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又被诡异事件折磨得心力交瘁,落下了不少作业,现在得疯狂赶进度。 一月进入了尾声,他写完了作业后罕见的没有放笔,而是新铺了一张纸,写起了退位申请…… 白纸黑字,还有帝王私印,落款处刻有“万里”两个大篆的红章,让年逾七十的西台首相赵中书赵滁火冒三丈,当着门下、尚书两位同僚的面,把退位申请撕了个粉碎。 “白教了!” “白教了!!” 老人家发完火,委屈地跌回座椅上,哭得稀里哗啦,两个外衫袖口全湿透了。 门下省西台左相林疏,尚书省中台公王至持,皆缄默无声,反思过往二十年,到底错在哪一步。 林疏较为冷静地分析:“陛下能武不能文,非天资也,乃心存焉。” 王至持头脑发昏:“看明年二月殿试,拔犀擢象,陛下若选不好状元……” “届时,你我再出手也不迟,”林疏是三人中最冷酷的一个,对瞿万里更严厉,也更舍得放手,“先皇选我三人,终老之际,我等亦可再选三人。陛下只要活着,便是我大越赢了。” 赵滁终于看开了:“当个守成之君,也行了。” 王至持豁然开朗,大笑说:“哈哈哈,陛下谦恭下士,温柔敦厚,佐以良臣,也为明君。” “如此,朝廷选拔人才制度,急需改革。”林疏提议,“赵大人,请三府诸公西台议事吧。” 赵滁首肯:“好。” 越朝科举分州试、会试、殿试,京畿地试点都在帝都,帝都汇聚学子最多,效仿先秦诸家学风,各个学社应运而生。 近日天子私库诡案走漏风声,传至民间,被有神派一系学社当作实证,对无神派的学社发起攻击。 两派学生之多,鱼龙混杂、良莠不济,总以辩论开头,以混乱收场。 晓春捡了一则最激烈的跟瞿万里分享:“同天学社与齐天学社的读书人为争论世上有没有鬼而大打出手,两边各有十来人,影响十分恶劣,一股脑儿全被抓到京兆府喝茶去了。” 瞿万里问:“怎么还动手了?读书人不是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吗?” 晓春:“同天学社的一个学生说,一切存在全在人心,心想有鬼,世上就有鬼,世事全唯心论迹。说完,齐天学社的一个学生就给了他一巴掌,把他脸扇肿了,说以同天学社的逻辑论,他心里觉得刚才只是抚摸,所以不能算打人。两边就打起来了,都说自己是在抚摸对方。” “……”瞿万里思路打开了。 这事还有后续,晓春接着说:“不过齐天学社的人先离开京兆府,因为他们虽然动了手,但也在动手的空当给酒店修好了损坏的桌凳,得到了老板的谅解。” 瞿万里又长见识了,还能这样? 京畿地的无神派,往往也是实用主义,酷爱实践、实战,一些本该止于口舌的争端,往往也由他们手动升级。 无神派学子与工部、刑部主流作风不谋而合,都更崇尚墨家、法家两派思想,所以这一派举子的仕途选考目标,几乎都锁定这两部门。 瞿万里觉得:“动手还是不行的,京兆尹是谁?” 这一回是老总管回答的:“齐俢。”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瞿万里问,官员选拔一直由三位辅政大臣做主,他偶尔走个过场,也没仔细听。 老总管答:“京兆尹乃百官表率,赵大人点齐俢为京兆长官,想来不会太差。” 瞿万里玩着笔:“百官表率?那么他家庭情况呢?” “这……” ----
第6章 打还是谈和 书房里,只剩下老总管的声音。 “齐俢元配去世,一年后续弦,膝下仅有元配独女,继室夫人也是二婚。” 瞿万里追问:“他没有妾或着外室?” “啊?”老总管哪知道陛下会问这么细,他只能说个大概,“没听说过。” 晓春在帝都街巷混的时间长,他知道的多一些,也推测:“妾是没有纳的,齐大人仅月俸那点钱,养不起外室吧?京兆的房子贵得很,他现在那宅子还是五年前陛下赐的。” 五年前他才十五岁,对回现代还没死心,根本不可能记得这些只要签字盖章的事。 第二天早朝,主要是兵部尚书上奏的事: “南方王竹将军战报,大军已经攻下维州,南陈有称臣朝贡之心,请陛下定夺。” 马上就有人说一鼓作气打下去,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接着又有人认为时下太出风头,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南陈愿作属国对大越朝贡,不如就此罢休,春耕时节,也好放数万将士解甲归田。 直到没人再有想法,林疏就问:“陛下觉得应当如何?” 此时瞿万里正在头脑风暴,他不是第一次上朝了,但以往都是他们三个商量好了,等他一个点头,现在林老师不按剧本来了! “朕以为……继续打下去有利有弊,接受南陈朝贡,有利有弊……”瞿万里看看底下众人轮流失落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不如折个中吧,让他补偿我越军战损,再加精神损失费?” 王至持:“何为精神损失费?” “当初南陈先招惹我大越,害我们不能休养生息,让王将军奔走劳碌,让十五万士兵背进离乡,让我大越十五万家庭四年不能团圆,更有英烈……不再回来。”瞿万里他动情了,“这些由南陈带来的苦难,他不该赔吗?” 