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玉笑着站起来,道:“没有啊,我在用通灵术法跟姑姑交流呐,她夸我是好孩子,让你以后要好好照顾我,好好疼我。听见了吗?” 站在后边的寒竹,默默翻了一个大白眼,我家公子对你还不够好吗,哼,他就没对谁这么好过,真是得寸进尺。 现在连他在公子心中的地位都在急速下降,什么都要给眼前这个臭丫头让道,还不能说,不能有意见,哼,不开心。 从陵园出来,连玉见竹篮之中还有一半的祭品没有使用,奇怪道:“为什么还要留一半?回礼?” 孟泽深瞥了她一眼,道:“还要再去一个地方。”
第104章 孟大公子 从孟氏陵园出来, 又转过一处山头,便见到一片坟场。 坟茔的修建要简陋很多,许多只是一个土包, 连墓碑也没有, 有一些直立着一块木头做的牌子, 风吹日晒下已经腐朽的缺边少角,寥寥几个竖着石碑,用石块围拢,防止坟土塌陷的坟茔。 坟场旁边立着一间黄泥墙茅草顶的小房子, 看上去与坟场的土包一样凄凉残败。 突然茅草屋里竟然升起一缕炊烟, 冲散了满场的凄凉, 透出一份烟火气。 三人下马, 往前走去。 茅草屋中迎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他穿着粗衣草鞋, 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 细看他的腿,原来有一条是跛了的,拖在地上, 根本抬不起来。 在往上看, 又发现他右边的袖筒空荡荡地垂落下来, 袖口处还打了一个结,许是为了方便做事。 但他的脸红扑扑的,洋着笑意,给人一种健康的、积极的精神态度, 在这样的坟场之中, 在这样的残缺之下,也没有博取人怜悯的意味。 你看着他的脸, 会自然地觉得他是一个正常人,一个热血的硬汉,有一股昂扬向上的气息。 他爽朗地笑道:“二公子回来了。” 孟泽深微微一笑,道:“嗯,陈叔这些年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陈叔笑道,“能陪着这些老兄弟,我心里舒坦得很。” 原来这是一处无以归家的将士坟冢。 千里报国,死在边关,白骨凄凄,故土难回,死后便被剩下的兄弟们,埋在了这里。 今日我为兄弟敛尸骨,他日兄弟敛我尸骨。 陀平关外驱胡虏,骨埋黄沙魂何处。 陈叔名叫陈庆力,他们的那一支队伍在一场战争中,全员牺牲了,后续援军在收敛尸体之时,扒出来了还一息尚存的他。 当时都以为救不活了,让随行的军医随便试一试,结果没想到,他生命力旺盛,最后还真活了过来,只是坏了一条腿,没了拿刀的右臂,再也不能上战场。 他本就是个孤儿,连名字都是街上替人写信的老先生送的,也没有家可以回,一生中最亲近的,便是那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现在这些兄弟都埋在了这里,他也做了一个守墓人,在这里继续陪着他们。 心底很是踏实满足。 “陈叔,你看我已经长这么高了。”寒竹笑着凑上前去。 陈叔抬起左手想摸一摸他的头发,抬到一半想到刚刚生过火拿过柴的手脏,又落了回去,笑道:“是寒竹吧,都长这么大了。” 寒竹抓起那只落下去的手,放到自己头顶上,笑道:“我都跟陈叔一样高了。” 寒竹的父亲就是与陈庆力一个队伍的,死在最后的一场战争之中,葬在这里。 陈庆力笑道:“是,长大了,是大孩子了,要多谢二公子照顾。天色不早了,过去拜祭了父母,就早点回城吧。” “嗯,好的。陈叔你也回去做饭吧,我们自己过去就行。”寒竹笑道。 孟泽深点一点头,往里面走去,寒竹忙拜别了陈庆力提着竹篮跟上。 陈庆力看着连玉点头笑了笑,转身往茅草屋中走去,还是像来时一样,一颠又一颠的,一只脚拖在地上,带起黄色的尘烟。 连玉向茅草屋前的篱笆小院里看了看,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收拾地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呀。 等她赶上孟泽深两人时,墓碑前已经燃起了火堆,黄纸钱儿在火焰中跳跃着。 寒竹跪在地上念叨着:“爹,娘,大哥,我已经长大了。我还跟着公子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不一样的山水,吃过很多好吃的,日子过的可好了,公子对我特别好,一直把我当弟弟照看的,你们就放心吧。这些年,我虽然跟着公子玩去了,没能来看没你们,但是拜托了陈叔给你们送钱,你们都收到了吧……” 连玉看一看两个坟茔前的墓碑,确实是寒竹的父母,但是他大哥在哪里,没有啊。 连玉也跪下给他们磕了三个头,并在心里念叨着:“伯父,伯母,我对你们的儿子寒竹也很好的,你们有多余的福泽光辉,记得也给我洒一点。还有我叫连玉,一定要记住哈。” 自从她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就开始敬畏鬼神,觉得冥冥之中,有些东西是真的存在的,便也有了这么个见坟就磕就拜的习惯。 跪一跪,磕俩头,又没什么损失,万一真拜到了大神,说不定还能照应她,让她以后死了,再穿越一回,嗯,这次最好是个公主。 靠着全天下最硬的靠山,吃喝玩乐,在金银堆里躺平一辈子,想想都能笑醒。 