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这胖郎君,从姿态到步调,毫无阳刚之气。又专挑避人耳目的时间来…… 确是个内侍没错了。 再思及那股脂粉味,这红糖糍粑和先前的兔儿月饼,恐怕是买给禁中的娘子食的。 事关打伤霍书的那些个混子,又牵涉着贪墨案,林柳与江满梨通过气,本是要等拿金叶子之人再来,摸出他背后高官的。得知江满梨的推测后让谏安小心跟了一回,发现此人确实回了禁中去,线索便算是断了。 一方面禁中的娘子大理寺动不得,另一方面后宫女眷,当也不是贪墨案背后的主使,更不至于沟通民间街头的混子对霍书下手。 红糖糍粑煎得比寻常慢。因着晓得要带去给禁中的娘子吃,江满梨亲自来煎,火候掌控得精细,煎出来连四边都是黄灿灿、香酥酥,金块一样好看。 桂花多放了些,红糖浆也刻意熬得稍微稀,挂上去剔透如玉,桂花瓣都能瞧出来。 胖郎君很是满意,托着长调子道谢。谢完了,又好似已经忍了半天地急迫问道:“小娘子厨下还在做旁的甜食?” 江满梨一愣,道:“未有。郎君还想点些旁的?” “咦,”那郎君疑惑,又朝着厨房的方向闻闻,“怪了,好似闻见一股暖呼呼的香气。” 江满梨这才“哦”的一声想起来,笑道:“郎君说的可是这个?” 奔回厨下开烤炉,以火钳夹出个油蜜四溢的烤红薯来,垫了油纸和箬壳拿出去给他看。一看,那郎君喜道:“正是!闻着这般香,没想到竟是烤红薯!” 略略一思索,道:“劳烦小娘子挑热乎的来几个。” “好嘞。”江满梨麻利挑着大个烤得流蜜的包了来。那郎君还要再给钱,江满梨赶紧拦住:“郎君莫要客气了,不值几钱,吃个高兴。” -一晚夜宵,午歇烤的红薯并着阿霍又买回来的两箧篓,尽数送给食客作小礼。众人赞不绝口,皆吃得高兴,小费多给不少,倒是把买红薯的钱又赚了回来。 江满梨数着进账美滋滋,道:“这法子很不错啊,以后做了烤红薯这般好味却又卖不上价的吃食,咱们就拿来作赠礼,嘿,小费收的比卖的还多呢。” 阿霍现在已经不能直视“烤红薯”三个字,凡听见了,都不由自主跟“美人”联系到一起。故而有点烦躁,因为江满梨这番话听在他耳朵里,就好似在说把美人卖去换钱。 道:“可惜明日就没有了,因为卖红薯的小娘子说卖空了就回城郊去。我下午去时所剩已不多,她应当今日就走了。” 江满梨笑嘻嘻道:“无妨无妨,薯美人没了,还有芋美人、枣美人,花果美人肉美人,松柏美人柳美人。” 柳美人三个字说得懒洋洋,舔舔嘴唇,偷眼看堂内坐着,假装阅书等她关铺的林柳。林柳轻轻咳嗽两声,朝柜台走过来。 这朝冬至是大节庆,官家一连月都有大礼驾仪,又将至年关,京城内外安防紧张。除了殿前司、卫尉寺和军巡院忙得不可开交,大理寺也忙着并案重审,濯冤屈、肃疑案,还得列出些个有罪但可赦的犯人,防着官家突然想在岁末施恩。 故而林柳这几日穿梭各牢狱,又时常离京,并未着官袍,而是穿了一身花青色的骑装。头发也未束作发髻,只用素冠绑了个马尾。 江满梨最吃不住他穿略紧身骑装的样子,挑逗完了就赶紧低下头去继续拨算盘,免得一会脸红露怯。 低头正色:“林郎有事?” 林柳道:“无事,只是方才听见有人叫我。” 江满梨噗嗤笑出来,拍他一下,两人便压低着声音聊几句亲昵话。末了,江满梨把今日那内侍胖郎君又来了的事讲给他听。 自打碰见余昊苍,林柳查余家的事情也不瞒着江满梨了,贪墨案也大约挑了些能说的,扼要告诉了她。 江满梨说着金叶子想起贪墨案,又想到上回说余家来京城的蹊跷。忽而想起自个阿爹原是陶州录事参军,用现代的话来讲,当是陶州知州的书记员。 或许搜刮搜刮原身的记忆,能找出些线索呢? 便问他道:“陶州知州姓名可能告诉我?兴许我能想起些什么也未可知。” “姓仇,名建本。”林柳道,“听着可耳熟?” 江满梨垂眸细想,却还未有所得,听见藤丫疑惑了一声,道:“仇?闰哥儿就姓仇。”
第62章 郡主大驾光临(一更) 仇非大姓,尤其在南方几州,算得上鲜见。故而藤丫记得着实清楚。 “还是闰哥儿自个与我说起来的呢。”藤丫把端给江满梨和林柳的茶水轻放在柜台上,道。 “难不成那闰哥儿才是关键所在?不太像……”江满梨手指敲敲杯盏,回忆着那日在酒楼遇见闰哥儿的情形。那小儿怕极了余昊苍,若他是仇、余两家沟通的关键,定不至于怕成这样。 “可晓得那闰哥儿是如何进到余家做仆从的?”林柳问藤丫。 藤丫摇头,道:“未曾与我说过。不过……” “不过如何?”江、林二人异口同声。 “倒好像听谁人说起过,说闰哥儿和余家主母似是远亲,闰哥儿曾炫耀过一回,后来不知怎地,就再也没对人说过。我还问过他此事呢,他也不认。”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了新的线索,事情便好办多了。林柳着人离京,快马急奔,不到三日,消息便悄然传到陶州。 