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他们眼中只看到不好的,只会挑百官和他这个皇帝的刺? 之后康熙在早朝上不仅申斥了上奏的御史,而且还给了处罚。 佟安宁听到消息后,皱起了眉。 康熙这种做法,若是以后在遇到重大天灾,还有人敢从重上报吗?还有人会放在心中吗? 康熙倒是觉得他那天的训斥和处罚很有用,后面御史和官员上奏的折子就正常多了,最起码不是满纸的“人相食”、“饿殍遍野”…… 佟安宁:…… 偏偏康熙还十分欣慰,“依最近的奏报看,山东的饥荒得到了控制。” 佟安宁抬眸,黑黝黝的眸子盯着他,“皇上,若我告诉你,情况并没有改善,你是不是也要将我骂一顿!” “你一直在宫中,说不定是手底下的那群人故意夸大。”康熙皱眉道。 佟安宁:“臣妾觉得他们并没有从重谎报灾情,皇上,你既然不信底下官员的说法,不如亲自去看一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而且朝堂的那群御史可能说法有些吓人,但是对于这种事,估摸着不敢过多夸大。” 康熙:…… 他绕着柱子不停地转圈,“你不信朕?自从那群官员接二连三地让朕失望,朕已经尽可能纠正过来了。” 佟安宁瞅着他有些疲惫苍老的脸。 好吧,虽然康熙手底下的官员不干事,扯后腿,不代表康熙昏聩,也不代表满朝文武都是蛇鼠一窝,最起码她家的目前还是能当个人的。 但是现在以朝堂的风气,康熙的年纪也越发大了。 都说越老越固执,加上阿哥们又大了,再过两年,就可以给十二、十三阿哥他们指婚了。 到时候康熙越发老迈,看着一个个阿哥意气风发,不知道会不会“发疯”。 不管如何,还是趁现在康熙年龄还不算太老的情况下,多劝点。 据她所知,康熙现在对于一些赈济措施矫枉过正,不再信任地方粮储,为了最大可能避免当地官员贪腐、挪用,严禁擅动地方仓储。 地方官员不敢私自开仓,等到收到朝廷的回复,就耽搁了灾民的赈济。 这样又和赈灾的灵活性和时效性又相互矛盾,削弱了救灾效果。 前段时间,山东河道总督因为擅动常平粮储赈济灾民,降一级,而且还命对方补齐所动的粮食。 佟安宁和康熙又说起了这事。 康熙不以为意道:“张鹏翮擅动常平谷仓赈济,多半是想要好名声。朕只是让他降一级,已经是法外开恩。” 佟安宁无语道:“不管对方是图名还是为民,凡事论迹不论心,这不是皇上您教我的?张大人虽然此次违反命令擅动谷仓,但是也即使救了灾民,况且,皇上,所谓事急从权,您定下的地方谷仓管理适用一般情况,和饥荒赈济这种极端情况不应该混为一谈。” 康熙:…… 佟安宁又继续道:“再说就算对方图名,图名难道不比图利好多了,这种人难道还比那些贪官污吏还让您讨厌?” 康熙:…… “其实张鹏翮也曾对此事进行解释,陈述了动用谷仓的理由,朕虽然比较认可,但是地方谷仓乃是重中之重,不能随意动用,再说他确实违反了朝廷律法,朕难道还不能骂他几句。”康熙微微昂头,眼尾微微上挑。 一副“他是皇帝,谁都不能惹”的态度。 佟安宁见状,抬手扶了扶额头,“臣妾有些不适,就不伺候皇上了,先行告退!” 说完,给康熙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康熙:…… 即使康熙的视线一直盯着佟安宁的背影,但是一直到离开乾清宫,对方的肩背连转一下都没有,就那样淡定地离开了。 等到佟安宁消失,康熙恼的又转了一圈柱子,而后看向一旁的梁九功。 梁九功浑身一震,连忙谄媚道:“皇上,要么您坐下歇歇!” “你说佟安宁刚才是什么意思?给朕脸色看?”康熙看着他。 “……皇上,佟主子……佟主子脾气一直是这样……也说不定……说不定就是不舒服,您可能想岔了。”梁九功努力想着措辞。 他可不敢顺着皇上的话头说佟主子的坏话,人家俩“打是亲,骂是爱”,可能明天皇上就自我调节好,巴巴地去找佟主子,他不仅被佟主子教训,估计皇上也会收拾他。 “你看看她刚才那脾气,弄得朕仿佛是个昏君似的,她不是皇帝,不知道皇帝有多累,朕天天那么辛苦,就没见她夸过,朕不想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吗?可是也要看看实际状况,她要明白,满人入关不足六十年,有现在的统治,都是朕和列祖列宗长年累月的努力……”康熙一口气将心中的郁气吐出来。 梁九功奉上一杯茶,“皇上,您润润喉。” 康熙接过茶,一口气饮干。 梁九功接过茶杯,放到一旁,轻声道:“其实吧!奴才以为佟主子对您是爱之深,责之切,在她心里,您干成了那么多事情,无论是平复准噶尔,还是三藩,或者沙俄,都不在话下,在她心里,您可是大清的千古一帝,佟主子曾经说过,咱们大清虽然建国晚,但是现在国土规模已经是历朝之最,她当然对您是满意了。只不过山东灾荒的事情,佟主子心软,肯定上心一点,您不是也对山东的那些官员生气吗?” 康熙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你到底是谁的奴才?” “唉吆,皇上您可冤枉奴才了,奴才可是对您忠心耿耿。”梁九功苦着脸看着他。 他这个奴才快当得里外不是人了。 