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洛阳城之后,许乘月托人办了新户籍和路引,旧的路引没有丢,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有用上的一天。 “那你不应该好好待在许家吗?又是怎么到了今天这一步?”太后好奇地问。 这也是在场的众人好奇的事,他们纷纷竖起了耳朵偷听。 许乘月将事情娓娓道来,从原主遇到意外后被送回襄州许家,而她迫于无奈离家出走,到洛阳城寻找生机开始写话本儿,坦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原主遇害后直到“死亡”的那一段,她说得极为详细,按照自己的猜测添油加醋了不少。 “臣女被耶娘抛弃,心灰意冷,举目无亲,孤身一人,虽有大伯、伯娘,和祖母,却无人在意臣女一个被遗弃的孤女,兼之大病一场,只觉大限将至,不如了此残生。” “后来一回夜里烧得厉害了,梦里神志不清,恍惚又看见耶娘,臣女央求着他们将臣女带回去,发誓日后绝对孝顺爹娘,不出家门一步,不给家族抹黑。” “耶娘却甩开臣女的手,斥骂臣女不洁,有辱门楣,不配做许家女。”许乘月说到这里,隐隐带了些哭腔。 心里难过又悲哀,她添油加醋随便说的这些,可能都是原主真正经历过的,她说的再多都不及她当时所经历的痛苦。 她极富感染力的叙说,感染到了所有听热闹的人,大殿中隐隐响起了吸鼻子的声音,这极不妥当的失仪举动,此刻无人在意。 只有许御史的面色苍白,无话可说。 “那一夜,臣女昏死过去,是两个婢女不眠不休地照顾,最后才活了过来。醒来后大彻大悟,发觉原来错的并不是臣女。”许乘月为前段经历收了个尾,将自己的变化合理化。所有的事情在此转折。 . 今日正是牡丹宴,安乐长公主的府里,娇客纷至,云鬓香影,环佩叮当,各家贵女盛装打扮,集聚在一起,莺声燕语,娇笑声不断。 做为举办宴会的主人,也是长安整个贵女圈层中心的安乐公主,却百无聊赖地拄着下巴,兴致缺缺,闲散地看着女郎们或跳舞,或吟诗,或投壶。 “表姊,你干什么呢?怎么不与大家一起玩儿?”吴嫙玩儿了半场,出了不少汗,中场休息一会儿。 安乐公主没好气地说:“我办的是牡丹宴,是赏花的,又不是玩乐的,你们糟蹋了花儿,不赏也就算了,还不准我赏吗?” 吴嫙无语凝噎,类似的赏花宴办过不少,可从来没听她表姊说过这番话,哪一回她不是玩得最起劲的那一个,好胜心极强,只要参加就必定要拔得头筹。 算了,知道她脾气大,她不跟她计较。 安乐公主说完话后,依旧憋闷不已。 那个月明,果真没来参加她办的宴会,太可恶了!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拒绝她,敢这么下她的脸面! 越想越气,她从旁边揪了一朵花,气势汹汹地摘着花瓣儿。 “表姊,你这才是糟蹋了花吧。”吴嫙抽了抽嘴角。 没过一会儿,来了个婢女,她的神情有些奇怪,五官乱飞,像是激动后又极力克制。 她俯身凑到安乐公主的耳边,对她说了些什么。 吴嫙就眼睁睁地看着,原本萎靡不振的表姊,像蔫了的花苞吸满水分,骤然间明亮挺立起来。 她原本耷拉着遮瞳的眼皮都掀开了,按捺着激动,焦急而又迫切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莫不是在哄我?” “婢子岂敢,当然是真的。” “令人备马车,我要进宫。”安乐公主等不及牡丹宴结束了,雷厉风行地吩咐婢女。 又想起了此时她还在举办宴会,转身握住表妹的手,郑重其事地对她说:“阿嫙,我向来最是信任你,这次宴会就托付给你了,我相信你定能照应好,等我回来后,一定先告诉你。” 说完这话,她不等回应,转身走了,留下吴嫙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宴会中的众贵女,便莫名其妙地看着安乐公主风风火火地穿过人群,往大门的方向去了。 “殿下怎么走了?” “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不知道啊,这突然之间着急忙慌的。” …… 安乐公主进了宫,直奔宣政殿,远远地看见皇帝正在大殿门口焦急地踱步,想进又不敢进去。 看到她来,紧忙冲她摆手。 安乐公主快步走过去,喜悦道:“阿兄,你真够意思,专门派人来告诉我。” 皇帝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他不敢一个人进去,所以才会特地派人去叫了安乐,要不然都没想起她。 不过他也真的通知了她,那确实够意思的。皇帝理直气壮地接受了。 “快进去吧!等会儿他们就说完了。” 皇帝已经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他收到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来这个以往避之不及的地方。 两个人没让内侍通传,直接从侧殿的小门儿偷偷溜了进去。 他们进去的时候,正听到开阳郡君讲到自己受到伯娘的逼迫后,是怎么逃离许家的。 “太不可思议了,开阳郡君还真是许御丞的女儿,阿兄你竟然没骗我!”安乐公主来之前是将信将疑的,此时才真的信了。 “我骗你作甚。”皇帝专心致志,头也不回地说。 “这个大伯娘也太可恨了,她怎能如此对待开阳郡君?”安乐公主忘了先前对她的芥蒂,义愤填膺地小声说。 “我倒觉得大伯娘的行为虽然可恨,但自私是人的本性,她的所作所为情有可原。倒是许御丞的做法让人不耻,开阳郡君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却毫不关心,任由别人把女儿推进火坑。”皇帝也对此发表自己的见解。 “可不是,就他那样,往常还端着正人君子的风范,自视清高,品德高尚,常对别人指指点点。”安乐公主不屑地说。 皇帝所见略同,作为一个不合格的帝王,没什么实权,本身不硬气,他也没少被刁难过。 坐在最上首的太后能环视整个大殿,所以她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悄咪咪地溜了进来,待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还自以为无人发现。 太后觉得丢人,转过视线,全当做没看到。
