了。” 听到这，杜芸恍然大悟，原来水鬼一说是这么回事啊。 那李四牛瞧见河里鱼多，害怕大家都来捞鱼给鱼捞没了，便找个算命先生散播了河里有水鬼的谣言，村民们敬畏鬼神，自然就不会过来了，他们一家就能填饱肚子了。 杜莞抿抿唇，转身朝林子里走去。这片河滩的地势跟小时候她姥家江边的那块窝塘子很像，淤泥烂树枝子多，水脏，这样的环境比较适合鲶鱼生存。 像鲤鱼那些鱼对水质比较挑剔，有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杜芸心里合计着，带着三个小孩去了林子里，挨个树上的瞅，果然，被她找到了。 是一种红色的肉虫子，有成人小拇指那么大，她很小的时候，她姥爷就爱抓这种肉虫子去钓鲶鱼，鲶鱼爱吃这东西。 杜芸闭上眼睛提着心，忍着那肉乎乎软滑的触感，捏了一条红虫子放在土篮子里。 随即睁开眼，对三个小孩说道，“大力霜儿，你们在这找这样的虫子，抓到了就放进土篮子里，豆儿你帮着小舅舅跟小姨姨看着虫子，要是虫子跑了你就抓进去。” 豆儿跟杜霜点点头，杜立仰头问道：“大姐，你干啥去？” 透过林子的缝隙，杜芸的目光投向不远处正在捞鱼的兄妹俩，“我去找他们谈谈。” 李四牛一回头忽的看见身后有个人，吓得脸都白了，定睛一看，发现竟是杜老二家蠢笨的大妮儿时，提着的心落下了。 不由得呵斥道：“你个傻子在这作甚，赶紧滚！” 杜芸瞥了一眼滴滴答答淌着水的竹篓，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你若是肯让我抓鱼，刚才那话我权当没听见过，不然，我就去告诉村长。” 李三花脸色陡的一变，悄悄朝李四牛靠了一步，低声问道：“哥，怎么办？” “让你刚才嚷嚷的那么大声！”李四牛白了她一眼，转而 看向杜芸，讥笑道：“哎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杜老二家那个傻子竟然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有本事你就去说啊，我看村长是信我还是信你这个傻子的话。” 杜芸摇摇头，颇为无奈的看着他，一口一个傻子的叫她，也不知道他俩到底谁傻。 “村长又不是没长腿，到时候他自己过来看一眼不就什么都明白了？那时候不仅你骗了全村的事儿瞒不住了，连着这河里鱼用不了多久也会被大家捞光了，你家要脸面没脸面要吃的没吃的了，还怎么在村里待下去？” 说着，杜芸往前走了两步，“我知道饥荒年大家都不容易，也不想闹得太僵，你让我捞鱼，我替你保守秘密，这不挺好的呢？” 李四牛家里有个堂哥在衙门当个茶水小官，虽说就是个跑腿打杂的，可放在云水村那也是吃皇粮的了不得的人物了。 所以杜芸才会好声好气儿的跟他商量，轻易不想跟他撕破脸。 上辈子混职场养成的小心谨慎的性子，不自觉的也被她带到了这辈子。 除非是触及到她的切身利益了，不然她轻易不会去得罪谁跟谁去撕破脸。 这世道，交一个人不容易，得罪一个人太容易了。 见他们还略有迟疑，杜芸瞟了一眼头顶的太阳，神色稍微有些不耐烦。 “行，既然你们不原意我也不勉强，我这去村长伯伯家给伯伯带来。” 第4章 004：不饿肚子了 说罢，杜芸作势朝林子走去。 见她要走，李三花赶忙拽了拽李四牛的衣衫，急切的说道：“哥，你赶紧给她拦住啊，要是真让村长知道了，咱家还咋有脸在村里待啊。快去啊。” 说着李三花推了他一把，李四牛一个踉跄往前跨了两步。 “你等等。”李四牛喊住她。 “让你捞就是了。”他闷闷的说道。 杜芸一听，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李四牛，笑着说道：“谢了。” 说完便往林子跑。 林子不大，很容易就找到里杜立杜霜跟豆儿。 豆儿正守在土篮子跟前，看见杜芸过来了，站起身朝她挥动着小手，高兴的喊道：“娘，豆儿在这呢。” 杜芸冲他招招手，加快了步子走过来，摸摸他的头发，问道：“抓了多少了？” 豆儿拎起篮子，努力的往上举，“老多了，小舅舅可厉害了，一会一条。娘看看。” 杜菀往土篮子里看了一眼，哟呵，确实不少，粗略的扫了一眼，得有十多条了。 她四下寻摸了一圈，目光锁在一节柳枝上。 弯腰捡起柳枝，杜芸蹲在地上，一边弄一边跟豆儿说道：“去把你小舅舅跟小姨姨喊回来吧，咱们去抓鱼。小心脚下，别摔了。” 豆儿应了声小腿儿蹒跚着朝杜立走去。 收回视线，杜芸抓起红虫子，指尖用力，跟串辣椒似的把肉虫子一条一条的串到柳条上。 物资匮乏的年代，真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了，也不知道这样行不行，试一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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