康熙没理他,走到御案前,重新看了看之前的折子,坐了标记,打算再想想。 …… 原以为山东熬过康熙四十二年就可以了,谁知道康熙四十三年,山东历城等三十一州县遭遇大旱,一些地方到六月初才下雨,好不容易地里的禾苗有了一点活力,八月又发生各种虫灾。 水旱灾害接连出场,眼见山东今年也要颗粒无收,康熙也没办法,继续赈灾,同时带领文武百官前往天台向上天为山东祈福。 说实话,他真的想知道,山东那块地到底如何惹怒了老天爷,要这般接二连三的嗟磨他的子民。 如果不是让刑部彻查山东档案,确认最近几年并无重大冤屈案件,他都要怀疑,山东是不是如戏文中那样被诅咒了。 这段时间,在接连的灾害侵袭下,康熙也放弃坚持“严守地方谷仓”的铁令,命各地根据灾情灵活赈灾,同时私下里也派人给张鹏翮送了一个牌匾。 佟安宁听说山东一些地方,居然将人和家畜一起买卖,当然不是买回去干活的,现在许多地方,对于一些人,只要让他们吃饱或者饿不死,就能将命给出去,和家畜一起买卖,当然是吃的,甚至犬羊的价格是人的十倍。 放任“人相食”的结果,就会让人作为食物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市场。 佟安宁初次听闻时,还以为是什么市井奇闻话本,后来一探听,居然是真的。 当然在自己恶寒后,佟安宁本着有难同当,也没有放过康熙。 康熙听说后,大怒,命人去当地调查,确认属实后,派遣官员全面接手当地赈灾,当地的官吏也被拿下。 九月,康熙觉得山东灾情已经减缓,民众需要回到当地,否则就要错过秋种,但是京城周围许多山东流民不愿回乡,他们聚集在京城周边,依赖粥厂救济,于是朝廷开展“送流民回籍”的政策,雇佣船只送民众回乡,并且送银两购买种子和粮食。 十月,新任山东巡抚赵世显以“饥民遍野”为由,请求让山东开捐纳之例,以求募集赈灾钱粮,朝廷并未允诺。 佟安宁听到后,一言难尽地看向康熙:“皇上,您这是什么眼光,怎么找的几个山东巡抚都这么……这么……” 山东现在选的官僚已经够让人失望了,如果再开放捐纳,她不能想象山东的百姓未来会遭遇到什么。 “……”康熙张口想要解释一下捐纳制度也不是一无是处,不像佟安宁想的那般严重,可是仔细想了想,发现好像没什么好例子,这道口子一旦开了,其他地方如果也想开,那要怎么办。 佟安宁见他这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康熙:…… 不应该是他这个皇帝叹气吗?
第226章 佟安宁从乾清宫回到承乾宫,胤祚带着富察氏正守在宫里,看到佟安宁回来,起身行礼。 佟安宁示意他们坐下,见胤祚看起来有些瘦,皱眉道:“最近很累吗?你现在这个时候不要太拼,也要照顾好自己,尤其你现在还有一大家子要照顾。” 富察氏闻言笑了笑,“额娘不必担忧,爷只是有些苦夏,妾身正打算趁着秋日给他养养,再过一两个月,保证让爷的肉养回来。” 佟安宁闻言笑了笑,“胖不胖无所谓,主要是健康,就是男人有时候也要注重一下外形,这样的话,胤祚若是惹了皇上生气,就是看着他这张脸,也能手下留情点。” “额娘!”胤祚无奈地瞅着她。 富察氏在一旁偷笑。 她就是这样子,有时候总是为胤祚的不解风情而恼怒,可是看到他那一张脸后,再大的火气也就消了。 胤祚:“儿子看额娘刚才回来似乎不高兴?难道皇阿玛那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佟安宁翻了一个白眼,“还能有什么事情,还是山东的灾荒,山东现任巡抚想要开捐纳制度,还好皇上没答应。不过我觉得,以大清现在的发展,估计迟早要开这个口子。” 明面上,清朝官方说,捐纳是为了减轻国库的压力,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就是官方性质的卖爵鬻官。 据她所知,到了清朝晚期的时候,捐纳之风大开,范围不再局限虚衔,一切官方恩典,不限功名和爵位都可以买。 最后苦的就是老百姓。 胤祚:“额娘说的有理。” 佟安宁叹了一口,抬头看了看胤祚:“胤祚,山东接连三年发生饥荒,不过,现在当地的民生逐渐恢复,再过两年,如果风调雨顺,气候正常,可能就治愈此次的给山东百姓造成的伤害,只是,你从这一波山东灾情中,看到了什么?” 胤祚:“大清的财政制度需要改变,此次山东许多官员态度消极、不作为,甚至贪污腐败……还有皇阿玛他……” 皇阿玛也有些变了,有时变得阴晴不定,对待出错官员手段太过仁和,尤其喜欢彰显自己的仁政,虽说从官员那里得来了好名声,但是却伤了百姓。 富察氏在一旁静默不语,知道不是自己插话的时间。 佟安宁:“胤祚,你要知道,无论是哪一处地方发生了山东这样的连年灾荒,多半都是山东这样的下场,额娘敢这样说,是因为现在朝廷的风气如此,此次山东百姓会落到这个下场,一是天灾,二是当地官员不作为,腐败横生,三是救灾制度和流民应对措施存在不足,这些东西,你现在估计一个都解决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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