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媚的山坡上,大大小小的山包藏在了荫蔽的树下。 燥热的晚风在林间晃荡,吹到这处时,温柔地好像手抚摸过脸颊。 满天的黄纸伴随着浓郁的焚香飘扬,铜盆中纸锭焚化过后的焦炭味下沉,沉甸甸聚集在一个新的山包前。 哭晕了的两位老人被搀扶回家,还剩段清婉跪在地上,支着柔弱的身躯,给哥哥一次又一次焚烧着黄纸。 “我来帮你吧。”柳若烟也跪了下来,双手拿起一叠纸钱,一张一张,认真地虔诚地将其放入铜盆中,心中默念祷告,期望亡人下一世安好。 段清婉没有拒绝她的帮助,但是,当她看到萧楚流伸手过来拿纸钱的时候,她拦住了他。 哭到嘶哑的声音怔怔响起,“哥哥他不会想要你在他坟前假惺惺的,是你害死了他。” “哎,你这小姑娘怎么和你爹娘一样是个老顽固说不通呢!萧师兄说的还不清楚吗,是魔人杀了你哥——”站在后面的一个修士忍不住替萧楚流喊冤。 下一刻,萧楚流转过头去,用一种坚定有力量的眼神制止了他后续的话语。 在山腰站着一群修士,是齐落云一行人。 他们聚集在一块儿,为同一届宗门大比试炼者的段清野送行。 萧楚流看着青色石碑上的那几个字,眼前闪过段师兄对他爱恨交加的面孔, “事情因我而起,可不是我害死的他。”他轻声道,“凶手是魔人,不是我。” 他平和安静地陈述着这个事实。 “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我会取下凶手的首级,向九泉之下的师兄师姐们赔罪,请给我一些时间。” 山风中,他的马尾被风吹起,那张坚定的玉色脸庞在阳光中折射出了不可直视的光芒。 让人心生敬畏,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的话语。 段清婉目光从萧楚流脸上移开,松开拦着他的手,出神道: “说起来有些可笑,我本应死在魔人手中,却被你师妹柳修士救了;我哥应该前途似锦万丈光芒,却死在与你一起绞杀魔人的路上,还不如让我和哥哥换条命呢,还不如死的是我呢……” 柳若烟抓住了她的手,“别这样想,段师兄肯定不会希望你死!” “我小时候总觉的他长得丑,没有隔壁家的小虎好看,他一边嘴硬说天天打鱼晒网的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一边存了大半年的钱买了抹脸的膏给我,我还见他偷偷摸摸用他送我的膏,我追着他打,他说他买的,用一点儿怎么了……” 段清婉眼眶红红,声音沙哑,“后来,他修仙去了,每一次回来,都给我带好多新鲜的玩意儿,我还记得有一年,他送了我一箱子书,说叫我好好读书,以后能干好多好多的事情……可是、可是到现在,我还是没有读书,我不知道他给家里寄来的信上写了什么,我不知道他回家抱着书都在看什么。他离我越来越远了……” 终于,他离开了她。 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再也没有哥哥了。 萧楚流再伸手去拿黄纸,她没再阻拦。 天色渐晚,乌金西坠。 段清婉听到了晚鸟与蝉声交杂在一块儿的鸣叫声,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有些愧疚地抚摸着墓碑:“葬礼办得匆忙,忘记给哥哥请个师父来拉琴了,在黄泉路上安静静的,你可千万不要害怕……” 说到害怕这个字,她终于又忍不住地开始哽咽。 悲伤与难受如潮涌,将她整个人吞灭,她努力用牙咬住下唇,将嘴唇都咬出血了,还是控制不住呜咽的声音。 “我……我不哭,哥哥,我不哭……”她摇着头,眼角的泪水片片绽放,挥洒在墓前的黑色土壤中。 柳若烟是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 “主人,在扬州有个习俗,如果有人去世,是要请人来奏乐的,他们认为这样亡人才会在黄泉路上不孤单。”识海中的魂玉响起了竹玉怜的声音。 “奏乐?你是不是会?”柳若烟抬头看向懒洋洋站在树下的他。 竹玉怜啧了一声,“我只弹风月之曲,还从未涉猎过这种哀乐,要不我把抚月给主人,主人来?” 他见柳若烟犹豫,又加了一句,“我会将抚月与我的联系短暂切断,主人不用担心。” “不是这个。”柳若烟沉默。 而是她也没有专门弹过葬礼上的哀乐,她脑海中的葬礼曲目要么是唢呐演奏的,要么是二胡,要么是两者一起…… 和古琴差得有点多啊。 不过段清婉哭得实在是伤心,她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抚月,轻声安慰趴在墓碑前的人,“我会弹,段师兄路上不会孤单的。” 她将琴放好,身坐正,抬手轻拨动琴弦。 清风缓缓刮过,头发丝做的琴弦在她的小手中颤抖着发出了清脆的音符。 缓慢流淌的丝竹之乐绕着指尖旋转,飘荡开来,进入每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眼神失焦地望着柳若烟的背影。 