和淑郡主要包下整间铺子来吃火锅的消息也是三日后传来的。江满梨正捣鼓着准备推出新款火锅子,涮羊肉。 羊肉不新,自添了铜锅子以来一直都在菜单上,新的是汤底。 此汤底是前世北方铜锅羊肉的方子改良而来,亦是江满梨老爸最得意的杰作之一,江家财富的积累此方功不可没。若要江满梨自个来说,便是先前那些小吃都不过抛砖引玉,传家镇店的方子,这才是头一回拿出来面世。 牛、羊大骨连肉吊汤,山奈白芷、良姜丁香、紫苏甘草,十几种香料拿小纱帕裹好绑牢了煨进去,其中一味肉豆蔻便是关键中的关键。 豆蔻常入药,味辛凉、利行气,能消食解酒,亦可暖胃疏郁。虽不产于京城附近,却也并不鲜见,寻常熟药铺便能买得,只是无人知晓此物还能做香料来用,搭配白芷良姜,恰是去腥增香之佳品。 煮在涮羊肉的汤底中,更是能恰到好处地带出羊肉的鲜香,去膻不去味,让羊肉既滋味饱满,又适口芳香。 汤底的残油要撇净,留素汤,另取牛羊脂,同样加香料来熬油。这一步又有旁的秘诀,便是炸虾皮。以虾的天然鲜咸来增香。又因着是鸳鸯锅,改前世的辣汤为清、辣两种。 辣油加干辣椒炸过,吃那种愈煮愈浓的椒香,清汤的汤底则煨入干菇、枸杞和红枣,取其回甘。上锅时汤油各按比例调和,又快又香。 其实除却江家的香料汤底,前世涮羊肉,还有一种用清水打锅的吃法。即只放葱姜枸杞,保留羊肉的原汁原味,靠佐一碗芝麻酱来调味。 这朝人爱吃羊,从云婶阿庄叔家每日热销的羊汤饼、或是郑家分茶招牌的入炉羊就可见一斑。 然细细思索了,又会发现这二者勿论哪种,都是将“去腥膻”当做烹饪的重点的。云婶家用的是香料,还在江满梨的提点下略微改进,异味去得彻底,愈受欢迎。而郑家的入炉羊又是以杏仁来烤,目的同样是压制羊肉的本味。 再想过郭东楼、长喜楼的烩、炙、煎羊,无一不重调味以制腥膻。大致觉得这朝人恐怕会更喜欢有香料的锅底。 江满梨本着事关生意绝不能马虎的原则,还是两者各做来,请吕掌柜、曹铛头、孙景天,并着拍档里的几家人一同试吃。又专门拿壶装上些,让老邓来买朝食时拿了,带去给林老侯爷也帮忙选一选。 哪知比试只一场就见分晓。除了个别舌头愚钝的譬如周大山,或是个别吃什么都香的譬如孙景天,道“实在难选”、“是个羊肉都好吃”以外,其余人皆对香料锅底赞不绝口。 连颇为挑剔的林舫波都特意差老邓来答复,道:“香料锅底看似醇淡,五味皆不突出,然羊肉遇之,简直如鱼跃龙门、羽化登仙。腥膻全无,鲜极美极!” “而清水锅底么……看似醇淡,实则,也是真的醇淡。” 如此,江家的汤底定下来。又保留了佐清水锅所用的芝麻酱调法,将芝麻酱以香料煮水来泄,掺入红腐乳和韭花酱,同样是增鲜提味、去腥除膻,颇得试吃者好评。 -酉末戌初,和淑郡主乘马车缓缓至。 江满梨一早便准备妥当,亲自于小市门口迎。见女婢搀着郡主下了马车,赶紧上去见礼打招呼。和淑郡主心情似是很不错,眉眼弯弯笑着道:“咱们这般熟悉了,江小娘子不必拘礼。” 今日是涮羊肉推出头日,招子刚递送出去,按理说本不该把还未经过市场验证的新品直接给郡主这样的大人物来尝。但徐管事来说时提及郡主为了今日包场,特地暂缓了一场小宴,道:“郡主是当真看重江小娘子的手艺。” 银钱给得实在,又这般诚恳,江满梨这个厨子高兴还来不及,也不好再说旁的。答应下来,细问了郡主于火锅上的偏好,午歇时又配合着国公府的人把菜肉都检查过了,才算妥当。 郡主大驾光临,虽穿了便服,但仪态风姿到底不同,又包了场子,自牌坊到铺门几步路,还是引得路人频频侧眼来看。进了铺,又微笑站着等女婢持绢帕细细擦了桌凳,方才坐下。 江满梨把原本的骨汤、辣汤锅,并着新出的羊汤鸳鸯锅一齐上来。 和淑郡主是吃过几回火锅子的,故而并不陌生,菜单子拿到手略略一打眼,就想好了,把先前爱吃的几个菜一并点了,又多要一盘鱼丸包蟹子、一盘油条酿虾滑来尝鲜。 却是看见第二个羊汤鸳鸯锅子端上来时,愣了愣,咦道:“怎还有另一锅?” 鼻尖凑近了闻闻味道,面上多了些惊喜,又道:“从前好似没有这样的,是新增的汤底?” 江满梨本以为郡主选在今日包场就是特地奔着这涮羊肉来的。此刻见她不知,也略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称是,赞郡主好嗅觉。眼神却带着些疑惑,不动声色地飘向徐管事。 徐管事也正看向她呢,脸色略显尴尬。不消说,招子递进国公府却没到和淑郡主手上的原因,定是另有隐情了。 菜单子翻个面,便是新增的涮羊肉,却不似寻常的写法,而是画一只小羊,以细线分出全身部位,标写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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