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死亡。 林迎的眼前都是泪水。她看不清任何东西,光年也成了模模糊糊的光团。她嘴唇颤抖,泣不成声: “你怎么能提前离开呢?你太狡诈了!” 在外等候的儿子女儿,赶过来的孙子孙女,都冲了进来。 整个房间不复宁静,充满了压抑的悲鸣。 林迎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下来,她要离开这个场景,不,她要离开这个跟她无关的世界。她抄起自己的笔记本,疯狂地往下跑。 她不高考了,她干什么要在这里耗上一年时间,她有病吗替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高考? 她待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她为什么要一个人待在这里! 林迎冲到了厨房,她和光年经常待的这个小空间。她的腿一下子软了,跌跌撞撞挨到光年常坐的那个位子上。 她把笔记本摊开,在一月十四日的记录上,她想努力写上“幸福地在一起”,结束这条新闻。但她满眼滚着泪水,笔像刀一样在纸上割出字符。 光年。 没了你,还有谁会愿意给我骑三轮车? 没了你,还有谁会愿意给我出数独题? 没了你,还有谁会愿意给我放收音机? 没了你,还有谁会愿意放着电蚊液不用偏偏要点蚊香? 没了你,还有谁会愿意无数次提醒我中间的凳子是跛脚的? 没了你,还有谁会听我背诗、给我洗碗、陪我打架? 没了你,还有谁会牵我这双难看的手? “呵啊——” 林迎把笔一掼,趴在餐桌上。她的眼泪一直往外流,成了一摊水渍,一面湖泊,一场终于开始的雨。
第35章 时间追逃 浑身一颤,回神。 光年茫然地睁了睁眼眶,眼珠缓缓滑动。 暴雨如注,汽车依旧停在荒原般的公路上,驾驶座的陈淼松开按钮,车窗彻底升起。 光年皱着眉,和内视镜对望。 陈淼举手投降,轻声说:“好像发烧了。” 光年怔了片刻,缓缓转头,看见正坐在自己身边的林迎。 她仰着头,脸颊通红,嘴唇发白,发烧般昏昏沉沉。 “林迎?”光年喉头发紧。 毫无反应。 “都说发烧了。”陈淼耸肩。 “陈哥。”光年用力揉了一下太阳穴,问:“我上一句话是什么时候说的?” 陈淼眯了眯眼,不是很明白这个问题用意何在。但他还是认真回忆了一下,然后道:“我关车窗之前吧,你喊了一句林迎。” “就这样?” 光年捏紧了手机,手机亮起来,苍白的荧光打在他脸上。 “对啊,然后你就沉默了,林迎仰头一倒。”陈淼说,“我就把窗户关上了,再淋雨,人和车都要废掉了。” 车窗从下升到上。 不过几秒钟。 光年浑身脱力,良久呵出一口气。 “发生什么了?”陈淼捕捉到他情绪上的不对劲。 光年静默片刻,吐出两个字: “穿越。” 陈淼浑身一抖,不小心摁了一下车喇叭。他转过身,被安全带紧紧箍住也不管,直探向光年:“还真是?” “是——她就是林迎。” 回忆一涌而上,光年双眸晶亮,语气也带着隐隐的激动。 “关车窗那几秒,我和林迎穿到了2021,在东北度过了整整半年。” 陈淼愣了一瞬,接下来蹦出三声抑扬顿挫的“卧槽”。他又转身,喊:“林迎!” 林迎却仍旧闭着眼,一言不发。 光年拿起她的手,放在掌心捂了捂。“她应该还在里面。” “什么?!”陈淼说完,眼镜掉车底下去了,这种浮夸的动作一般只有孙志刚和一米九会做,但今天不一样,他睁着看不清什么东西的两只眼,问:“那你怎么出来了?” 光年转过眼眸,看向窗外,冷漠地吐出三个字: “我死了。” 陈淼怔了片刻,明明应该疑惑或震惊的,却扑哧扑哧的直接笑了。他趴在方向盘上,毫无平时文质彬彬的样子,一边笑一边打嗝一边问:“嗝光爷,这到底什么机制嗝?太超自然嗝——” 光年将所有信息整合排列,简洁地给出三句话: “林迎可以进入新闻事件,所以她去过2003。” “只有改写新闻,才能回到现在,当然死亡也会。” “林迎的意识还没回来,说明新闻还没改写。” 陈淼慢慢摩挲着手表,陷入沉思。 光年探了一下林迎的体温,确实在发烧。片刻后,光年才想起他们原本在忙防台的事,而林迎当时一整晚都在淋雨。 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 “陈哥,回局里。” 陈淼发动汽车,说:“你想查你们进了哪个新闻?” “这个倒次要。”光年轻笑一声,眼眸闪过冷光,“主要是,我在里头遇到熟人了。” 台风铺天盖地,汽车在风雨中一路疾驰,抵达海城公安局。 公安局大楼灯火明亮,市长的车一出现,各层楼立刻紧张起来,害怕防台工作出了疏漏。 陈淼没将车停在大门,绕去了停车场。 “随后。” 留下话音,光年刷地拉开车门,大步进入电梯。 办公室在二十二楼,中间停了几次,一见是方市长,要么后退要么前扑。索性后退的居多,待梯门打开,光年身边没有闲杂人士。 他转了转手机,在人脸识别前站定。 “欢迎光临——” 甜蜜的电子女声,多么温柔动听。 