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天资聪颖,成长得很快,没过多久便名声在外,甚至有人会指名道姓地要她护镖。她爹娘本来是坚决不同意的,他们教女儿武艺只为她强身健体,非是要她真这样终日打打杀杀,可朱华每次见父母出去走镖,总能领略各处风土人情,还总能给她带回来各种新鲜玩意儿,早就心痒难耐,于是再三恳求。 朱华的爹娘架不住她跃跃欲试,便也应允了,走了几次,都平安无事,渐渐也就放下了心。 干这一行的,身上总会落下各种各样的陈年暗疾,年纪大了,身子也就吃不消了。她爹娘点了点家里的钱财,觉得虽然不算富贵,但也还殷实,做点小本买卖,下半辈子一家人也能衣食无忧。 两人正准备金盆洗手,却又有雇主指名道姓要朱华的爹娘出一趟镖。两人本来有个规矩,是轮流出镖,一人在外走镖时,一人在家,以免两人同时发生意外。可怎奈这次雇主要求二人必须一同出镖,朱华的爷娘无法,只好让朱华照顾好年幼的妹妹,答应她们这是最后一次护镖,等回来以后一家人就搬去城里,去过好日子。 林粟听到这,默默低下了头,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她不用往后听都知道她爹娘一定出事了,这叠满的flag,有多强的抗力也比不满浑身插满小旗子啊。 慕云生本一直紧张地盯着老妪,却隐隐感觉到身边林粟的情绪放松了些许下来,有些纳闷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问道:“怎么了?” 林粟摇摇头:“我家那边有一个……算是习俗吧,就是不能说什么‘这次回来我便怎样怎样’的话,说了这种话的人,大多回不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朱华哑着嗓子说道:“可是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慕云生看了林粟一眼,又陷入了沉思。 林粟说过很多她家乡的事情,但是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历州有她所说的这些呢? 她究竟是不是历州人? “我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觉得自己只要有峨眉刺在手,就没有人是我的对手。所以我不满意爹娘要归隐的决定,也不愿意搬走,就想一直在镖局里,也风风光光地走镖。我觉得爹娘都是胆小鬼,他们怕死,所以才不敢接着走镖。” “可我后来多么希望,他们能再怕死一点,这样或许我们都能活下来。” 那次走镖本不应该带上她的,但是她在家待不住,就把妹妹悄悄丢给了家中的老仆,自己则跑了出来,悄悄跟上了爹娘的队伍。 爹娘看见她,自然是把她训了一顿。但已经走到这儿了,又不能把她给赶回去,只好带着她一起走,谁知道半路遇到了劫镖人。 准确地说,那群人不是为了劫镖,是冲着她来的。 朱华那时候还没有张开,但已经隐隐很有美人胚子的样子了,附近人也都知道这家有个峨眉刺使得好、长得还漂亮的姑娘。可美名也能带来杀身之祸,隔壁县的一个富商听闻了她的美名,求娶不成,竟然派了停云楼的杀手来暗杀她父母,好抢了她做小妾。 她还记得那天贪狼拿着一把寒光锃锃的大刀,只身一人,只一个眨眼就将她父母全都杀死。她失去理智,提着峨眉刺冲上去,贪狼的刀到她脖颈一寸处才停止:“啧,这个不能杀。” 他似乎极其不乐意地收了刀,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用刀鞘弹掉了她手里的峨眉刺,只这一下就几乎将她的手指敲骨折,对她道:“别做无用功,我只是拿钱办事,不然将你一起杀了。” “那我有钱的话,我是不是也可以雇佣你!”她忍住手上的剧痛,急中生智对贪狼喊道。 贪狼挑了挑眉,抬脚欲走。 “我有钱!我家里有钱!不够的话,我可以给你干活!”她抓住贪狼的裤脚,趴在地上喊道。 贪狼眼中寒光一现,她浑身一颤,几乎以为下一秒贪狼就要把她杀死。谁知贪狼笑了一声道:“有趣。” 就这样,她进了停云楼。 她留了个心眼,起初并没有将妹妹也带过来,而是将她与老仆一起安置在了离停云楼不远的一处角落里。 贪狼似乎知晓,但是也懒得去干涉她这些行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她用钱和自己后半生的自由,换取了那个富商全家上下几百口人的命。 她杀到最后,手上的峨眉刺都坏了,一只只剩一半,另一只头上钝了。她冲着那富商的心口捅了半天都只在他身上留下一个红红的印,连油皮都没有刺破。 明明身上还完好无损,一道伤口都没有,富商却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浑身像是没有骨头一般,屁滚尿流地爬到她脚下,满身白花花的肥肉堆在地上,看得她直反胃。 峨眉刺钝了,刺不进去,她便拿了桌上一个烛台,拔掉了上面的蜡烛,面无表情地一刺,刺中了富商的一只眼睛。 血柱喷出,她温柔地问富商:“痛不痛?” “痛,痛,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富商捂着自己的眼睛,连连求饶。 “我爹娘也很痛,不过他们现在不痛了,因为他们死了。”她看着富商说:“可是我好痛啊。” 说罢,烛台又刺进了他的右眼。 富商又发出一声尖叫,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她冷着脸看着在地上来回翻滚的富商,一下、一下、一下地刺进他的手、脚、大腿、肚子…… 他原先只是求饶,之后甚至大声叫贪狼的名字要他帮忙,咒骂了几句,又苦苦地求朱华原谅。 