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刘邦后,他想了想,又叫来了女儿。 张泽若跟田乐阳请了假,田乐阳也大方地批了个长假给她,只让她在开拔时记得回来,或者军中有急事时必须即召即回。所以这阵子她都陪在父亲身边,父女俩长年分别,这次相逢却是相当能说到一处。 张良对她不以娇弱女儿视之,张泽若也越来越胆大,与父亲纵论天下,肆无忌惮,里外里的暗示父亲快从韩国这破船上跳下来,跟她一起为齐国效力。她原本瞄准的九卿位置可以让给父亲做。这是女儿的孝顺,父亲你真的不来吗? 张良也只能苦笑。他要想为齐国效力,当初在韩信身边数年,顺势留下来不好吗,何必等到现在。若是韩信与项梁换个位置,留在关中立国的是韩信,他倒是可以去做个谋主,以求得对韩国的庇护。现在韩国之侧的庞然大物是项氏,他哪里敢去齐国而得罪了项梁呢。 不想说这个,他岔开话题,道:“我托沛公问了齐王,是否愿意结亲,他却让我再问一问你。阿若,你是什么心意,与为父说明白吧。” 张泽若一刹时脸色涨红,又褪得煞白,说话都结巴了:“阿父,阿父……女儿那日不是说过事业未成不想嫁人,你……你这样与大王说了,我要怎么回去共事!” 一时间泪水汪在眼中,她委屈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觉得自己的前途都断了。 张良这才知道自己真的是会错意了,递了帕子给她,叹道:“那日只当你害羞,不想倒是伯南更明白你的心意。”他心里反而越发觉得齐王才是女儿的良配,只是不需要自己多事,“不用担心,我看伯南是明白的,不然也不会拒绝,又让我再来问你。他知道你想要什么。” “真的?”张泽若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患得患失地自言自语,“大王不会以为我想嫁给他才进入军中吗?”自己又咬住了下唇,“不会的,大王愿意给我机会,听我出谋划策,不会这样想的。” 可是经过父亲这么一搅和,就算大王不介意,她得多尴尬啊。张泽若拭去了泪,在父亲的注视下,神色渐渐坚定起来:“阿父,你没跟我提过这事,好不好?” 张良略一想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失笑道:“好,这回是为父错了,也让为父替你遮一遮。” 他也不拖延,即刻写信让人送到韩信营中,只说是自己见女儿投身军营,忧心她的亲事才有此念,女儿尚不知情,既然不成,恳请韩信不要在女儿面前提起,免得女孩儿面薄,羞不能抑。又请韩信费心,平时照应一二。 张泽若这才放心,于是每天对着镜子练习表情,务必要在韩信面前保持镇定,仿佛当真不知道父亲提过亲一样。 待她假满,回归齐军前,张泽若才与父亲拜别,又被张良叫住。张良看着已经长成的女儿,心生感慨万千,一边到底还是可惜这样出色的孩子只是女儿,一边又仍是为她骄傲,竟许久没有开口,直到女儿催促,才淡淡笑道:“你既已出仕,为父应该为你起字,这才好与人交往。”说着,张良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上面是他给女儿起的字。 张泽若按住心中喜悦,双手接过低头看去,轻声念了出来:“文兰。阿父,我回去告知同僚与大王,以后可以字相称,我有阿父所赐之字了。”
第106章 戚氏献女惹人厌 张泽若为自己的婚事烦恼之时, 韩信也遇到了一件小小的尴尬事。 张良送了信去后不久,看女儿日日苦练演技,好笑之余也觉得自己未免有点对不住女儿, 没等韩信回信送来便决定亲自去一趟, 叮嘱韩信也不要在女儿面前说破此事。 之前他一直不去韩信军中相见主要是避嫌, 现在蒯彻与韩武在咸阳城中也差不多跟项梁谈完了, 两家将天下划分,共同分封诸侯,只差个别郡县还在掰扯。 张良现在去见韩信, 也就没什么妨碍了。 韩信待他还是亲近,但张良敏锐地觉出了些不对。 以前一口一个张先生, 在我面前不时还有点孩子气, 怎么一年多没见,态度都变了? 尤其是刚见面时,张良心说,莫当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我听得可是真切, 齐王分明差点叫了我的字!坐下说话时也变了, 老成了许多, 好像将我当作同辈人一般。 怎么回事,提了一回亲, 反而把辈份提矮了? 他与韩信相熟, 思忖一阵, 不想留个疙瘩, 就要将婚事的事情直接相嘱:“大王……”才开口便被韩信打断:“张先生, 你我相熟,私下饮酒不必拘礼, 仍唤我名字便好。” 张良便换了称呼,仍叫他伯南:“那日托沛公问话实是我自作主张,先前也曾问过小女,她言道不愿嫁人,但愿如男子般立业,我却只当女儿家羞涩。沛公回转后我已写信,但想来想去,还是亲自走一趟为好。伯南以后见了小女,可千万莫提此事。” 韩信也松了口气,要是张泽若知道提亲的事,再见面他也会尴尬的,这样最好。 “我定不会说。