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呸了一口,又好气又好笑:“你说什么胡话呐,我让你打听打听,你这给我家婚事都安排上了——他两个儿子?打听到名字没有?” 夏侯婴本来也只是玩笑,被他一追问,还真有点怀疑,到火堆边坐下,应道:“大的叫韩信,小的叫韩武。对了,韩信那孩子不简单,把韩公的稼穑之术都整理成书了,送我一册带回来给县令交差。咦,你发什么呆?” 刘季是听到韩信名字时呆住的,被夏侯婴叫了一声,掩饰地拨了拨火,笑道“你总羡慕我游历过魏地,见过魏地豪客。这回走了一趟淮阴,怎么样,不虚此行吧?” “嗯。韩公赠我几只活鸡,等抱窝,我再送你。那边的鸡一月产蛋近二十枚,你能信?还有这个,你尝尝。” 夏侯婴掏出两个在家煮熟的鸭蛋,递给刘季一个,示范给他看怎么吃。武媪的手艺果然是好,两个蛋都滋滋冒油,吃在嘴里沙沙的,刘季咂了下嘴,十分想弄点酒来喝。 他当过皇帝都没吃过这东西。什么踏碓造纸,红薯蛋鸡,统统没有。韩信那小子的才能不在这上面,他阿父真是个另类的人才,原本真是可惜死得早了。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他死得早,韩信跟他学农,也未必会追随自己打天下了。至于现在嘛,还真不知道是在学农还是在读兵书,以后有没有机会把父子两个都招揽过来。
第50章 入咸阳 秦国一统天下的第三年。 函谷关前车马不绝, 一行从东海郡远道而来的马车在其中绝不显眼。陶与奉令由郯县农监入少府,尽管一肚子的兴奋,却丝毫不敢显摆, 老老实实拿出验传公文等待过关。 除了家小, 他后车上还带了两名半大孩童, 此时一人端坐, 晓说峮寺贰2二五九一斯弃搜集本纹上传另一人却好奇地伸出脑袋探望,不时兴奋地低叫:“阿兄,你快看啊!” 韩信将他拉回来, 他不依道:“看两眼怎么了,又不会看塌了。”又把头伸出去, 啧啧称奇。 韩信没看,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但是想多了头疼,他已经学会忽视了,反正总不过是梦里见过的呗。 他和阿弟韩武离开淮阴来到函谷关,是为了去咸阳探望父亲。 韩川并没有完全同夏侯婴说实话, 他来关中, 确实有心看一看关中的气候与水土, 但更多的还是为了儿子。 也就是这一两年时间,韩信说是几乎不做梦了, 但是对兵书却是越来越感兴趣, 自己没事就跑到野外看地形, 想象着怎么利用山川形势, 还为淮阴地势平坦而苦恼。张良每有信来, 韩信都特别激动,拿出纸笔又写又画, 好几天才完成一封信,让等着的张家仆人带走。 他就觉得,不管儿子现在怎么说要跟他学农,那都是小孩的话,不能当真。等孩子成年了,总还是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吧。韩信既然有天赋,还有奇遇,那怎么能埋没了呢? 他也没什么机会带孩子远游增长见识,做着这个田蔷夫,想自己游历都不行。想来想去,他就想到了宿卫京城这个机会。 因为快到年尾的时候,已经在郯县的陶与就写信告诉他,自己过几个月要去京城,去少府任职了,到时会派家人送信给他,让他保持联系。 韩川立刻动心,请县尉安排自己过了岁首就去宿卫京城,然后托陶与入京时把韩信带入咸阳,也先寄住在陶与府上。 这一路行来,多少也能开开眼界,长些见识吧。至于他自己,不过是一年而已,还是京城,不是戍守边关,不算什么。他同林芦一商量,林芦也赞同。 就是夫妻俩都没想到,韩信竟然不愿意离开淮阴,反而是韩武哭闹不休,一定要去找父亲,这才闹得韩信也一起来了。 不过更没想到的是张良竟然有空回来,听说这件事之后,表示他正好也要回韩地,正好同行一段路。这下韩信可高兴了,两人常常在张良家仆的保护下暂时离开车队,在附近上山下水,过足了论兵的瘾才回转。 不过张良本就是要回韩地,于是进入韩地不久,张良就说有事,与他们告别,让韩信闷闷不乐了许久,到如今快要见到父亲才振作起来,但还是兴致不高。韩武对函谷关好奇,他也懒得多看两眼。 马车驶入函谷关,韩武看了一阵后也腻了,终于安静下来,靠在兄长身上打起了瞌睡。韩信一手搂住他,反而掀帘向外看去,半晌才收回目光,不期然想起了一些书上看来的故事。 树下老人送给韩川的书,倒有一多半是史书。韩信这几年也慢慢看完了,天书上种种史事似是而非,均非此世故事。但韩信这次随陶与出淮阴,入关中,发现书上所写山川地理,名虽不同,也少有具体描述,但仅就地理位置来看,他仔细梳理下来,竟与一路走来的山河大致相同。就如这函谷关,天书上所记那扬国,一统天下前大约便是在如今魏国的位置,但又兼了赵与韩部分土地。至于与扬国相邻之国,就是仗着这处天险同样建了一座关隘,与扬国相持多年。 那,就是像父亲猜测的那样,其实就是仙人托天书之名,欲传世人道理吧。 