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伯忙笑道:“两便自然是最好,我怎会疑子房你呢。还请子房说来。” 张良也一笑,说起分封诸侯为王,在齐国与关中之间以诸侯为缓冲的计划来。项伯捋须点头,不觉听了进去。毕竟这总比把这些地方让给齐国要好。齐国也不可能让楚国得了这些郡县,可想而知根本谈不出结果。如此都让一步,分封诸侯为王,楚国也就有了休养生息的时间。 与此同时,韩武已经出了函谷关,在鸿门与韩信相会,本来应该由先到关中的韩武安排接风宴,却成了韩信安排宴会招待了他。 没办法,韩川只有他们这两个成年的儿子,韩武在咸阳可以,两人都入关却不行。韩武带来的齐军也已经归于韩信军中,一起驻在函谷关外。 宴后,其他人各自散去,兄弟二人到韩信帐中叙话,韩武二话不说先撸袖子,叫道:“阿兄,你试试我的力气!” 韩信眉头一跳,心说自己阿弟不会变得跟项羽一样了吧?就听韩武兴致勃勃地道:“我最近力气又涨了,看现在是你力气大,还是我力气大。” 韩信现在是真的已经相信他们家有祖传的神力,只是上辈子他少年时总吃不饱,没长好,生得瘦弱,没显出来。不然怎会父子三人都是这样。看韩武眉飞色舞的样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总来找他这个阿兄献宝,韩信不觉一笑,也伸出手来,“好,试试。” 不角力,兄弟俩掰手腕,韩信没有故意留力,他发现韩武的力气确实涨上来了,原先因为年纪缘故,韩武力气不如他,数月不见——不,这一年多都没再试过竟然隐隐还超过他了。 “怎么样?”松手后,韩武巴巴地凑过来,韩信揉了他一把,斥道:“多大的人了,沉稳些,怎么还跟孩子似的。” 怎么不是孩子了,韩武心说我们那时候,三十岁也是孩子啊,我还小呢。可这实话不能说,只能抿嘴委屈,韩信摇了摇头,换了话题,问他:“你力气涨了,打算来军中么?” 这下轮到韩武连连摇头了,脸色都苦了下来:“阿兄,我实在见不得死人……不是我心软,你让我勾名判死也不要紧,让我上战场杀人我真的不行。” “我当你显摆力气,是想上战场呢。” “不去不去。阿兄,我跟你说啊,这趟回家,你一定要去看看我们的蒸汽机,看看我们的高炉。以后战争也会变一种模样,可是要怎么把新武器用起来,还是得你来琢磨。” 韩武叹了口气。他有资料,他能对着资料说出一二三四,但是他对军队真的不熟悉,这次说是领军,其实也只是随军。真让他来安排即将问世的新武器,只怕要坏事。 韩信呼吸微滞。天书中对蒸汽机出现后的武器有所提及但语焉不详,他好奇很久了。难道他很快就能看见? 如今的战事对他来说没有多少挑战,一路心情平稳,大胜与灭秦都是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情,实在也没什么好激动的。这改变战争方式的新武器,才会让他跃跃欲试,充满了挑战的欲望。 “好。这次回军,应该能安稳一段日子,正好用来练兵。” 各方都有自己的打算,齐楚之间的谈判竟然进行得极为顺利。韩信驻扎在函谷关外,韩武先行返回齐国,只留蒯彻等人在咸阳与项氏扯皮。 他来咸阳也有一阵了,正好与韩氏相熟的陶与这些年一直在少府任职,这时眼见秦国这艘船已经沉了,陶与思量再三,觉得项氏与韩氏这两艘船中,还是韩氏看上去更可靠。况且自己与韩氏相熟,显然去齐国更有前途。 韩武派去的人一说,他立刻欣然允下,利用职务之便,也利用项氏一时不曾顾上,将自己能网罗的工匠都带到了韩武军中。现在韩武回齐国,正好将他们一起带走。 还有一批已经抄录好的典籍资料也一起带走,尽管这是事先就说好的条件,但夜长梦多,还是有多少先拿多少,剩下的慢慢抄着。 另一个时空的客人们比他还兴奋,在历史学者的指挥下几乎把秦宫走了个遍,秦宫所藏资料更是让他们两眼放光,恨不得一头扎进去不出来了。 张良在项伯面前进言过后,便闭门不出等待消息——也等待女儿。 让老父亲有些气恼的是,张泽若竟然没有立刻入咸阳,几乎到两家谈判都快尘埃落定的时候,张泽若才姗姗来迟,从函谷关外来到了咸阳城中。 家仆来报的时候,张良哦了一声,拈着棋子不动,淡淡道:“让她歇一歇再来见我。” 张泽若却不歇,只痛快地沐浴了一场,头发都没干,随意一挽便来见父亲。张良抬眼见到女儿就想扶额:他离家时还娇嫩鲜妍的女孩儿成小麦色了! “阿父!你独个儿下棋有什么意思,女儿陪你下。”张泽若一点不与父亲见外,中规中矩地行礼之后,就在对面落座,啪地落下一子。 张良却伸手搅乱了棋盘,看着女儿微笑:“你非执棋人,何能与为父对弈?” “阿父也不是执棋人啊。”张泽若在父亲面前总是有些小女儿情态的,偏过头眨了眨眼睛:“阿父与我一样,试图让下棋的人听我们的,对不对?” 张良摇了摇头,“我有所求,你却只想建立与男子一样的功业,择主而事。阿若啊,你比为父幸运。” 张泽若不由有些难过,如果父亲不是有复韩的执念,在这乱世之中,以父亲的谋略和智慧,一定会过得更肆意些,只要像她一样,找到值得效忠的明主就好,不必殚精竭虑,为一个几乎没有条件复立于世的国家奔走谋划。 