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神便用另只手给他擦药,问他:“不是要了我的偏爱,要到了,怎么就不用了?” 夏四邻怔然松口,这话仿佛点亮了他真正的复仇之路,此后他不再整日打架,而是要求自己去学堂,他仍旧仇视夏家人,却用了另一种方式。他开始学习,从夏家人手里争夺资源,因为夏家神的有求必应,他看着那些人从对他嗤之以鼻,到逐渐露出忌惮的样子。 随着他的成长,就连各位族老也开始明里暗里忌惮他,不知他们怎么商量出的法子,开始有年轻男子在族老的带领下去拜见夏家神,几次之后,夏四邻也意识到这群老东西想做什么。 他笑得开怀,眼里却流露着恶毒:“老东西,亏你们想得出。” 夏家神对什么都是宽容的模样,总是温温和和的,夏四邻没见过她生气,族里发生什么大事也不太管,仿佛只是个吉祥物。只是后来夏四邻插手家族事宜时会假意问她的意思,从她那里得到许可后开始横插一脚,介入夏家内部。 面对族老们送上来的男子,她态度一派和善。 夏四邻从外面回来时,那男子正在同夏家神合奏,他这些年只关心夏家产业和族内事务,能听琴,却不会,此时看着一人弹琴一人吹笛,他想那些老东西的算盘怕是要成了。 这年的夏四邻十八,虽有几个姑娘被他外貌吸引表露过爱意,却只得他佯装的温和拒绝,所以还不曾考虑过娶妻之事。 看到这幕,他只想让老东西们的计划泡汤,于是走过去自如环住夏家神的腰,下巴搭在她肩上,含笑的眼睛去看那停下吹笛的男子,话是对着她说的。 “不是说要等到我成年?怎么就背着我和其他男人弹琴,等不及了?” 夏家神有些惊讶看他,却还是点头应了。 他的本意是破坏老东西的计划,可这恶作剧般的话,却被夏家神误以为他是当真。如她承诺的那样,他得到了比夏家人更多的偏爱,也一如既往地答应他的所有要求。 他们就这样儿戏般成了夫妻。 成为夏家神的丈夫,夏家神的代行者,很多事情也越发顺利,他没有理由拒绝。 只是许久以后回想,很多事情的失控,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记不清,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日夏家神坐在庭院,花枝被昨夜暴风雨砸乱,一支湿漉漉的花伸进亭子,她抬手折花枝时,露出衣袖下的皮肤,也显出斑驳的黑斑,似活物般往前爬了一寸。 “这是什么?”他捏住她手腕问。 夏家神平静地笑了下:“死神。” 夏四邻忽然失了声,好半晌才恍惚问:“你要死了?” 夏家神用衣袖盖住手臂:“应该快了。” 他怔然很久,就像十岁那年,眼前女人在他崩溃的那刻说“我答应你”那样,得知她要死时,他恍惚又回到了那瞬,这是惊喜吗?是吧,她要死了,夏家也要完蛋了,这不就是我一直以来想做的事吗? “好!好啊!”他忽然大笑着鼓掌,又笑着在院子里奔跑,解放了般抱住那棵花树摇,他高兴得眼泪都留下来了,夸张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祠堂,他摸了下眼角,笑累了般问她,“你真的要死了?不是骗我的?” 夏家神静静看他,上前拥抱他说:“我要死了。” 放在后背的手轻抚着,一遍又一遍,动作很温柔,像在安抚大哭的孩子。 夏四邻却一把推开他,后退两步,躲避恶神般,满脸惊慌地转身跑了。 这似乎是失控的开始,又好像在更早前就埋下了引子,等到他回过神时,他已经尝试了每一种延缓黑斑的方法,变成这个扭曲得他自己也不认识的样子。 夏四邻从床头撑起,亲吻她的额头,把她抱起整理好衣衫和发髻才给自己换衣,他又抱着她坐在花树下的亭子,陪她看花树缤纷和天边云雀。 离开前他贴在她耳边亲昵了一番,夏家神似有所感,问他:“今天能不下山,留下来陪我吗?” 夏四邻亲吻她唇角,低笑了声:“看,你又在为他们求情,你庇佑他们五百年,可你也说要庇佑我的,你一再为他们说话,我会难过的。” 夏家神:“你可知你爹娘妹妹早已投胎,你这番行事只会加重孽债,死后无法投胎便不能……” “不重要了,我的孽债还不多吗?”夏四邻帮她梳理将被风吹乱的头发,给她带好幕篱,“我很快回来。” “四邻,那些都不要管,”一夜过去,她能活动的最后一根手指僵硬许多,只能费力去勾夏四邻的衣袖,她柔声劝说他,“忘记从前,你还可以重新开始。” “不行。他们都该死,不,死不够,他们拿了什么,就该付出什么代价,不该什么都由你承担。”夏四邻捏着那根轻轻颤动的手指,也用食指同她勾住,笑着说,“我也该死,所以我陪着你,你不要扔下我。” “四邻,不要做那些事,四邻!”夏家神一声声喊他,夏四邻翩然的衣角停顿,他忽然问:“我还不知道,你当初为何留下我?” 夏家神顿了下,道:“我有个弟弟,为了救妹妹跟恶狼厮杀,我们发现他时,他咬着狼的脖子不撒口,你很像他。” 