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这些日子,她们便极少出门。即使这样,她还是时不时听到有人在封家院墙外指桑骂槐。 就连和爹胞亲的二叔公,更是在院子里大骂她和娘绝了老封家的根。 这几年受的非议,数不胜数,都是封爹替她娘仨挡下来的。 想当初,她爹是乡里赫赫有名的童生儒才,多是有人上门送礼。 时过境迁,外面的墙上不只只是各种砸痕,还有不少粪便的痕迹。 回过神来,看着爹忙忙碌碌为她准备着应试的东西,封苋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急忙开口道: “爹,你为何不去试试,爹比起女儿来,应该更有把握不是。” 老头背影僵愣了一下,“爹都这把老骨头了.......” “可是城主并未说年龄限制,若不是小荷还未识字,我定也是要带上她去的。” 听到女儿的话,封严也不再犹豫,左右考场试,被旁人笑笑又如何,反正是被笑了大半辈子了,又何故在乎这点伎俩。 父女两人坐在屋里唯一的一个桌子上,像小时候爹为她讲书中故事一样,温习着旧书。 直到月初明,小荷从睡梦中惊醒时,封家的背书声才停止,恢复了往常的僻静。 考场上,麦子看着考场里的五十个座位,最后连小半都没做到,皱了皱眉。 这试场里清一色的都是男人,只有一个面容有几分清秀的女人,衣服发白,扎了一个妇人发髻,静静的坐在封严的身后。 父女两人周围的位置空空如也,其他应试的也远远离这两人坐着。 周围的围观人群嘴里不干不净,从四面八方而来蔑视的眼光扫视着两人。 听到这些污言秽语,两父女面容有些苍白,封苋将手中的东西准备好后,沉下心,不如称考时未到,再和父亲温习一下经义明算的内容。 离试场开始还有一个时辰,书生们便早早就到了试场,两三结群的谈论着试题内容,眼神里透出几分高傲,看样子是胸有成竹。 毕竟应试的人越少,他们入选几率越高。 封家父女镇下心后,便也将那些纷扰抛之脑后,教着封爹算账的法子,这是她后来在王家的管事手中学的新技法,里面也有几分巧妙。 麦子并未插手试场中的事,只余几名卫兵在屏风内记录着考场中发生的事。 便带着人走访县池,看看有无变数。 刚出了县衙不远,就被一个小姑娘拦住了去路,浑身泥泞,看起来是刚和人撕扯过,衣服上破了好几道口子。 小姑娘看到她时惊喜交加,眼里的泪珠子直打转,下一秒就带着哭腔喊道:“城主大人,求求你去救救我家姐姐,我姐姐想来试场,被爹娘抓住了,要打断姐姐的腿......” 麦子叫人把小姑娘背起来,在女娃的快速解释中,手还不忘指着路。 女童不过八九岁,说起话来极有条理。 衣衫虽不是锦衣绸衫,也是棉布短靴。 在小姑娘的三言两语中,麦子也逐渐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崔家在长鸣县开着私塾,由于她姐崔明秀自幼帮着崔爹清扫书架,跟私塾的一个秀才陈直结了情。 谁知代邑事变后,这个秀才为了官途,和女孩退了亲,紧接着便是带着家人远走紫关郡。 经此退亲一事,崔明秀的名声彻底毁了。 崔明秀年少时便和秀才陈直定了娃娃亲,订婚多年,本该在今年九月时行嫁娶之事。 未成想就是如此变故。 未退亲时,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不忘师恩。 流言纷起时,崔明秀早已和秀才陈直无媒苟和。 为了不牵连族中其他女眷,崔家便将崔明秀送去了附近的姑庵,以杜绝外面的闲言碎语。 自前日卫兵传令,要所有人到县衙处叩见城主,她的姐姐崔明秀,才被接回来。 “自昨日回来,姐姐便魂不守舍。家中也只有我一人知晓,姐姐和那秀才学读了五年书。” 小姑娘叫崔明娴,声音还很稚嫩,看的出来,只有说起姐姐时,小姑娘的眼睛里才亮起了一些光。 秀才的本意是为了红袖添香,同时也是为了让崔明秀从家中拿书与他相看。 一来而往中,崔明秀对书中一事,也算是摸上了门槛。 从小便和姐姐无话不谈的妹妹,崔明娴自是一眼看出了姐姐的想法。 没想到和姐姐谈论此事时,却正好被母亲听到了。 崔明秀当晚便被狠狠痛打了一顿。 在崔家爹娘眼里,崔明秀一人坏了他们整个崔家的门楣,如今竟然还不好好待在家中,还要出去丢崔家的脸,想以女子之身参考。 天微亮时,她悄悄来到姐姐屋外时,听到姐姐哭哑了的嗓音,让她去母亲那里偷钥匙。 她相信姐姐口中说的,若是考中,她和姐姐的命运将就此改变。 姐姐不用去当姑子,她也不用被爹娘嫁给一个跛子,说是这样,才能偿还崔家的罪孽。 她看着爹娘数着那跛子抬来的嫁妆,不过是几担子栗米。 更是坚定了心要帮姐姐偷钥匙。 没想到,她们两人还没到县衙,就被崔家父母带着族人追了过来。 