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逸一愣:“他不是什么?” 江与辰连忙挡住魏临:“他是想说,我不是那等迂腐之辈,觉得姑娘是个女子,便要拒你于武馆的大门外。姑娘和梁王断亲的事,我也听闻了一二,心中实在感佩钦服。 方姑娘出身将门,竟能在京都众多的武馆中瞧上我家,真是我之幸事,如何能让姑娘白跑一趟?姑娘放心,今日便可登名,若姑娘想先在馆中看看,我可以带你去。” 一番话说得飞快,魏临和武师愣是没寻见半点插嘴的机会。 方如逸也有些发懵,刚才武师出门时,她便觉察出对方存了婉拒自己的意思,没想着真能入武馆练拳。 幸亏这位馆主是个深明大义的。 上一世,母亲怀她时正值漠北沙尘肆虐,戎族趁机作乱,只得四处奔波,颇受了些苦,生下她来,瘦小得跟猫儿似的,好不容易才活下来。 她长到三岁上,母亲便去世了,父兄怜她体弱多病,便只教了些强身健体的拳脚功夫,随她自己翻书写字。 所以后来被何龄下了毒,她虽想尽办法,提刀杀上宫宴,可她几乎没练过什么兵刃,最终没能防住从暗中射来的冷箭。 她得了教训,这一世自然要在武艺上费点心。 “多谢馆主,那我今日便先登名吧。” 江与辰招来那武师,命他带方如逸去登名。 见两人去了,魏临把他拉到一边:“公子,你这是作甚啊!” 江与辰拍拍他的肩:“魏临,我们闯荡江湖,讲究个什么?不就是侠肝义胆么!今日你也听见了,方如逸如今独自一个在京都住着,城里那些武官家眷嘴上还在笑她。 众生有情,尚怜花草,何况你我这般素来行侠仗义之人。难道你不觉得,我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么?” “公子,话虽没错,可若真让方姑娘进馆,必得特意为她留一间房练拳。细细算来,我得少赚多少银两?公子,你是路见不平了,可你拔出来的那把刀,是插在了我身上啊!” 江与辰眉头一皱,正色道:“你又不缺钱,少赚一些能怎的?” 魏临翻了个白眼:“谁会嫌钱多?” 江与辰从腰间摸出个老大的钱袋,扔给他:“够不够?” 魏临掂了掂:“勉勉强强。” 江与辰满意道:“那就这么说定了,给她找一间僻静的屋子,别让那些赤膊大汉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毕竟是个姑娘家。” 魏临叹了口气,无奈点头。 “还有,方才我已经同她说,自己是这武馆的馆主。你叮嘱手底下的人一声,别叫他们说漏了嘴。” “公子,你这是何必?” 江与辰振了振衣,脸上闪过一丝钦佩:“我在京都这么多年,从没见过有谁能像她那样,做出抗旨不遵的事来。如此出格,真是大开眼界。” 魏临艰难地揉了揉眉心:“公子,我见过佩服才高八斗的,也见过佩服品德端方的,就是没见过你这般佩服别人做事出格,不守规矩的。” 江与辰微微一笑:“我觉得,她同我有些相似,说不定将来能做个知交,也算不白看她一场热闹。” 魏临一个头两个大:“行行行,你是个奉旨浪荡的,你想怎么样都行。” 说话间,方如逸回到堂上,对江与辰笑道:“方才竟忘了相问馆主贵姓尊名。” “在下沈江。” 江与辰把自己行走江湖的名字拿了出来。 难得遇见同自己一样行事不羁之人,若是眼下便把真名说出口,只怕方如逸惧着他国舅爷的身份,不愿与他如知交般往来。 “原来是沈馆主,多谢你许我入馆习武。”方如逸拜了拜。“沈馆主可否带我在馆中看看,试试兵刃?” 江与辰上前几步,掀开往后院去的帘子:“方姑娘,请。” 穿过中庭的演武场,是一排排的习武房,虽说不大,可却能容纳七八个男子同时练拳。 江与辰没领她去瞧那些赤膊的武夫,而是带她去了尽头的兵刃房,一来让她看看馆中的兵器,二来也想试试她的能耐。 两人进了兵刃房,方如逸看着满屋子的器械瞪大了眼:“馆中竟有如此之多的兵刃!” 她奔过去一一细瞧,发现好几把前代铸造的宝刀,被小心地立在一旁,指着其中一把道:“这可是环首刀?” 江与辰没想到她竟认得此刀:“没错,我费了好些心思才买到手。” 这话倒也没作假,环首刀是他出师时赠给魏临的谢师礼,魏临舍不得使,便摆在敞了口的匣子里,供人观赏。 见她瞧得认真仔细,江与辰心念一动:“不如方姑娘试试这刀。” 方如逸郑重地点了点头,挽起袖子,小心翼翼地握住刀柄,用力一提。 “咣当!” 刀身才刚从匣子里出来,便重重磕在地上。 方如逸力气小,被那刀带得脚下一歪,眼看就要摔倒! “姑娘小心!” 江与辰瞬间闪过去,右手一挽,稳稳托住方如逸下坠的身子,将她捞进怀中。 她的乌发缠住他的右臂,清幽的梅花香铺展开来,渗进恣肆洒脱的气息里。 江与辰的手特别规矩,攥了拳,只用小臂接她,可眼下毕竟已入夏,两人的衣衫并不厚实,手臂上的温热仍能透过袖子,抵在她腰间。 方如逸心口一跳,缓缓仰了头,望见江与辰那双尽在咫尺的明眸,清澈得仿佛没有一丝阴沉黑暗。 这般干净的眼眸,她活了两世,从未见过。 江与辰的眼角浮上些笑意:“方姑娘,你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啊。” 