连山中的鸟儿和夏蝉也停止了鸣叫,一切都静悄悄的。 唯有似悲伤又似豁达的琴音,如冰川刚化时的那一缕冰水,跌跌撞撞撞碎了无数的心酸,终于汇聚成了巨大的溪流,浩浩汤汤流向了大海。 连段清婉也停止了手上烧纸钱的动作,她恢复了平静的呼吸,静静看着石碑,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释然与安宁。 好的音乐,有药石功效。 柳若烟也不敢自己吹嘘自己弹得有多好,但是,在此情此景,弹奏这一首,已经是她绞尽脑汁想到的最好的曲目了。 一曲终了,树下,竹玉怜收起了懒散神态,借着魂玉问:“主人,这是什么曲子?” 段清婉也问了这个问题。 “《勿念》” 柳若烟只说了两个字,不再多言。 场上每个人的心底都重复念了念这个名字。 勿念。 亡人离去,未亡人不必再思念。 这是从亡人的角度来谱写的曲子吗?怪不得,怪不得…… 听起来除了悲伤外,还有一抹壮丽豪迈往前走的阔气。 扬州风暖,故人归乡。 大家忧伤的心绪被这曲子给驱散了许多,萧楚流摸了摸冰凉的墓碑,下定了决心。 回去的路上,他对小师妹道:“我决定回山闭关修炼了,等和各门各派交代完后,我就回去。” “好啊,我和师兄一起回山!”柳若烟道。 反正现在系统还没修好它的故障,没有金手指,贸然闯进魔界去找谢无遥简直是一种找死的行为,她还不如和师兄一起闭关花点时间炼化体内寤寐绝生呢。 萧楚流摇摇头,“宗门大比之后,有一些宗门和世家会进行弟子修炼交流,师妹可以参加,如果要回山,我可能没办法照顾到师妹了。” 交流?哦,那个被戏称修仙界留学生项目的修炼交流啊。 宗门大比之后,有些有意愿的宗门会互相派遣弟子去其它宗门交流学习,当然了,被交流的宗门不可能真的将修炼秘法交给别的宗门弟子。 所以就造就了这种场面,交流的弟子被十分尊敬地送进了最豪华的房间,好吃好喝养着,然后啥也学不到。 柳若烟问:“师兄,你看起来已经帮我安排好了。”她有些不乐意撅起嘴。 “我联系了霜岭山山主,她同意让你去她那儿修炼。你若想要修炼好霜断诀,也需要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才行,霜岭山一年四季下着寒雪,很适合你的剑诀。我也传讯给师父了,他说从魔界回来就去找你。”萧楚流已经为她想好了后续的一切。 她闷闷不乐,什么霜岭山,一听很不适合居住,还不如扬州来得舒服呢。 不过她还是点头了,大师兄要去闭关,她总不能一直让他担心吧。 * 萧楚流奔波在无数的传送阵中,去了死者的山门家族中,解释所有的一切。 柳若烟陪了他几次就累得不行,瘫在客栈床上,说什么也不想动了。 这样过了几天,经常是她半夜醒来看到大师兄坐在楼下打坐,白天醒来,又见不到他的身影。 还好手里的灵石足够,不然都不够他路费的。 说到灵石这件事情,柳若烟非常火大! 她本来都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让顾深不要说她买了青楼花魁的事情,顾深也办到了,一直忍着没讲。 谁知道天杀的,王七莘这厮有天多嘴说了出来。 “柳师妹你拍下竹公子花了多少钱来着?就快要走了,一个月都没到,好可惜呀。” 她当时心态就裂了开来,立马挤眉弄眼暗示王七莘快别说了。 余光落到大师兄那边,他捏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抬起错愕的眼,“拍下?” 王七莘没看懂柳若烟的暗示,“唔,竹公子是满春楼的花魁啊,他平时不在这里就是在满春楼里,萧师弟你不知道吗?我看你俩处得挺好的,他没和你说?” 处得挺好……你丫眼睛是真瞎了。 竹玉怜一天到晚用绿茶语气阴阳怪气,大师兄则完全无视他,暗戳戳宣誓主权气死竹玉怜。 她在龙卷风的正中央,都快被低气压闷死了,王七莘居然还觉得处得挺好? 还那么大大咧咧将竹玉怜的花魁身份抖落给大师兄,她哭死。 “所以,竹玉怜是你买来的花魁?”萧楚流脸上写满了震惊。 第一是震惊小师妹居然会买花魁,这在他的印象中,只有那些沉迷于酒色的人才会干这种事儿。 第二是震惊小师妹居然要去买花魁,她有了他一人还不够?!!!还要多买一个妖艳贱货?!!! 不是,小师妹怎么想的啊,为什么要买花魁啊? 一想到这几日竹玉怜和他明争暗斗,他就要气得吐血。 要是像越清桉那般光明磊落与他约战,他一点儿也不畏惧。 可偏偏是用软刀子般的话语来恶心人,竹玉怜嘴中的每一句话若有若无都在贬低他。 他如果反驳了,显得大题小做,如果不反驳,只能自己生闷气。 原以为竹玉怜只是小师妹的恩人,是竹玉怜主动对小师妹死缠烂打。 可是现在一看,好像是小师妹主动拍下了竹玉怜…… “哦,我想起来是多少钱了,一条灵脉对不对?”王七莘不知不觉又补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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