夏四邻在原地凝固许久,低眉轻声说:“早知道,就不问了。” * “夏四邻邀请我?” 石瑶神情古怪地看着来客栈找她的家丁,说真的,若不是为了取留在客栈的东西,她也不会回来,这说明夏四邻的人一直在等她。 她预料到夏家神得知他们闯夏家祠堂会有行动,却并未想到会是夏四邻派人来。 石瑶一时摸不清对方有什么意图,家丁还在说:“夏公子说石姑娘初来沛石镇,是夏家的贵客,怎样都该用贵宾之礼接待,还请姑娘不要拒绝。” 石瑶:“他没说什么事?” 家丁:“夏公子说邀请您前去叙旧。” 叙旧?他们能有什么旧可叙的,石瑶觉得大概还是要说闯夏家祠堂的事,也许能从夏四邻那里探探夏家神的意思。 石瑶没有拒绝,抱着花盆踏入夏家,跟着带路的家丁沿着小路往待客厅走。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进入夏家后,那股令人不舒服的味道越发鲜明了,连呼吸都有些难受。 石瑶忍不住抬手捂住鼻子,正要借着假山问问花神,一男子突然上前,伸手要抓住石瑶的手,被她怀里的叶子扎了下。 他下意识缩手,甩了两下皱眉问:“你怎么找来夏家了?乖乖等在客栈我自然会去找你,回去!” 石瑶:“?” 后退一步,她看到夏重冰有些无语,还没说话,带路的家丁忙跑过来解释:“夏三公子,这位客人是夏公子邀请的。” 夏重冰:“夏公子?夏四邻?!” 夏四邻在夏家是个特殊的存在,身为夏家神的丈夫却没有辈分,为了和其他子嗣分开,夏家孩子都会加上排行,对外叫夏公子的时候都是称呼夏四邻,至于在夏家,叫他什么的都有。 家丁连连点头,夏重冰却不可置信,抬手要去拉石瑶,被她先一步躲开了,他质问:“你怎么勾搭上夏四邻的?他叫你去做什么?” 石瑶挑眉:“你怎么不去问夏四邻?” “我要是能问他……”夏重冰深吸口气,沉声说,“你不准去。” 石瑶:“……呵。” 她不理这个神经病,转身就走,擦肩过去时夏重冰伸手要将人拉住,突然被树枝树叶兜头一砸,下意识捂着脑袋叫喊,等头顶树叶不落了,他再想拦住石瑶已经不见了他们身影。 “就是这里,夏公子现在有要事在忙,很快过来,姑娘先进屋稍等片刻。” 家丁停留在门口等着石瑶进去,她脚步微顿:“他没说什么时候来?” 家丁:“夏公子说尽快。” 石瑶步入待客厅,正观察室内环境就听一声哐当锁门声,她立即转身开门,已经锁了,再去看其他窗户,全锁了。 看样子是要将她困在这里。 屋内有几个盆栽,石瑶不是很担心,她现在不是普通人,并非只有开锁才能出来,就在她打算催化这些盆栽破门而出时,屋外骤然爆发了某种力量,令人很不舒服。 她透过门缝看向外面,就见一缕缕黑光冲天而起,在空中逐渐编成某个一看就很邪恶的图案,她甚至能看到眼珠、头骨、蛇这样的纹络。 其他人应该看不到这些黑光,只觉得不太对,路过的一个锦衣华服男子抬手用袖子遮挡眼睛,在奇怪骤起的狂风,石瑶却看到一缕黑光从他身上飞出,汇聚在头顶图案上。 随着黑光越来越多,笼罩整个夏家的图案快速向四周扩散,很快就蔓延到数十米外。 与此同时,那种憋闷的气味越来越明显。 石瑶低头猛地吸了口怀中花盆,问花神:“那是个什么东西?” “拈因寻果阵,也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阵,需活人献祭才能启动,范围是……高墙之内。原来如此,高墙是为这阵法准备的。这么大的阵势,阵眼应当是夏家神,”花神的语气有些严重,“这是在追溯夏家神身上的恶因。” 石瑶没太懂:“恶有恶报,听着不像是坏事啊,会发生什么?” 花神解释:“在夏家神死的那刻,她身上的恶果会循着踪迹找到因,反作用在活人身上,若人已死,会追溯到下代,下下代,被追溯者不会有好下场,恶因少的会一直倒霉,恶因多的祸及性命。” 夏家神为庇佑夏家而生,她身上的污染也只会是夏家所为,这是在惩罚夏家人吗? 石瑶惊愕:“这样一来,活着的夏家人不单要背负自己的恶因,还要承担父辈、父父辈的?五百年,该有二十代吧?这是灭掉所有夏家人啊!” 花神说:“不仅如此,若此时夏家祠堂的鬼被放出,那些鬼生前作恶多,会被这些恶因吸引,进而残害沾染恶因之人。” “这是夏四邻做的?”石瑶惊讶过后恍然:“他将我困在这里,是为了阻止我破坏他的计划吗?” 花神:“应当是,这里没有其他陷阱。” “他这是让夏家人给夏家神陪葬吗?可他自己不也是夏家人吗?”石瑶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该说他是恨透了夏家,还是爱惨了夏家神。 从穿来这个世界,石瑶遇到的最凶险情况也不过是木神那次,哪里见过这种动不动就灭门的阵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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