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天很快就来了。 . 刊登短篇小说的那版报纸,以比往日里更快的速度卖完了。 于是当天连忙加印了好几回,刚拿到柜台,读者闻言蜂拥而至,很快抢夺一空。 等到第二天之后,还有许多人来问,扬言买不到报纸就不回去了,一直在这儿等着。 没奈何,书肆只好继续加印,将别的印刷任务往后排。 负责印刷的师傅被磨得没了脾气,麻木地重复着手中的动作。 若不是加了钱,他高低得罢工。 印刷这活儿,狗都不干! 痛苦了印刷师傅,成全了广大读者。 “你们说,这重生一世是真是假?真有可能发生吗?” “我觉得不太可能,如果真有此事,世上早乱套了。若我记住历年的科举考题,再重生回去,三元及第,光耀门楣都轻而易举。”有人边幻想边分析。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听得都想重生了,还不像舞弊,得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光明正大地获取功名。” “大白天的做什么白日梦,各位,想想自己的本事,你就是将考题琢磨得再深,也没能力写出状元郎笔下的奇文瑰句。若是侥幸中了状元,被人一问就露馅了,你说怎么办?”有人毫不留情地打破他们的幻想。 “……” “那我回到小时候,好好努力,刻苦学习,重新考取功名,还不行吗?” “醒醒吧,你是重生回到过去,又不是换了个脑子,除非是厚积薄发,不然没什么用。” 众人的美梦一下被这位犀利直白的郎君戳破了。 他们偃旗息鼓,不再幻想,讨论起故事的剧情。 “这位刘娘子,遭遇太过悲惨,寻常人承受不起,难怪她最后疯疯癫癫的。” “其实一切都是误会,如果早先能解开,她不用背负骂名,高家人也不会苛待她,一家人和和乐乐地,如今只能说不幸。高家人虽然处事略有些狠绝,但也情有可原。” “你可不能三言两语把高大郎的过错给抹去了,若不是他,刘娘子也不会那么惨。况且他不知道那是他的妻子,以为是别家妇人,可见他对作奸犯科习以为常,此人可恨至极!” “那他不是喝醉酒了嘛,酒后失德,也不是故意的,再说还是他娘子,也不算作奸犯科吧?” “罢了罢了,我跟你这人说不通,做了恶事就是做了,干嘛给他找许多理由。他觉得面上无光,为何不直接同刘娘子和离,一直折磨着她,无非是因刘家子权势。既然得了利,却不摆正自己的姿态,装腔作势,以欺凌弱小的方式维持自己摇摇欲坠的体面,呵!” “你又比他强多少,你不就是个倒插门,靠着老丈人和娘子过活,现在看人高大郎当家做主眼红了?” “倒插门怎么了?靠老丈人怎么了?我行得正坐得端,老丈人和娘子有本事,出门在外打拼,我没本事,安心在家洗衣做饭,他们生活得好全靠我,我骄傲!” “王三郎你没皮没脸,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屈居人下,靠娘子养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都替你脸红!” “总比你强,明明养活不起家里,靠着媳妇的嫁妆补贴,还美其名曰大丈夫,该脸红的是你!” 骂了王三郎的人恼羞成怒,拍桌而起,上前要揪他的领子。 “莫要争吵,大庭广众之下,大家和气一点,和气一点。”众人看够了热闹,连忙上前劝架。 两人停下争吵,气氛冷凝。 众人打着圆场,终于糊弄过去,恢复了热火朝天的讨论。 期间又有人提出了一句,“你们说月明大家写这篇故事的用意是什么?他最后的那句你本无错是对谁说的?” 这部篇作品的风格跟月明以往非常不同。虽然带着阴差阳错的巧合与神异色彩,但行文风格,和场景的塑造,都极具压抑沉重的氛围感。那种憋闷窒息,仿佛能透过文字,将他们一同淹没。 与以前作品的风格形成强烈对比,让人不禁心生好奇。 “用意我不知道,但对谁说的还不简单,自然是对跟刘娘子一样的人。”有人叹息着。 . 许乘月在构思这篇文章时,塑造了墨墨这样一个人物,一方面是加重了命运的悲剧感,天真无邪的孩童与将迎来的毁灭,最大程度地激发人心中的不忍与怜惜。 另一个方面,通过他们二人的母子情,让读者共情。 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在互联网时代,大家在网上看到一个陌生人离世,最多也就说上一句“走好”,心中其实没多大感触。 但如果换一个角度,看到的是有人因为亲人的离世悲痛不已,网友就会共情,评论中也是真情实感的安慰,并写出自己的经历,敏感一些的还会泪洒当场。 明明前者也有亲人会悲痛。 当然这些都是添头,作为丰富和完善剧情的辅助。 最重要的还是女主刘婉——一个完美符合封建社会对女性品德要求的妇人,她贤良淑德、温婉、守贞,这篇故事展现的是她悲惨的一生。 这是与她以往的小说相比而言最大的不同,刘婉没有反抗之心,温顺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从她去寻丈夫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结局。 其实在设计剧情时,许乘月有考虑过,最开始将事情的真相通过上帝视角揭露出来,让读者在看到女主受虐时,期待真相大白,夫妻二人解开误会。 