户部尚书第一个支持:“要赔,要赔一笔大的!” 朝贡能朝几年还不知道呢,谁不知用缓兵计,不如一次付清。 明年要是还想打,那就接着打,打完继续要他赔,这么算能赚得更多。 瞿万里继续发散:“要是钱不够赔,可以让他们用资源来替代。” 工部尚书第二个赞同:“这个好!” 赵滁三人眼神交流后,会心一笑,赵滁说:“那便按陛下之意,再做详定。” 他的想法,就这么通过了? 瞿万里觉得很不可思,却又更加寝食难安,万一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怎么办? 下朝之后,赵滁喊住了齐俢。 齐俢停下,向他行礼:“老师。” 赵滁和他一起往宫外走去:“昨日陛下问起你了。” 齐俢心头一紧:“是……学生哪里……” 赵滁:“陛下听说了学社之间的斗乱。” 这件事,齐俢已经反省过了,所以不慌不忙向赵相保证:“是!学生一定注意加强京畿地的稳定。” “陛下也有对你满意的地方,”赵滁满眼欣慰,“你洁身自好,两袖清风,陛下向来不喜爱官员招花惹草,只是不好多说,你无妾室,已经深得君心了。” 齐俢忽然觉得自己离御前又近了一步,但也心有愧疚:“原来陛下在意家宅安宁,只是学生对妻女多有疏忽,不敢让陛下满意。” “陛下爱民如子,把臣子的家事当成自己的家事牵挂在心。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赵滁提点他,“你都不关心自己的亲眷,陛下怎么放心你对治下百姓也好?” 这段时间在京兆府,齐俢也只是忙些琐碎事,如今回想起来,他仍觉得忙,只是因为习惯了呆在衙门官署,习惯了忙碌的节奏。 他的头伏得更低:“学生受教了。” 赵滁看他是听进去了:“少尹年轻尚未成家,公务需要多磨砺,有什么鸡零狗碎的,都丢给他去干吧。等秋闱前后,有你忙的。” 齐俢听话,下班后破天荒地没留在衙门,回了趟家。 他看见冷清庭院还没有感觉,直到先去女儿院里,才知道闰月去了松河村。 “她什么时候去的?”齐俢愣了,怎么没人和他说一声。 齐闰月的丫鬟才委屈呢:“过完年就去了,姑娘亲自到衙门同你说的,老爷你头都没抬,就让她自己去了!” 齐俢震惊,甚至感到恐慌,没站稳往后退了两步:“什么?!” 正当时,一双柔荑蔻丹把他扶稳:“老爷回来了?要不我让人接大姑娘回来?” “……”齐俢的决策头脑失灵了一样,“我先想想,她怎么想到去乡下的?” 丫鬟看一眼继夫人:“自然是不服,谁能想到在自己家也能过出寄人篱下的味道来?” 全靠陛下与赵相提醒,否则他这个家迟早要散。 齐俢和后娶的王时一起走回正院:“夫人,你怎么她了?” 王时言简意赅:“她丫鬟说得不错,闰月不服我管教,丫头心高气傲,自然要走。” 齐俢很茫然:“那为什么不回她外祖家,偏要到村里?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不要遇害了才好。” 他祈祷早年治乱之功,在这时能发挥成效。 “你不知道?”就连王时都对他感到惊讶,“她喜欢看地理志,松河是陈地最古老的河流,她一直想去那里走走,我都知道。” 齐俢哽住:“这几年太忙,忘了。” 王时唤来丫鬟端上器具,亲自煮茶:“我清点家中账目,闰月恼我动她母亲遗产,你常年不在家,她又敏感些,便走极端了。” 喝了茶,齐俢冷静了下来,思路越发清晰:“难说有下人之间的言语挑唆,你后来招的那几个婆子和家丁在哪里,叫他们来见我。” “……”王时看他态度强硬,“行吧。” 不多时,三个婆子和三个家丁来了,齐俢的段位哪里是他们能比的,很快就招了。 一个家丁说:“是张夫人让我们这么干的,她给了我们一大笔钱,还把我们家老小在东华县安顿好了,让我们找机会引大姑娘到松河村,那里偏僻贫困,姑娘娇生惯养长大,一定呆不长久……她能第一时间去把人带回去,然后……然后和她的大儿子生米煮成熟饭,就,攀上亲事,近水楼台先得月……” 当他在说“大儿子”的时候,齐俢已经出了门,茶杯滚落到地上,还有一口茶,流到地上很快就凉了。 王时恨死了她这个贪婪的亲戚,真是不顾她的死活:“笔墨伺候,这封绝情书,送到东华县张家茶叶铺子的王郦手上。” ----
第7章 飞轮 齐俢马不停蹄往松河村赶去,人到东华县又停下了,他去见东华县知县,陆伯民。 陆伯民带人到张家茶叶铺,把张老板和王郦都带来了衙门。 “姐夫!我没有啊,姐夫!”王郦看见齐俢就喊冤,张老板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齐俢问她:“你可有苛责我女儿?” 王郦赶紧摇头,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漏了嘴:“没有没有。” 夫妻俩被带了下去,陆伯民也终于把松河村的富婆和上司的女儿联系起来:“大人,您要找的姑娘是叫齐闰月?” “正是!既然人不在张家,我还要去一趟松河村。”齐俢说着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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