第124章 颜面尽失 在许乘月后半段的讲述里, 故事的主人公终于变成了她自己。 或许她一直对自己的经历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反而比前半段,要更抽离一些。没有再投入那么深的情绪,只是平稳的叙述。 她不知道在角落里, 有两位偷偷摸摸的听众。 安乐公主默默地抹着眼泪, “开阳郡君一定经历过不少事,受过不少苦, 才能如此淡定, 平静无波地说出惊心动魄的历程。” “太惊险了,简直可以写成话本了, 没想到许娘子竟然有离家出走的勇气。”皇帝唏嘘地说,语气充满赞叹。 “她是许御丞的女儿,从前的性情定不是这样, 我对她也没什么印象,想来平日里甚少出门,是规矩老实的性子,一定经历过大苦大难,才能够大彻大悟。”安乐公主敬佩地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 他们兄妹二人平日里特别喜欢看月明的话本,每册书都集全了, 连带着完结之后赠送的小玩意都跟宝贝一样收藏着。 也曾好奇过, 能创造出那样五彩斑斓的世界,性格各异的人物,他们的创造者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到了真见到她的这一刻, 在这样过于离奇的场合, 她的身影终于得到了具象化, 仿佛那个叫月明的人本该是这个样子的。 许乘月将故事讲完之后,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怕跟许家人对峙了。 他们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而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要闹起来,看谁吃亏。 她说完话,盯着神色仓皇的许御丞。 许乘月不知道他在怕些什么,或许是女儿成长到如今的模样让他感到可怖,又或者是在众人面前揭穿他曾经冷漠无情的行为,让他这个清高无瑕的御史丞失了脸面。 “不可能,你绝对不可能是九娘。”许御丞打死也不肯相信,那个在他面前一向乖顺的女儿,会做出那些事,说出如今这番话。 这对他的冲击,甚至要比将女儿当初被人劫持的事当众说出来还大。 然而内心深处又有个声音在说:承认吧,不要再心存侥幸了,眼前的就是七娘。 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许乘月问道:“大人可是疑惑,我为什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她惨然一笑,“那是因为,从前的许七娘已经死了,如今站在这里的不是许七娘了。” 是真的死了,她没有说假话,但恐怕没人相信。 许御丞眼皮一颤,不知该作何感想。 在场听到这句话的人受到了震撼,安乐公主哭得嗷呜嗷呜地。 听完她说的那些经历,没人再怀疑她的身份了,因为细节之详尽,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所以御史台几个人越发瑟缩了起来,觉得今天的他们就像是戏台子上的丑角儿,给大家唱了一出好戏。 见事情已经有了定论,太后出言,“家事难断,今日不谈这个,既然开阳郡君的来历清白,那说她是敌国细作,是无稽之谈。不过假造户籍却是真的。” “开阳郡君,罚你三个月月俸,你可服气?”这算是网开一面,轻拿轻放了。 “臣女知罪,谢圣人宽恕。”许乘月俯首谢恩。 说完许乘月,太后又再次面向许御丞。 “许御丞,自己的家事应当心里有数,你却闹到了朝堂之上,罚你半年月俸。” 罚许御丞的比开阳郡君的多了整整一倍,太后的态度已经很明了了。 “臣领罚。”许御丞嗫嚅着,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抱拳拱手谢恩。 然而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几个人拜别太后,先后出了宣政殿,气氛很是尴尬僵硬,说话都不敢大声。 许乘月孤身一人往外走着,眼眸低垂,思绪乱飞,想着自己即将可能面对的麻烦。 她就是这样,总爱胡思乱想,走一步恨不得将后面的九十九步都想好。 “开阳郡君!”忽然有人呼唤她。 许乘月微愣,她到现在还没适应这个称呼,反应了一下才转头。 一个穿着华丽宫装的女子,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她姿态张扬,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却毫不显得艳俗,正衬得她五官浓艳,姝色无双。 饶是见过许多美人,许乘月也被惊艳了一瞬,原本低落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她是谁? “你还没见过我,我就是安乐公主。”安乐公主头一回向别人介绍自己,她没觉得被冒犯,反而骄傲地挺起胸膛。 许乘月连忙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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