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叫你表哥了,我现在有一大堆表哥。” “好。”我也不想,因为它不再独特。 他们说了很多话,有用的,没用的,幼稚的,痴傻的,癫狂的,所有的所有,都只属于这个湖,这条船,这片星河,这个夜晚。 从他们登上画舫的那一刻,清梦已醒。 等在画舫上的萧雀,见到萧霁月,眼睛看向她身后的孟泽深,一脸的欲言又止。 “直接说。”萧霁月板着脸。 “云京来了飞鸽传书,皇帝驾崩了。” 甲板上的几人,听了这消息,都怔住了,他们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萧霁月看向孟泽深,浅浅一笑,“看来我们真的该走了。” “好。”孟泽深从腰间摘下一个锦囊,递到她手里,“给你的礼物。” 萧霁月打开,里面躺着一枚印章,她惊讶道:“你从云京得的那块田黄石?” “嗯。祥云托月,应你的名字。” 她走过去,当着众人的面,抱了一下他,在他耳边说了一声“谢谢。” 萧雀满脸防备地瞪着孟泽深。 眨眼的工夫,画舫已经靠了岸,萧霁月与萧雀分别骑上马,疾驰而去,消失在远处的零星灯火之间。 孟泽深和寒竹,也上了马,但他们走的很慢,慢的像是在遛马。 寒竹脸色郁郁,嘀咕道:“公子,他怎么可以那样看你?” “谁?”孟泽深问。 “表小姐的护卫。” “她不是表小姐,是淮南萧家的七小姐。” 寒竹委屈道:“那她也是连玉啊,她的护卫怎么可以那样看你,好像我们会欺负连玉一样。” “公子怎么会欺负连玉,你对她那么好,她跟着我们的时候,还那么小,是我们把她养大的,怎么现在反倒成了外人一样。我们是一家人啊。” 孟泽深揉揉他的脑袋,纠正道:“不是我们将她养大的,是她自己把自己养大的,没有我们,她也会长大,一样会长得很好。” “你见过柏松了吗?” 寒竹:“嗯,他现在很忙。” “他现在是不是已经有一州刺史的样子了。” “嗯。” “连玉不但把自己养得很好,她把飞霜和柏松养得都很好。因为她年纪小,大家好像就很容易忽略了这一点。但是如果没有连玉,你不会见到现在的飞霜和柏松,他们可能还在自己凄苦的命运里挣扎。” 孟泽深跳下马来,站在湖边,看着湖里的星辰,他问寒竹,“很难过是不是?” 寒竹嗯了一声,声音已经哽咽。 孟泽深:“我也有点难过,两年前,她就替我们做了选择,是我们自己要来的。可是难过,我也想来,那时候她太小了,我想要一场好好的告别。” “我还是不懂。”寒竹擦了擦眼泪。 孟泽深:“你不用懂,只要记住,她以后再也不是连玉了,只是淮南的七小姐。不要用对待连玉的期许,来对待她。这样等到刀剑相向的时候,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寒竹:“我们为什么会刀剑相向?” 孟泽深:“因为这个世界上,东西太少了,而想要的人太多。” 寒竹:“公子,你是说,淮南和朔北以后会打仗?可是我们隔得那么远,怎么会打起来呢?而且我也不会上战场。” 孟泽深叹道:“有一天孟家走出朔北,萧家走出淮南,总会遇上的。你不上战场,阿爹会上,连玉也会上,或许我也会上。我可能就会站在战场上与她刀剑相向。” “公子,那如果遇到了,你会杀了她吗?”寒竹惊疑道。 “会。” “可是不会难过吗?你那么喜欢她,满屋子都是她的画像。”寒竹擦着眼泪喊道。 “会啊,会伤心,会难过,但是我们更害怕彼此怨恨到面目全非的样子。”一滴泪水在他的眼角滑落,他笑道,“你看,她才十四岁,就一刀下去,替我们所有人选择了一条路,这是她留给我们的善意。” “如果斩不断,以后她利用我们的时候,我们都会恨她,她不想我们恨她,但是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寒竹:“节帅还说,她会回来嫁给你,我也以为她会回来的,原来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我回去会跟父亲说清楚的。”他牵着马往前走,“我们明日就回朔北。” “她都不要我们了,你怎么还对她那么好,给她做发簪,给她做印章,给她养小狐狸,还千里迢迢来帮她杀人。”寒竹碎碎念。 “因为做这些事情,我很开心啊,喜欢她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孟泽深笑道。 “她为什么要生在淮南呀,生在我们朔北多好。” “那她就不是现在的她了。” “她哥哥要是没死该多好。” “那我们就不会认识她了。” “你去淮南跟她哥哥交朋友了啊,就是我们晚了一步,没见到。” “就算见到了,他也不会把妹妹介绍给我们认识的,那时候啊,她住在瑶池仙境里,没办法出门跟我们到处跑。”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们不要遇到她了。” “可是我想早一点遇到她,在第一次见她打人的时候,就把她带走,她就不用被人卖进花楼里了。”也不用年纪小小,学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句话,他在心里悄悄补上。 “好像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那就不解决了,她去走她的路,我们去走我们的路,远远地祝福就好。” “公子,你以后还画她吗?” “画啊,我这次见到了十六岁的她,感觉可以画好久,有很多种样子的她可以画。” “公子,你换个人喜欢好不好,喜欢她好难啊。” “她很好,我不喜欢别人。” “公子,要不你离开朔北,去找她吧,朔北还有大公子,而且大公子也不喜欢你,他最想让你走了。” “家里有千般不好,可是父亲很好,我不能背叛父亲,她也不会允许我背叛父亲的。就像他们萧家有千般不好,可是她的哥哥很好,她就放不下萧家,看不透的是他的父亲。” “喜欢一个人好难啊,我以后不要遇到喜欢的人了,我没有喜欢她,都好难过,你肯定比我难过很多很多很多。” “我又不像你这样,感情脆弱,还爱哭。” “公子,你这样才可怕,我看见你掉眼泪了,你不要不承认。” “哦,你看错了。” “不可能,我看的很清楚。” “那就是风迷了眼睛。” ……
第177章 梨花情丝 景和二十一年, 四月初一,大周第十二代皇帝赵璋,走完了他最后的时光。 他一生荒唐无忌, 将天下江山视为儿戏, 却在最后的日子里, 靠着丹药强行续命,有了励精图治的回光返照之象。 然而,一切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在位二十一年,最后留给世人的, 不过是一个破破烂烂的王朝, 和一个病弱无力的太子。 春光很暖, 满城缟素的皇宫之中, 却处处透着一股冷煞之气。 再暖的春光,也暖不了这皇城半分。 权力交替之迹, 便是血洒宫廷之时。 每一个人都想借助这个时机, 攫取一杯名叫权力的烈酒。 这酒灼人,醉人,让没尝过的人前赴后继, 让尝过的人疯魔癫狂, 最终沦为它的奴隶。 太子赵洵从小便生在这酒的酿造坊里, 却从未尝过分毫,只冷眼看着众生为它哭,为它笑,为它疯, 为它死。 . 一阵风过, 白色的花瓣飘飘荡荡,随风而下, 落在赵洵的头上身上,与白色的丧服融为一体,目之所极都是白色。 这白色还带着点春日的暖意,带着春日的生机,与那刺目的白幡不同。 赵洵坐在一块青石上,背靠着身后的梨树,手指捻起衣袍上的一片梨花瓣,喃喃道:“又一个春天要过去了。” 议事殿内吵得正欢,却没有人发现事情的主角新皇赵洵不在,或许他们发现了,只是不提,因为皇帝的态度并不重要,他没有态度才是最好的。 赵洵也深知这个道理,便躲到了这处偏僻的梨树林。这里房屋破败,早已荒废多年。 宫中总有几处这样的宫殿,大多都曾住过某一个胆大包天、犯过大忌讳的妃子,连带着整个宫殿都成为了一种忌讳,鲜少再行启用。 从今往后,这整座皇宫,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他富有天下,却又一无所有,也只在这荒凉之地,才能得片刻的自由,不再是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梨花纷飞中,有一个白色身影徐徐移来,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素白的裙装之上。 身影移动,他看不见她的脸,闭了闭眼,再睁开,一个少女俏生生立在他的身前,微微俯身凝视着他。 见他眼睛睁开,似乎被惊了一下,后退半步,屈膝道:“陛下金安。” 赵洵看着她手中的白色棉布袋子,问道:“你在做什么?” “回陛下,小女正在收集梨花。”傅烟回道。 “作何用处?”他眼睛还在盯着布袋,好像对此颇感兴趣。 傅烟微微抬眸,偷偷看了一眼,皇上没让她起身,她就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柔声回道:“收了花瓣,晾干之后,泡茶,做糕点,做香囊,都是女子打发日子的玩趣。” “打发日子?有道理。”这宫里日日都在刀光剑影,杀人于无形,却又人人都闲得要打发日子才过得下去。 “怎么跑到这等地方来摘花?”他又问,这宫中有梨花树的地方很多,并不是独独这一处,他在这里讨个清净,她便撞进来了。 “姑母说,别处的花都有人赏,摘了便败坏了别人的兴致,不好。这里无人问津,取一些,不扰人兴。”她回完话,腿脚发酸,已经有些支撑不住,抬头去看赵洵,见他眉心微蹙,突然醒觉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这里的梨花哪是没人赏,皇上不是正在赏吗?她没扰别人的兴致,倒是敢独独跑来扰皇上的兴,还敢大放厥词,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如此一惊之下,本就酸麻的腿脚,再也支撑不住,“噗”的一声,人已跌落到地上,好不狼狈。 她顾不得摔痛的手脚,赶紧爬起来跪在地上,求饶道:“陛下赎罪,小女言行无状,冒犯了陛下。” 赵洵饶有兴趣地看着傅烟微微颤抖的背脊,心中只觉得好笑,他这个提线木偶还能让魏国公府的嫡小姐这般惊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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