子……张先生好久也不来相见,今日为了张参谋才走这趟,这酒是一定要罚的,请!” 又想以字称我!张良越发觉得奇怪起来,只是闲聊一阵也没问出结果。倒是也来营中的韩武快人快语:“阿兄你最近有点奇怪。” “有什么奇怪。”韩信知道自己有了变化,但不想多说,韩武却不能会意,大声道:“以前阿兄就是阿兄,现在阿兄比阿父还像阿父。” 这回彻底把韩信气着了,哪有这样非议父兄的,瞪了他一眼斥骂:“胡言乱语!” 张良礼貌浅笑,心里却觉得有理。 正在这时,又有人来访。 来人是定陶戚氏的人。戚氏在楚军驻定陶时投奔了项梁,后来又有戚氏子弟投奔了齐军,看来是几头下注的家族,韩信也没在意,只是好奇让人打听了一下,得知戚氏果然献女于沛公之后才觉得正常起来,并且再次肯定了判断:就是多头下注,哪边都想扒上。 所以他根本没想到,这次戚氏的人来访,竟然是想向他献女。 张良很淡定,这是常见的事情,别说他结亲未成,就是成了,他也不会因此生气或看戚氏不顺眼。实际上一方诸侯,后宫没几个女人才不正常——说的就是韩川。 韩信也很淡定,他就算没那些事的记忆他也是土生土长的本时代正常人,对于戚氏这种行为不认同但也不觉得奇怪。顺着这事他已经在想,临淄那边,母亲不知道都给他推了多少人,实在推不过的大概就留在身边做女官了吧。有点好笑呢,执政太后的女官哪是那么容易做的,那些被家里送来邀宠献媚的女孩,现在估计都在埋首书案苦干呢吧。自己愿意上进的好说,不愿意上进的恐怕泪湿枕巾多少次了。 这个戚氏送来的女子不太好处理啊,太娇气的话放在军中带回去也不方便,要不直接拒了? 不淡定的是韩武,气得斜眼歪嘴的跟韩信示意,最后直接在那人含蓄表达戚家女儿聪慧美貌尤擅歌舞的时候打断了他的话,皮笑肉不笑地道:“擅歌舞啊,正好,我需要这样的人才,不如给我吧。” 戚氏派来的那人一呆,勉强笑着应道:“东海君欣赏,正是她的福气。” 可是家中是想将女儿献给齐王的啊,被东海君截走算怎么回事。戚家献出来的女儿本来就不是嫡女,身份绝够不上做正妻,只能为妾。可是做齐王妾婢还有母凭子贵的希望,做东海君的妾能有什么前途?指望齐王英年早逝的前途? 这可是戚氏最出色的女儿了,就这么白扔给东海君吗?这事办砸了,他回去肯定要糟。 但他偷眼看向韩信,韩信只眉头微皱却没阻止,他也不敢再多话了。 打发走这人,张良立刻道:“戚氏女不宜纳。” 既然献女以投靠,对这女儿必然期望颇深,以后无所出又无宠还好,一旦有子,后院之内必有麻烦。就算无子,若是有宠,恐怕也不会消停。国人一直喜欢记史,就算当下只是秦末,可以借鉴的历史典故也已经有很多了。排除那些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迹的所谓祸乱后宫故事,那些为了自己儿子做太子而闹出风波的宠妃可也不少。 这话换了别人他也不说。不说他本是外臣,就算真投了齐国,主臣有别,他谋划大势是本职,插手主君家事算什么。张良对自己的身份定位有很清晰的认知,不是迫不得已的话,不愿意卷入这些事情当中——也不用远,看看李斯,一个偌大的教训立在前头。 但韩武虽与他不算熟悉,韩信却是相处数年如同子侄……呃,这次见面虽略有变化,但张良自己还是不曾变的,于是就不免要多两句嘴了。劝君主与劝子侄辈是不一样的。 韩信也赞同张良的意见,不过他更了解韩武,斥道:“阿武,你不想纳戚氏女也不要捉弄别人,收下她却不纳为妾侍,岂不是害了这女子?” 韩武厌恶地向帐外看了一眼,转过头对两人道:“我不收下来,戚氏肯定还要找人将她送出去。送了年轻些的还算好,运气不好,说不定就要送到武信君或是沛公那年纪的人的榻上。这样一来那女子多可怜,不如我应下来,然后断了她跟戚氏的关系,给她安排个出路呢。” 又气乎乎地道:“你们听听,刚才那个姓戚的说什么啊,尤擅歌舞。他们那种大户人家,好生教养的女儿怎么会尤擅歌舞,这是从小就打算将她送人呢。” 哼,他还有点想头,等把人护在他的羽翼之下,让戚氏来找他呀,看他们敢不敢。真敢来,他就当面羞辱他们一番!他有南越王的父亲,齐王的兄长,羞辱他们怎么了,敢还口吗! 张良一点都不奇怪,这本来就是许多人家常见的事,婢妾所生的女儿作为结好的工具,从小如此教养也不是秘密,大概只是韩氏这样的人家才会为此生气吧。张良与韩信共事几年,对韩氏的家学隐约也有点了解,知道他们不喜欢这种行为。不过韩武的反应也太激烈了一点,韩信这样子才正常。 既然韩武也没有打算将戚氏女放在后院,不会传出兄弟夺美这样的谣言,他也就安心了,笑道:“既然戚氏送出了人,确实也与他家无关了,东海君想怎么安排都可以,不必顾忌其他。” “你想如何安排?”韩信作为兄长,倒是有点不放心了。道理归道理,但是戚氏专门送出来的女孩子,就算没有戚夫人貌美,想必也极为出色,阿武还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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