方如逸脸颊一红,忙推开他,后退几步,背过身正了正衣衫:“沈馆主见笑了,我虽出身将门,可从小身子弱,只练过几日拳法,不成个样子。环首刀,也的确颇有些分量……”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江与辰只当她是觉得拿不动刀甚是丢脸,毫不在意地捡起那刀,随意搁回匣子中:“无妨,你再试试别的。” 方如逸定了定神:“好,那就再试试别的。”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将屋子里的兵刃摸了个遍,却一把也提不起。 方如逸脸上现了委屈,揪着衣袖嘟囔道:“怎会连一件兵刃都拿不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不如先练拳法吧。”江与辰闲闲开口。“我看姑娘这身子是天生亏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补回来的。虽说武艺能强身,可内里虚了,还是得靠药来调理。姑娘身边可有得力之人?” 方如逸道:“我新买了个侍女,懂些医术,也会做药膳。” 江与辰点头:“那就好,我有几个药膳方子,今日便赠与姑娘,身子调养好了,练拳使剑才有进益。” 说话间,两人出了兵刃房。回到堂中,魏临见他们出来,惊讶道:“这么快就看完了?” 方如逸不好意思:“贵馆的兵刃虽多,可我却一件也拿不起来。沈馆主说,不如先用药膳内调身子,平日里配合着练些拳法,等身子强健了,再使兵刃。” 魏临意味深长地看了江与辰一眼,拉着声调:“馆主还真是费心呐。” 方如逸却没听出什么来,她对这端行武馆甚是满意,当下便交了练武的馆资,约好明日再来后才告辞离开。 见她走了,魏临凑到江与辰身边,皮笑肉不笑:“搂搂抱抱……公子,你瞧上人家了?” 江与辰甩手就给他一拳:“你这个人,竟然偷看!满脑子都在想什么污糟事!” “风月情|事,怎么就污糟了?” “什么风月……我那是怕她摔着才出手的,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连把刀都提不起来,又待在满是兵刃的屋子里,难道我不得看紧些?” “怕——她摔着……”魏临把那“怕”字念得颇为响亮。“公子,你也二十四了,风月情|事,早就该想一想……哎,公子你打我作甚!” 江与辰冷哼一声:“你编排我也就罢了,别把人家方姑娘扯进来。她清清白白一个闺阁女,为何说她!” 见他这般正色厉声,开口闭口居然还守起了规矩,魏临突然明白了什么,忙讨饶道:“不敢不敢,我那都是瞎扯。公子,回吧?” “我再练会刀。” 江与辰转身进了后院,回到兵刃房,提起环首刀,舞了半个时辰。 暂歇时分,他盘腿坐地,魏临的一番话忽然涌上来,在他心头绕了几个来回。 风月情|事? 他低头一笑。 自己帮方如逸,遵的是个侠义之心,何谈什么风月? 思忖间,他的目光落在右臂衣袖上。 方如逸身上那道清幽的梅花香,似乎还未全然散去。 他的指尖点了点袖子,心头倏地起了一念。 风月情|事……到底是何种滋味? ----
第11章 筹谋 ===== 方如逸刚到家中,余照便奔了出来,急急道:“姑娘,有位名唤‘徐瑞’的公子来看你,正在屋里坐着。他说自家父亲与方将军是多年的知交,可是真的?” 方如逸惊讶:“徐家哥哥竟来得这般快!徐家与我方家的确有旧,爹爹同我说过,他托了徐叔叔照看我。” 她说着便往屋里走:“你给他奉茶了不曾?” 余照点头:“正吃着呢。” 方如逸进了门,瞧见她的徐瑞忙站起身,脸上又惊又喜,双手却略显局促地交握在一处:“逸儿妹妹。” 他的眉眼敦厚质纯,如同身上那件碧山青的儒子圆领袍衫一般,清清正正,持中守拙。 “徐家哥哥好来。”方如逸笑着福了福。“前几日听说你去岁做了举人老爷,本是要前去恭贺的,可惜我家里事多,竟忙忘了,还请徐家哥哥勿怪。” 徐瑞连连摆手,耳朵有些发红:“不过是个举子罢了,京中甲胄贵戚众多,算不得什么。” 方如逸知道,他这话并不是谦虚。 徐瑞的父亲徐复如今担着工部给事中的职,只是一个从七品的小官,许多年了也不曾往上走一走。 前世,徐瑞在次年得中进士,做了个外放的正八品县丞。他虽才气颇高,却没有显赫的家世作靠山,父亲又与方家交好,一直被元轼和方家的对头武官们打压。 念及往事,方如逸忍不住在心中一叹,提了茶壶给他续水:“徐哥哥,今早我去了庆云寺求签,也给你求了一支,上头说你明岁有些时运不济。我想着,你中了举,本该尽快参加春闱的,可时运一道虽说有些虚空,但多少也得顾顾,不如你过两年再科考如何?” 一番话说得徐瑞甚是动容。 方家刚入京时,他便跟着父亲前去拜会,方如逸那一声柔柔的“徐家哥哥”喊到了他心里,再瞧时,便移不开眼。 但他明白,方将军是正三品的武官,自己这个从七品小门户家的儿子,无论如何也高攀不上。后来又听说圣上给方家和梁王赐婚,喜欢方如逸的心思就更不能显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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