一室黑暗,光年随手拍开墙上的灯,飞速走进内间办公室,他唤醒内网电脑,打开卷宗系统,面色冰冷地输入了“曾诉强”三个字。 在1秒的响应时间后,界面上弹出了一份相当清晰的卷宗档案。 光年慢慢地在办公椅上坐下,鼠标点击,滚轮滑动,眸光掠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 2006年,奸杀羊城江海职业技术中学初一女生李荧荧,被判处有期徒刑,拒捕潜逃。 2022年,在荷花谷批发市场被东北警方发现踪迹,逮捕归案,移交羊城警方时再次潜逃。 光年的鼠标指针在“再次潜逃”上滑了一下,于是黑字变成白字,白底变成蓝底。 他的呼吸有一瞬停滞,找回时变得粗而颤抖。 “咚咚。” 陈淼没敲门,用嘴巴学了声。 “进。” 光年闭上眼,在办公椅上幽幽地转了一圈,手掌用力摁住桌面。 “林迎交给宣传了……你,眼睛怎么红了?” 陈淼上下摸索着,兜里还有奶糖,立刻掏出来,但人家看都不看一眼。 糖也不吃,必有大事。 陈淼立刻拿遥控器将办公室封锁,光年站起身,将内网电脑扳过来,指了指某段。 陈淼扫了一眼,愣住:“曾诉强有踪迹了?”他又看了一眼,时间在2022的元旦。 “不对,我记得曾诉强一直在逃——卧槽,光爷,不会是你在那儿干了点啥吧?” 光年长眉冷横,咬牙切齿:“又逃了。” 陈淼当机片刻,指了指楼下:“林迎……” 光年用力闭上眼睛,气息都不太稳:“嗯,林迎还在里面。”
第36章 你有没有为公交车拼过命 灭顶之意,类同地震。 片刻之间,人生所有指望轰然倒塌,巨石从头顶往下压,将人压扁,压死,起初还能感受到心神剧震,而后便是长久静默。 林迎弯着腰,从床底下捞出蚊香盘。她按了两下,打火机冒出小小的火焰,将蚊香点燃。 在书桌前坐下,闹钟准时转到晚上7点。 林迎抽出一大本习题册,哗啦哗啦往后翻。 提笔落字,解、公式、计算、答,林迎在最下方空白处勾上一个圆润的“0”。 再往后,就是封皮纸。 林迎打了个哈欠,将最后这一页的题目改好,订正,收进旁侧的淘宝箱。写完的试卷和习题已经叠到三分之二。 葬礼后这半年,林迎严格按照备考安排生活,几点早读,几点午休,几点考试,一日一日,刻板运行。 乡里乡外说她疯了,或说她情比金坚,要为丈夫完成遗愿。 事实要简单许多。 林迎用力拍掉脚上的蚊子,抽出一本五三,开始重温力学版块。 在灭顶的疼痛之下,学习是林迎唯一的止痛药。 只有解题,只有背诵,只有看着英文字母、阿拉伯数字,只有横着竖着背元素周期表,她才能不想光年。 但止痛药也有止不住的时候。 十一点,林迎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她学着那张纸上的笔锋、字迹,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相似的九宫格。然后她随手抄一道数独题,慢慢求解。 她往往解不出来,于是借着题目太难而面露沮丧,心生难过。 “我不写了。” 林迎把笔一搁,笔盖也不盖,关灯睡觉。 - 距离高考只有不到一个月,这件事林迎本来不知道,但路思年跟她讲了一遍,村里来送准考证的时候又讲了一遍。 林迎对两方都是同样的回答: “我不考。” 路思年很生气,和他老妈一模一样,说他就没见过这样古怪的老太太。 林迎不听任何人的声音,只以刷题为乐,不以高考为志。 被路思年明里暗里说得烦了,她也会认认真真思考这件事,但得出的结论还是,不考。 毕竟,这个世界的新闻主人公是霍圆贾,想要高考、重读大学的也是霍圆贾。可现在他都去世了,林迎去考一遭,又有什么意义。等高考季一过,她估计就拍屁股走人了。 那些亲戚朋友都很支持林迎,“哎哟老头都走了,你就享享清福吧。”“哎哟师娘,你本来就是陪考,不折腾就对了。”“哎呦咱师娘会写几个字啊?上考场都给人小孩笑话,别考别考。” 林迎总是微笑点头,只有路思年把不爽写在脸上。每回来乡下玩,都要念一首人生与奋斗之歌。 “明明你才是高三生,怎么那么闲呢。”林迎把桌面上的倒计时指给路思年看,“还有两天就高考了,居然还来我这儿!” 路思年插着兜,立在墙边,惆怅得很。好半天说,作为校草兼年级第一,压力很大。 林迎嫌弃得不行,“压力这么大你去大扫除,别在我眼前晃。” 路思年眼睛一亮,他竟然是个清洁狂人,直接去洗厕所了。 林迎以为可算清净了,但半小时后,孩子们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奶奶,思年哥哥请我们来帮你大扫除,还说结束后我们一起吃大餐。”一个小豆丁跟林迎解释。他是住斜对面的小孩。 “都来啦,你们真是好孩子。”林迎脸都笑僵了,手里的题只解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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