她不再管棋盘,挪到父亲身边,挽住他胳膊,将头靠在父亲肩上,低声道:“阿父,对不起。” 头发被摸了摸,父亲轻声笑着:“你来信之前,为父已经准备那样做了。阿若,我多年无子,偶尔也有遗憾之意。便是如今,不疑尚幼,也不能寄托希望。直到你那封信来,我才知道,张氏在我之后,已经有了支撑门户的人。” 张泽若一下弹起,她早先忐忑于私自投军,会受父亲责备;后来更是为自己谋算到父亲头上惴惴不安,常怀内疚。今日却听到父亲亲口承认了她的能力,还没来得及欢喜,眼泪先喷了出来。 抽抽嗒嗒地哭了半晌,叫张良哄了许久,张泽若才擦着眼睛破啼为笑,想起一事,拿出一个口袋,倒出许多纸包的糖块儿给张良:“昨天刚从齐国送来的补给,不是人人都有的,我分到一份,阿父尝尝。” 张良早听说齐军中有用来补充体力的方糖,据说很有用,但也甜得过头,他口味清淡,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张泽若嗔道:“我知道阿父吃得清淡,怎会拿那种东西来孝敬。这是齐国新出的果糖,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她自己忍不住剥了一块放进嘴里,眼睛便眯了起来。 张良于是也剥开一个,仔细看了看,跟他听说的方糖不同,这糖中没有掺杂其他,半透明的还有些好看。他将之放入口中,果然并没有甜得过份,微带橘子的酸甜滋味,口感十分丰富,比单纯的甜更可口。 这是齐国制出的糖浆太多,于是又挪了一些试制水果糖。韩武之前在南边连野生的酸橘子都收,并不是民间传说的那样是齐王好心给百姓送钱,只是为了增加水果糖的风味罢了。 水果硬糖不是纯甜,慢慢抿着化在口中,却比纯甜更有“再来一颗”的欲望。好在张良见多识广年纪也长,对口腹之欲不是很重,让甜味在舌面慢慢扩开的同时,他斟酌着词句,对女儿说起最近一直在琢磨的事情。 “阿若,为父若是向齐王太后提亲,让你嫁给齐王,你可愿意?” 张泽若也在细细品着糖,她分得也不多,控制着自己一天吃一颗,这是她的幸福时光,正需要慢慢享受。冷不防父亲这一句,少女的羞涩是半点没有,她先是迷茫,然后脸色苍白,刚刚擦尽泪水的眼中又蓄上了泪光,但泪珠儿将坠未坠的时候,张良正要开口,张泽若又慢慢恢复了面色,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样。 饶是亲生的,张良还是不禁好笑,果然聪明的孩子就是想得多,他知道女儿刚才必是多想了一圈才绕回原点。 张泽若虽说是想通了,却还是有点不安,咬着下唇小声道:“阿父果真不是为了与齐国联姻么?” 张良温言:“当然不是。我怎舍得如此。” “那为何好端端的、好端端的……” 张泽若尽管做出件旁人想也不敢想的大事,跑到军中做了女谋士,但在家中说起自己的亲事,到底还是免不了害羞了起来。张良这才感受到一点逗弄女儿的快乐,仰首笑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也是该说亲的时候了。我原本已经在故旧子弟中有了人选,不料你竟这般大胆,现在倒是不好办了。” 张泽若不解地盯着父亲,仍是不明白:“我若是嫁给齐王,阿父在项氏面前还有转寰的余地吗?” “你这孩子。你如今在齐国军中,又有什么不同。”张良没多说,其实项氏还真不会将这事看得多重。此时离战国末世未远,人们见多了互相嫁娶又互相攻伐的事情,女儿出嫁是为了两姓之好,但实际上并不会影响什么。 “为父思来想去,你呀,如今怕是也看不上别人了。当世能配得上我女儿的年轻英杰,除了齐王还能有谁呢?”项羽倒是配得上,可是年纪稍大,已经成亲了。再者女儿投了齐国,让她嫁到楚国,她大概自己也不愿意。 张泽若自己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父亲说得对。 以前父亲也不避着她,与她说起过亲事。虽然没真正定下人,但大概是他那些旧识家的儿子。张泽若那时也没什么意见,因为父亲为她挑的,总归有他的道理,肯定能让她安稳度过一生。 但现在不一样,那些人能让她婚后还在大王帐下任事?让她入朝为官?想也不可能。没有人能忍受妻子的地位比自己高。 就算他们真的不在意——张泽若自己还不愿意呢。她不愿意嫁一个在她眼中显得愚笨无能的男人,不说比她强多少,至少不能差她太多吧。 这么一想,好像除了大王,还真没别的人选了。 才想到这里,张泽若陡然一惊,后知后觉地羞红了脸,身子一扭:“阿父,你在说什么呀!女儿事业未成,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给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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