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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芸默默的叹了口气，拎着土篮子带着三个孩子去了河边。 李四牛抬头看看杜芸，瞟了一眼她手里的土篮子，讽刺道：“拿个土篮子就想捞鱼，做梦呢吧。” 杜芸没搭理他，把杜霜跟豆儿领到岸边一块大石头跟前。 “霜儿，你看着豆儿，站在这别过来，我跟大力往里边走走。” “好，大姐你们小心点。”杜霜乖巧的领着豆儿坐在石头上。 “知道了。真乖。” 杜芸摸了摸杜霜干枯发黄的头发，拎着篮子带着大力朝河里走去。 九月底，河水很凉，刚触到水的一瞬，杜芸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朝杜立看了一眼。 只见杜立抿着嘴，干瘦蜡黄的小脸透着病态的白，神色没有半丝异样。 “大姐不能再往前了。”杜立说道，隐隐带着一股颤音儿。 杜芸忽的鼻子一酸，别过脸，嗯了一声。努力克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孩子总是能勾起大人内心里的柔软，他虚岁不过也才八岁。放在现代正是小祖宗的时候，可在这里，却不得不早早的体会到生活的艰辛。 有那么一瞬间，杜芸忽然有些恨杜大仲跟肖氏，兼顾自己已经是自顾不暇了，为什么还要不负责任的生这么多孩子？ 让孩子跟他们一样早早的体会这操蛋的社会疾苦么？！ 杜立见她半天没动弹，以为她不舒服了，开口问道：“大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水太凉难受了？要不你上去吧，我能行。” “没有，水还行不凉，我是在琢磨该怎么下饵，你先上去，人多了鱼不过来，我自己就行。”杜芸整理好情绪，说道。 “可真的？”杜立将信将疑的问道。 “真的，大姐还能骗你不成。快上去吧。” 杜立为了不吓跑鱼儿，一步三回头的去到杜霜跟前。 还不忘喊道：“大姐，你当心点啊。” 杜芸冲他摆摆手，弯腰搬了两块儿表面略微平整的石头，将柳条枝搭在上面后，用石头压住。 这样一串红虫子完全浸泡在水里了。 而杜芸则拿着土篮子，半蹲在一边，一瞬不瞬的盯着水下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盯的眼睛干涩发酸，腰也酸了胳膊也麻了。 水面上一片平静，偶有一阵风吹来，泛起丝丝涟漪。 忽的，咕嘟咕嘟几声，一串泡泡冒了出来。伴着这串儿泡泡，水面忽然激荡起来。柳条枝猛地一沉。 几乎在同时，杜芸出手了，双手握住土篮子的边缘迅速往水底下一抄，猛地向上一提，哗啦溅起一片水花，喷了杜芸满脸满身。 感受到手上沉甸甸的重量，杜芸狂喜，英气十足的眉梢挂着挡不住的兴奋。顾不上被弄湿的衣裳，身子前倾挡住篮子口，双手死死的抱住土篮子。 回头，冲儿子大声喊道：“豆儿，咱们有好吃的啦。” 杜立一听，蹭的一下从石头上蹦下来，倒腾着麻杆似得小腿，快速朝她这边跑来。 “快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抓到几条大姐？”杜立兴奋的喊道，乌溜溜的大眼珠里第一次有了闪光的色彩。 “不知道，我没敢看，怕跑了。”土篮子一个劲儿的晃动，瞅这样个头还不能小了呢。 杜芸一手紧紧搂着土篮子，腾出一只手握住杜立的小手，领着她往岸边走去。 上岸后，杜芸捡了几块大石头围成个圈，杜霜、杜立跟豆儿蹲在四边，严防死守，以防好不容易捞来的大鱼会蹦回到河里。 三个脏兮兮的小泥孩儿齐齐仰着头看向杜芸手里的土篮子。 杜芸忍俊不禁噗嗤一乐。弯下腰，上半身悬在石头圈上方，冲她们调皮的眨眨眼，“看好了哈，大鱼马上就出来了。” 说完，手猛地一松，土篮子剧烈的晃动了一下，一条跟杜立小手臂差不多的大的鲶鱼甩着尾巴，啪嗒啪嗒翻了两个跟头。 砰，摔在地上。 豆儿吓得往后一缩，随即拍着小手咯咯的笑了。 “娘，鱼，鱼。豆儿有鱼吃了。” “对，豆儿有鱼吃了，霜儿跟大力也有大鱼吃了。不饿肚子了。” “对，不饿肚子了。”杜霜重重的点点头。 三小只飞扬的笑脸深深的印在她的脑海中，这一瞬间，她真真切切从心底的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首战告捷，捞了两条二斤多的大鲶鱼，看着小手臂粗的鲶鱼，杜芸满意的点了下头，信心大增。 看来她还是很有干农活的天赋的嘛 李四牛远远的看着三小只把杜芸围在当间，欢快的笑声飘过来，他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了。 第5章 005：反常的大伯 低头瞧瞧自家筐子里几条可怜巴巴的鲶鱼，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是怎么捞到那么大的呢？ 而且还一下子捞了两条。 心塞了！ 杜芸正忙着磕鱼，满心满眼都是这两条大鲶鱼，心里的高兴藏都藏不住，捡了个尖利的石头，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开膛破肚。 家里用水不方便，守着河边收拾完洗干净回家直接下锅炖，能省不少的事情。 收拾完鱼，杜芸带着三小只回家，走到自家门前那条小路，还没拐弯就听见那堪比嚎丧一般的叫骂声。 杜霜神色一瑟，扯着杜芸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惊慌无措朝家的方向看去。 杜芸捏了捏土篮子，薄唇紧抿，挡住像个困兽一般悲鸣的杜立。 