姐姐被抓走前,让她快去找城主,城主会帮她们的。 她好不容易摆脱了崔家人的控制,刚好就看到了城主带着人出来。 接着就是刚刚那一幕。 麦子带人向崔家赶去,穿过七绕八拐的巷子,污水在巷道里到处都是。 直到进了一处满是花树的巷子,崔家正是这条巷子里的一家石砖小院,周边的屋子修的零落有致,只是空了许多家,看着徒生几分萧瑟。 在这个巷子里住的庭户,看起来应该是整个县里家境算是不错的人家。 离崔家仅仅百来米时,便听到里面传来了棍棒声,还有女子的痛哭,男男女女的咒骂。 周围围了不少的百姓,兴冲冲的挤在一团看热闹。 崔家的屋外围了一圈的男人,驱赶着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个个五大三粗,应该就是崔明娴口中的崔家族亲。 麦子带着人过去时,这些人明显一愣。 推推搡搡,里面站出来一个面容白净的老头,想要阻挡麦子进门: “城主,家中丑事,不可外扬啊。” 说着,这老头一腿滑下去,人也瘫坐到了地上,周围的百姓瞬间指指点点。 麦子叫人将这老头直接架起来,“把这人抬走,谁敢再拦,将人押去县衙审问。” 听到麦子的话,原本想上前卖惨的崔家妇也纷纷后退,不敢再挡道。 众人都有些戚戚,这城主看着并不像昨天那般好说话。 麦子带人冲进崔家时,看到的院子里围着十几个人,正中坐着一个皱巴巴的老头。 手持棍棒的是一个年纪四五十来岁的男人,身上穿着青灰色锦衣,满头青筋,愤怒的挥下手中的长棍。 其中一个面容温婉的中年妇人,安静跪坐在水井旁,院里的槐花树也随风掉落了一地花瓣。 被打的女孩,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身上和崔明娴一样,浑身泥泞,后背渗出一大片血迹。 脸费力抬起时,可以清晰看到女孩的嘴角边流出了血丝,明亮的眼睛里面透着无力的绝望,右边的脸肿胀的像一块发泡了的馒头,不远处的地上,还有一块满是血迹的布团。 崔明秀被押回家后,面临的就是无数棍棒的毒打,刚开始她还能死咬着不出声,一秒秒的等待着明娴带人回来,到了后面她再也忍不住发出声声痛呼,又立马被族人堵上了嘴。 她只能压抑着胸腔里难以磨灭的恨意,绝望的看着院里的这些亲人无动于衷,像仇人一样的咒骂她。 她已经被打的说不出话来,嘴边一股铁锈的血意,是被木棍打到脸了,还是从喉咙间冒出来的血,她已经分辨不清了。 只觉得痛,是在骨子里的痛,她的世界里已经一片模糊。 直到看到昨日只见过一次的城主进了门,身影修长,宛如一棵青柳,站在那里,便给了她无限勇气。 她本看不清的双眼似乎又活了过来,生出了一股力气拼命反抗,脱离了崔爹的控制后,向麦子这边跑来,缩在了门后。
第143章 科考 院里的人看到来人是新城主, 脸上的神色千奇百怪。 看到跟在城主后面的,是崔家那小丫头片子,恶毒的目光瞬间移到了崔明娴身上。 崔明娴一脸害怕的望向姐姐, 眼里的泪珠哗哗落了下来。 院中沉默了一两秒后, 原先坐在主位上的老头,也咳着嗽站起了身子, 向麦子这边走来: “城主, 这死丫头片子犯了族里的大罪,竟敢叨扰了您来。” 说话间, 院里的人也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个个缩着头,没了之前的嚣张气势。 崔家夫妇见到来人,也不敢造次,怯懦的退到族老的身后。 麦子见这崔家的族老, 想含糊其词,来遮盖这件事情, 冷静的说道: “崔家, 可有人应试?” 院里一片安静, 无人出声, 族老拉着脸说道:“崔家人学浅才薄, 不堪城主重用, 崔家也不愿汲汲钻研于为官之道。” 麦子闻言, 神情依旧平和:“应试一事, 我自不会勉强,可是” 说到此处, 麦子停顿了一下,转而厉喝道: “昨日我便叫洛尔营长宣读过律令, 动用私刑,打压妇女,及其阻拦应试者试场选举,三罪并犯。按律令,崔家参与者,皆杖责四十。罚重税三年,其犯事者族中三代同罪。” 听到城主口中的重罚,崔家人一愣。 这原本这么件小事,怎会触犯律法。瞧见城主脸上的愠怒,崔家人认为城主这是要杀鸡儆猴。 院里突然响起了一长片的哭嚎,四十个板子,那岂不是想要他们的命断送于此。 哀怨的哭嚎声此起彼伏,原本被拦在外面的人,也都爬上了墙头看起了好戏。 族老一听此话,脸上的平静也彻底被撕碎,“城主,我们崔家,不过是教训女儿,天下有几家人没有关起门来的丑事,还是城主你,记恨我们崔家不去应试,这天下的纲常伦理都不要了!” 此话一出,院里院外的不少人跟着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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