停云楼里有的杀手特别享受听别人的哀嚎,她原来不懂。直到现在,她才知道那是多么痛快的一件事。 那富商最后让她捅成了蜂窝,烛台也捅钝了,就再换一只。贪狼料理完外面的事,站在门口等她,等她彻底放下手里的烛台、而那富商几乎已经成一滩烂泥的时候,他才问她:“痛快了?” 她点点头,看着立在门口的贪狼,重重跪下给他磕头。谁知她膝盖还没碰到地面,就被贪狼拦住了。 “买卖而已。”贪狼说。 她回楼里的时候,妹妹朝她扑了过来,据说是贪狼见她们在外住宿条件艰苦,因此将她们接了进来。有了她这个前车之鉴,她不让她妹妹学武,只娇养她长大,让她做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而她则自此跟随贪狼,出生入死。 听到这儿,林粟才有点回过味儿来了,感情这个朱华对贪狼多少有点斯德哥尔摩和英雄情结。她悄悄靠近慕云生,问道:“贪狼长得帅吗?” 慕云生凉凉瞥她一眼,模糊地道:“一般吧。” “我本以为我会就这样下去,我自知配不上楼主,只跟在楼主背后就很好。可谁知道啊,楼主辛苦养大的天才,居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慕云生,你杀你师父的时候,心里难道从来没有过一点愧疚吗?”朱华看着慕云生道。 林粟察觉到慕云生身体一紧,接着又慢慢放松下来:“没有。” 朱华没有理他,自顾自地说:“我进楼里的时候便知道,楼主当年捡回来过一个孩子,又当爹又当妈地养他长大,又做师父教他武功,让他在这乱世里得以立足,还亲自用玄铁给他打了一把扇子作为武器。” “只怕他至死都没有想到吧,那把玄铁扇最后会成为杀死他的凶器。” 慕云生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当年放火烧了停云楼上下,我不知道楼主已经被你杀死了,还在楼内找楼主,晕倒在停云楼内。要不是阿离把我背出来,我就已经死在停云楼里了,可你现在,又杀了阿离。” “这两条人命,我自是要找你偿还!”朱华突然暴起,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刀,又冲着慕云生刺过来,慕云生抽出刀扇格挡,成功将她逼退。 一击不成,她似乎下了必死之心,浑身什么路数都卸了,就冲着慕云生冲过来。慕云生皱了皱眉,拖着林粟闭了闭,手中的刀扇几乎要贴上朱华的脖颈,朱华处于劣势,嘴角却忽然提了提。 慕云生心中疑窦纵生 ,他牵着林粟迅速靠后,果然,下一秒朱华就将小刀插进了自己体内,整个人如爆涨的气球突然炸开,屋内四处都是她的血肉块。 不过林粟这回没有看到这个场面,因为慕云生在她爆炸之前,手疾眼快地把她揽进了自己怀里,让她面朝自己,按住她的后脑勺。 “别看。”林粟听见慕云生在耳边轻轻对自己道。
第43章 晕倒 “可以了吗?”林粟埋在慕云生怀里, 闷闷地道。 慕云生摸着手上毛茸茸的手感,忽然觉得不太想放手,于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还没有, 再等等吧。” 林粟闷闷地应了一声,思绪放飞, 耐心等待卫凌几人收拾残局。 慕云生身上总有一股很淡的檀香味, 上次在齐州的时候也闻到了,淡淡的,就像是不小心沾染上去的。 结海楼的后院有一处小佛堂, 她在刚到结海楼的时候就误打误撞碰上过, 当时卫风同她说,那是结海楼的禁地,千面夫人也说,那里面是以前死在他手底下的人。 可最近他都没有回结海楼,身上的檀香是因为曾经在那处佛堂久留所以已经浸透了衣衫, 还是最近又在别的地方悄悄缅怀了呢? “在想什么?”慕云生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在想,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林粟闷着声音道:“朱华说的都是真的吗?” 慕云生默了默, 回答道:“是真的。” “是全部的真相吗?”林粟又追问。 慕云生哑然失笑:“你就这么相信我有难言的苦衷?” “是啊,”林粟十分正经地补充,“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那些被天下所有人所唾弃的反派, 一定有一个成为反派的理由。” “你不可能生出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蛋啊。”林粟嘟囔。 会捡小孩子回家, 会心软留她在结海楼,会因为知道她害怕看血腥的场面而结结实实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的人, 能坏到哪里去呢? 慕云生似乎轻轻笑了一下, 说话的声音也放得很轻:“是有的。” 林粟想从他怀里挣出来,看一眼慕云生现在的表情, 他却手上用力,又把她按了回去:“老实待着,脸上还没擦完。” 朱华的死已经让屋内成了一片狼藉,卫凌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房间内给全部打扫好。他忙活半天,给慕云生身上擦了个七七八八,又把布递给慕云生,让他处理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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