这骂街的声音她知道，原主的记忆里有，是杜大仲的大嫂，她们的大伯娘。 大伯娘姓王，河东人士，比肖氏早一年进门，生了三个姑娘两个小子。 为人尖酸刻薄爱占小便宜，生的一张巧嘴，惯会哄人，比起木讷的肖氏，爷奶更喜欢王氏，一颗心也是偏着王氏这边。 听着那一声声不堪入耳的辱骂声，想到醒来时看见肖氏手腕上的红痕。 杜芸心下了然。肯定是因为早上的鸡蛋水。 “大姐，你别拦着我，让我去撕了她那张嘴！”瘦小的身板死命的挣着，眼神中充满了戾气。 杜芸蹲下去平视着杜立，双手环住他，认真且严肃的说道：“你跟大姐说，你去了打算怎么办？” “打她！狠狠的打！”杜立毫不犹豫的回道。 “行，你去吧。”杜芸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突然伸出手，猛地推了他一下。 没费一点力气，给杜立推了一个屁墩儿。 杜立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喃喃的问道：“你为啥要推我？” “看见了么？你连我这点子力气都扛不住，还要去揍她？简直是不自量力！匹夫之勇，最是无用！” 杜芸弯下腰，边说边把他拽起来，扫了杜霜跟豆儿一眼。 说道：“大姐告诉你们，在对付比我们强太多的敌人时，首先要考虑后果，想想自己能不能一口把他们咬死,而且要还能全身而退，如果能，那就去，要是不能，那就老实的忍着，咬死敌人搭上自己，是最愚蠢的做法！都听明白了么？” 分外冷清的目光缓慢的扫过三张稚嫩懵懂的脸庞，这是她给他们上的第一课！ 让他们明白什么叫量力而行。 何为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能忍住的才是好样的。 杜芸拎起地上的土篮子交给杜立，“你带着妹妹和外甥找个地方躲好，这里交给大姐。相信大姐，肯定能处理好。” 杜立低下头看着土篮子，随后缓慢的握住。 “哥哥，我帮你拎，咱们听大姐的话，大姐厉害。”杜霜一笑，露出小豁牙。 “嗯。”松松垮垮的衣服套在身上，杜立木着脸，拎起土篮子朝不远的那处杂草堆走去。 安顿好了三小只，杜芸四下寻摸了一圈，眼尖的瞄见了一根胳膊粗的枯树枝。弯腰捡起来牢牢的握在手里，朝家门走去。 今天她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三小只，什么叫做能动手就别吵吵！ 要么就不动手，动手就打服！ 刚走几步，一个穿着一身酱红色叠着补丁的裙褂的粗鄙妇人映入眼底，虎背熊腰跟个矮缸一样，头发盘个发髻用一根木簪子别着。 正一手扯着肖氏的头发，另一手跟打夯似的一下一下的捶在肖氏的身上，嘴里骂骂咧咧的。 “你个小娘养的小娼妇，还长本事了！敢去我家偷东西，我让你偷！我让你偷！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鸡蛋那么金贵的东西也是你个破烂货能吃的起的！一下子偷了两三个，你也不怕噎死！” 肖氏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撑着王氏的身子，左躲右闪，哭着争辩道：“他嫂子，鸡蛋是我问娘要的，不是偷的，真不是偷的。” “你放屁！娘拿那几个鸡蛋跟眼珠子似的能给你个小娘养的玩意！我让你偷让你偷，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竟然偷到我家门上去了。” 王氏打红了眼，发了狠的在肖氏的脑袋上薅了两把，肖氏嗷的一身，一绺头发飘飘洒洒慢慢悠悠的落在地上。露出指甲盖大小的头皮，丝丝渗出血珠。 杜芸攥了攥手上的棍子，想着即将到来的事情，她还真有些忐忑，她打过架，可拿着棍子往人身上削，还是第一次。 “住手！” 杜芸一愣，她还没说话呢？ 那是谁抢了她的台词？！ 长睫毛颤巍巍阖动，放眼望去，只见她那个便宜大伯从对面匆匆过来，一把薅住王氏的头发，随手一甩，王氏惨叫一声，摔在地上。 王氏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杜大春的鼻子，骂道：“你个杀千刀的，竟然帮着这个小娘养的贱人打我？臭不要脸的女表子！偷东西还不完，还想偷人！你麻溜的给我躲开，不然我连你一块打。” “够了！”杜大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鸡蛋的确是娘给的，你别在这没事儿找事。” 话一顿，音调降了几度，低声说道：“你要是敢坏了老子的大事儿，老子给你卖到窑子里去！” 浑浊的眼珠里冒出一股阴狠的杀气，王氏被震慑住，傻愣愣的看着他，忘了哭也忘了骂。 平日里，杜大春一向很让着她，在这家里作威作福惯了，王氏几乎要忘了杜大春就是个畜生，为了钱，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震慑住自家婆娘，杜大春转头看向肖氏，乌暗的眼珠里渗出一抹歉意，拎起带来的土篮子递给肖氏。 “弟妹，你别跟你嫂子一般见识，娘让我给你们送来二斤棒子面，你好好养胎，我们就先回去了。” 肖氏哭的眼睛通红，衣裳被撕破了好几块，她按捺住满心的委屈，顺从的点点头。 “谢谢大伯。” “嗯，一家人不说这生分的话，赶紧进屋吧，我们这就回了。” 不远处，杜芸看着杜大春扯着婆娘离开的背影，黑白分明的漂亮杏仁眼里划过一抹暗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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