然而情节的发展却与他们预想的背道而驰。 相当于是一个引发期待,打破期待的过程。 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通过女主的视角推进剧情的发展。 第一世结束之后,女主重生,在读者以为事情会向好的方向发展时,揭开鲜血淋漓的真相。 这样的再□□转,才能达到她想要的冲击力。 事实也跟她所想的相同,证明她的判断没出错。 她该庆幸的是,这个时代好歹对女性有一定的自由度,不会因为她们遭遇了不好的事,就觉得她们该死。 大部分人都对沉塘的事表示深恶痛绝,也有少部分人说她危言耸听,故意引起恐慌。 . 大明宫光顺门外,摆放着登闻鼓,左监门卫戍卫在此处。 一女子策马而来,在此处停住。 她扫了一眼,确定自己没走错,翻身下马朝登闻鼓走去。 跟随她一路跑过来的仆人们气喘吁吁,“小娘子,千万别敲,郎君和娘子都气得不轻,您要是敲了,那就没法收场了——” 女子挥开他们,在一众行人或侍卫异样的眼神中,只身上前拿起鼓槌,冷笑道:“那是我亲阿姊,他们冷心冷性,只在意所谓颜面,我做不到。” 接着,她抡起鼓槌,朝鼓面用力砸去。 “嘭——” 登闻鼓被敲响,一声比一声大,守着登闻鼓的左监门侍卫连忙进去禀报。 敲鼓所用的力气并不小,女子有些吃力,但她咬牙鼓劲,继续敲着。 这就是她今天来的目的,她要为阿姊讨回一个公道。 阿姊远嫁太原,联络不便,只能通过书信往来互相关心,然毕竟纸短,阿姊又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她平日里在夫家如何他们也不知。 去年写来的信中说她要和离,求耶娘为她做主。 耶娘不肯,还劝她为人妇后要懂事些,万不可像在闺中一样任性,后面又来了几封信,见说不动他们,就再没有了。 前些时日却传来讣告,说她到湖边观景时,失足溺水而亡。 女子本就狐疑,觉得事有蹊跷,她阿姊怕水,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哪里会去什么湖边观景。 但她也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勉强相信了。 后来看到了报纸上那篇重生的故事,醍醐灌顶地想起,莫非她阿姊也是这样被人害死了。 她按耐不住,去问耶娘——阿姊的来信都是他们收着的,肯定比她清楚。 耶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随便找个借口敷衍她。 她压根儿没信,假作离去,其实藏到门后边,偷听他们讲话。 却听见阿耶说,阿姊在外养面首,怕是被夫家给发现了,此事是他们理亏,没有底气去质问人家。 阿娘边哭,边埋怨阿姊不争气,做事落人话柄,叫她好好过日子,她怎么就不听。 女子怒不可遏,那天杀的一家人,敢害了她阿姊。她才不管什么面首,今日定要为阿姊讨回公道。
第98章 第 98 章 女子姓童, 是世族童家的旁支。 童二娘心中恨极,想起阿姊,忍不住热泪盈眶。 如果他们是主家的话,阿姊的夫家绝不敢做出此事。 她击鼓后, 被左监门卫带着前往宣政殿。 童二娘第一次来大明宫, 心中惴惴,目不斜视, 只盯着脚下。 平日里她只能远远地看着高耸的城墙, 听主家的姊妹说内庭是何等繁华的景象,也曾心向往之。 然而今日来到此地, 她却无半点喜悦之情。 童二娘跟随侍卫来到太后面前,俯身行礼。 太后似在与朝臣处理公务,旁边还站立着许多官员。 童二娘打怵, 不知如何开口。 “你是哪家小娘子,为何敲鼓?”太后缓声问道。 “回圣人,民女出身童氏旁支,在家中行二,上有一姊。此次击鼓,拜见圣人, 是为阿姊申冤。” 童二娘惶恐过后, 反平静了下来,以简练的言辞说出自己的目的。 “令姊有何冤屈?” “是阿姊的夫家——郭家,他们滥用刑罚, 害死了阿姊。”童二娘眼眶中的泪水摇摇欲坠。 在场的朝臣中有姓郭的, 众人闻言看向他。 他打了个哆嗦, 暗呼倒霉,细想他们族中可有人与童家旁支联姻, 近些时日又出了事的。 有人出面问道,“不知小娘子说的是哪个郭家?” 童二娘回道:“临颖郭氏。” 郭姓官员松了口气。幸好,他们不是临颍的,虽是同姓,祖辈相同,但如今关系已经远了。 童二娘不知有人因她的话吓了一跳,继续将事情一一道来。 “阿姊写信说——” “——后来我看了那个故事,觉得蹊跷,偷听到耶娘讲话,原来是郭家因阿姊养了面首,将她害死了。” 朝臣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感想。 虽然童氏有错在先,但郭家也是胆大包天,目无王法,直接将人害死了。 还有那个故事,他们也都看过,没想到作者所言不虚,竟是真的。 眼前的小娘子太大胆了,面首怎么说也是见不得光的,她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讲了出来。 太后眼底隐现怒色,正要下令。 门外内侍进来禀报,说童家父母求见。 “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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