读了这别样的史书,见到了乞丐伶人白手起家,见到了天潢贵胄一朝沦落又奋发再起,见到了无数次君臣失和的悲剧,韩信这才发现,这一切落到书上,轻飘飘不过数行文字。那天书史册所重者,是一朝开启统一大业,一朝奠定千古文华,一朝武功划定疆域,一朝科技飞跃时代。 仔细想来,虽是六国人心中的暴秦,仅凭这统一大业,大秦的皇帝按着天书评价也该是不会差的。想着这些,又见着这不知还要矗立多久的雄关,韩信心境竟是一时开阔,生出了几分小小的野心——他相助阿父将天书之技传于人间,同样该是不差的吧。 便在这样的思绪中,韩信带着韩武入咸阳,在陶与家中安顿下来,由陶与派人向父亲递了消息,约定了休息出来相聚的时间。 然后在父亲抱起韩武大笑转圈的身影前,与刘季双目对视,面面相觑。 韩川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抱着小儿子亲热够了,心里也是很想把大儿子也抱起来亲热一会。不过他晓得长子向来早熟,在外人面前还将他当作孩子宠,怕是孩子会觉得没面子,于是硬是忍住了,单手抱住韩武介绍:“这位刘公是为父在军中认识的朋友,虽然不是一什,休息时却常在一处,十分交好。刘兄,这是我长子信,幼子武。” 刘季恍若无事人一般哈哈一声,把手里拎着的一包桑葚塞给给韩信和韩武分着吃,且当作是见面礼。韩武吃了一个,甜甜地叫人道谢:“多谢刘伯父。” 韩信也吃了一个,同样莞尔一笑:“多谢刘伯父。” 他觉得这人好生眼熟,这种情形他已经习惯了,除了开始发了会呆之外,并没露出异样。 “孩子难得来咸阳,还不带他们去逛逛。”刘季推了韩川一把,跟他约了时间地点,吃饭时再见。 韩信便牵着父亲的手,跟韩武分着吃桑葚。韩川过了岁首就来京城,现在也不过是早春三月,这桑葚说实话,有点酸,不过也没别的水果,能找到这一把也不容易,两个人还挺珍惜的。 直到吃完了,手指和嘴唇都染成了紫黑色,韩信才有心思看起咸阳街景。 真是繁华啊。他生于淮阴这样的偏僻地方,纵是近两年民众日子好过了一点,街面上热闹了一些,也远比不上咸阳。纵是他梦中零碎片段,走过见过的地方,也是一片凋敝不堪的景象,哪里比得上如今的咸阳。 市亭中操种各地口音的商贾,穿着黑衣戴着不同爵位形制头冠的秦人,天下南北的出产与货物聚于一地,大秦初定天下,因为秦国的强大而未经战火的咸阳,已经受益于天下一统,越发繁华热闹起来了。 逛了大半日,韩武都有点蔫了,也到了约定的饭点,韩川带两个孩子东拐西拐,找到了一家食肆,刘季已经在里面坐着了。照例是没酒的,大秦对聚饮管得严,他们俩在家乡都有面子,喝点酒也没人管,在咸阳可不行。 有韩川和韩武在,刘邦有心试探,也不好随意开口,只能先吃吃喝喝闲聊。 刘季惯会抬举人,一时说起东海郡种种,尤其是如今各地都陆续种起来的红薯南瓜,田间的筒车跟曲辕犁,还有那种种增产之术。饶是韩川在淮阴听惯了乡邻与同僚的衷心感谢,今日亦不免有些飘了。 倒不是之前刘季没夸过,只是今日刘季当着两个孩子,不是同他聊,而是同韩信和韩武说,口口声声说的是“你们阿父如何如何”,越发说在韩川心坎上。 韩信听得可高兴,把这位伯父视为阿父的知己,昂着头听,连连点头,把最开始那点异样感觉都抛在了一边,骄傲地道:“我阿父于农学就是厉害,刘公你们那里种红花草吗?我从淮阴到关中,路上看别处都没学着种,红花草是很好的绿肥,耕地时翻压到田里,能肥田呢。” 刘季便一副来劲的模样,仔细问了半天,说是回家就试试。心里却在想,韩信倒是真学上农了? 最后还是韩川实在不好意思,主动转了话题,说起他和刘季前些天在街上正好遇上天子出巡的场面,赞叹道:“还是刘兄见过世面,半点不慌乱,我委实是一下子呆住了。刘兄再晚一刻拉我,怕不是要挨棍子。” 刘季举碗喝了口浆水,抹去胡子上的水渍,啧了一声:“来咸阳一趟,要是连天子车驾都没见过,回去怎么好意思跟邻里讲。不瞒兄弟,我是早想了千百八遍,有幸遇见天子出巡该怎么做了。” 一句话说得韩川又是大乐,他其实也偷看了,只不过现在人多不好说,等回了淮阴好好跟家里人讲。 说实在的,瞧着那威势、那排场,自己和刘兄一干人跪在地上伏在尘土里的卑微,谁心里能不羡慕呢。尤其像他们这些祖上也发达过,自己又读过书的人,那一瞬间,饶是韩川一心跟从古之圣贤行救世之道,心里都想着:“这辈子能威风这一回,死也值了。” 他当时看了刘季一眼才冷静下来,实在是这位老兄性格沉稳,不为所动,平静得让他惭愧,这才调整了心态。 不过……他的儿子倒是比他强,韩川有点惊奇的发现,一说到这个,韩信和韩武兄弟俩反而都平静下来,刚才还在兴奋的韩武也没什么激动的样子,刘季心中大奇,心说韩信父亲没死又多了个弟弟——这些天套话,他倒是自己得出个结论,韩川一场病没死在路上,后来又添了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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