她起身以后,见寒竹那个话痨还在跟他爹娘嘀咕,便走到孟泽深旁边,轻轻扯一扯他的衣袖,问道:“他大哥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 孟泽深看她一眼,然后往前走了几步,将一处杂草薅下来,露出一个他两只手拢起来那么大一个小土包。 他用手将上边的土重新拢一拢,道:“这就是乳兄的坟茔。他是三岁时候夭折的,本来葬在野地里,后来乳娘走的时候放不下,就迁过来了。” “乳兄,乳娘?”连玉疑惑道。 “嗯,寒竹的母亲是我的乳娘。”孟泽深拢着手下的土,回道。 时光回到很多年前,那一年,他才八岁,寒竹也才五岁,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 在跟随母亲去佛寺上香回来的路上,他乘坐的马车翻下了山。 他还记得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也还记得乳娘将他紧紧护在怀里的感觉,她的力气很大,勒得很紧,他从来不知道乳娘一个女子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像是要将他的骨头勒断一般。 等到他们被一处大石头挡住,终于停下来时,他被保护的毫发无损,乳娘却满身都是血,只剩下了一口气。 她撑住最后一口气,笑着对他说:“公子,乳娘活不了了,寒竹还小,我就把他交给你了,你留他在院子里做一个小厮吧,以后千万不要让他上战场打仗。” 五年前,寒竹的长兄病逝夭折。两年前,他的父亲战死沙场。现在,连母亲也走了,为了保护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 一家四口,只剩下一个五岁的孩子,在还不知道悲伤的年纪,在还不理解死亡的年纪,从此无亲无族,孤单单一个人在这世上。 葬礼过后,孟泽深就将寒竹领回了自己的院子,教他读书,教他习武,虽然是小厮的身份,得到的爱护比府中的弟弟们更多,也养成了寒竹有点单纯,还有点小嚣张的性格。 “公子,我说完了,咱们可以走了。”寒竹站起身来,坟前的祭品都已经燃尽,最后一丝火苗熄灭,只剩一缕细细的白烟。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孟泽深,并没有一丝孤独与悲伤,之所以要事无巨细的念叨那些话,也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小时候,每次过来祭拜,孟泽深都让他多说一点,多说一点,后来他就习惯了,每次来都要念叨上好半天。 “嗯。”孟泽深点一点头,向来时的路走去。 天光暗淡下来,晚风轻轻吹起。 路过茅草小屋的时候,他们没有进去,那个男人也没有出来。寒竹从身上解下一个荷包,挂在了篱笆内侧,沉甸甸的,一看就是装了不少银两。 连玉看了看那个荷包,又看了看炊烟已经熄灭的茅草屋,跟在后边,上马离去。 身后那一片英雄的坟冢,慢慢地彻底陷入寂静和黑暗之中,但明日的太阳依旧会升起,温暖的阳光不会忘记任何一个地方,也会温暖这样一片寂静的坟冢。 北方的天气总是冷得要早一些,刚刚进入九月,树上的叶子已经开始飘零。 一阵风吹来,就打着旋在院子里飞舞,路过的时候不注意,还会被飞来的叶子糊住脸。 后院的小池塘边,放着一张藤椅,换了厚重新衣的连玉,侧歪在上面,捏着糕点,一下一下,无精打采地喂锦鲤。 两条腿搭在椅子扶手上,翘起的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鹿皮小靴,皮质细腻,做工精巧,昭示着主人的金贵。 一池子的锦鲤都被她勾引过来,在池面上跳跃抢夺着食物,挤挤挨挨的,红红一片,在这样的秋日分外热闹,与蔫蔫的连玉正好相反。 小狐狸蹲在池塘边一块石头上,伸出爪子,一下下尝试着想捞一条锦鲤上来,虽然不成功,但是乐此不疲,那只爪子上的毛都浸得湿淋淋了,还不放弃。 偶尔,挠到了,一爪子也能勾上两片鱼鳞来,便高兴地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伸出小舌头舔几下自己的爪子,尝一尝这鱼鲜味。 孟泽深站在他们不远处,摆了一张桌案在作画。 画里是没有精神的连玉,和很有精神的锦鲤,美滋滋舔爪子的小狐狸。 这是他给连玉画的第三副了,不同情态下的连玉,在他的笔下,都像活过来一般,灵气天成。 但是连玉自己却没有看过一副,对此完全不感兴趣。 那些画收在孟泽深的书房里,单独占着一个架子。 那个架子很大,好像以后会放更多这样的画作一般,在给未来留着空间。 “明日一早就走吗?”连玉又问一次,这已经是她问的第三遍了。 “嗯。”孟泽深说,“你东西都收拾好了?” 连玉撇一撇嘴道:“我才住了几天,你就赶我走。哼!讨厌。” 孟泽深也不看她,继续笔下的画,淡淡道:“没有赶你走,等去云回山看完舅父,你想回来,就继续回来住。园子都给你了,谁能赶得了你。” 连玉心道,问题在这里吗?问题是,我一个假货去了云回山,除了被扫地出门的结局,他喵喵的,还怎么回来。 哎,好日子到头了,以后吃喝住行,都要花自己的小钱钱了。 坐吃山空可不行,她得找个赚钱的营生去。买块地当地主去?这朔北的土地好像不太高产。买个店铺当掌柜去?她也不爱迎来送往的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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