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在这春香院里,云柳姑娘妥妥的就是一条金大腿,就冲着这饭菜规格,也得抱上。 饭后,连玉也没走,坐在廊下看云柳练习琵琶。 只见云柳坐在一张圆凳上,怀中抱着琵琶,手指翻飞似在跳舞,婉转悠扬的乐音从弦底流出,如玉珠落盘,如泉水叮咚,与花间飞舞的蝴蝶,相映成趣。 她不知不觉听得入了迷,感觉置身于一片青山绿水的世外桃源,溪水潺潺,山花烂漫,彩蝶飞舞,全身每一处毛孔都透着舒畅愉悦。 一曲终了,见连玉还沉浸其中,云柳“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才把她唤醒。 她也不觉尴尬,笑道:“姐姐弹得真好听,不愧大家都说你是当世的琵琶大家,好多人慕名来到浦州,只为了听姐姐一曲琵琶。我今日真是荣幸,能一人享受姐姐的琵琶,这曲子也好听的紧。” 云柳笑道:“哪有这么夸张,不过是大家吹出来的虚名罢了。这首曲子名《山野戏春》,现在弹正是应时。” 她看了看连玉的小手,忽而说道:“你这双手纤细柔韧,看着是很适合弹琵琶的,要不要过来弹一弹试试?” 连玉本想一口回绝,但心底却有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往上涌,催促着她过去试一试,等她回醒过来,琵琶已经到了怀中。 此时再还回去,反而不合适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心想没吃过猪肉,刚才也见过猪跑了,她的记忆力一向非常好,照着云柳姐姐刚才的样子拨拉吧! 手指刚触到弦,就像被唤醒了某种记忆一样,熟练地弹拨起来,正是刚才这首《山野戏春》。 她弦下流出的乐音,却没了刚才的明快欢愉,反而带着淡淡地伤怀,如一个少女在春日里呜咽低泣。 最后一个尾音弹完,连玉抬起头,只见坐在对面的云柳脸上滑过一滴清泪。 她抬起手轻轻抹去了那滴泪,笑道:“我从没想过这首曲子还能弹出这样的调子来。你琵琶弹得很好。” 连玉起身把琵琶还回去,摸了摸鼻子,说道:“其实我不会弹的。我只是刚才模仿了一下这首曲子,其他的我都不会。” “怎么可能?你刚才的手法一看就是苦练过的。”云柳惊讶道。 连玉挠了挠头发,为难道:“我之前受过伤,有一段记忆没有了,要是练过,可能是那时候练的吧。” 云柳听了这话,便没有再问。 流落到这种地方的女子,每个人都有一段难以吐露出口的沉痛过往,所以花楼中相遇的人,不管是姑娘还是客人,有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不问过往,只看当下。 她抬起眼眸遥遥地看向繁花深处,呢喃道:“你知道这首传遍大江南北的曲子是谁作的吗?” 她看上去好像是在怀念某一个人,连玉想应该是写这个曲子的人吧。 并未等到连玉的回答,她又自言自语道:“是名扬天下的淮南公子萧霁川。萧公子品格高洁,才华横溢,生得又是天人之姿,是天下多少人仰慕追逐的对象,一代大儒魏玄也曾引憾未能把他和朔北孟泽深收入门下。” 连玉听到这个名字,立马来了精神,竖起耳朵。 这不是她之前在会仙楼听过的,楼上那两个见死不救的家伙谈论的人吗。 她记得那俩人说这个萧霁川已经死了,还死得特别惨。 不但死得惨,还死得憋屈,明知凶手是谁,也无人替他复仇。 没想到这首曲子就是他作的,看来这云柳姑娘也是他的思慕者之一。 云柳继续喃喃道:“比起朔北的孟公子,我们南地之人自食更加仰慕萧公子,只是世事弄人啊!” 说着,她的漆黑的眸中又有一行清泪流出:“想起今时今日魂撒长江的萧公子,你弹出的曲子反而更是应情。” 气氛到了这里,连玉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张了张嘴,试探着开口道:“姐姐,您节哀……” 云柳回头嗔了她一眼:“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哪里有身份受这句节哀。萧公子洁身自好,光风霁月,从不踏身烟花之地。我连看一眼的缘分都没有。” 连玉看她那股悲伤劲已过去,又嘻嘻笑起来。 云柳试了试脸上的泪,说道:“你这琵琶的天分得拾起来,不能浪费了。好好练,等过个几年,你的成就,应该远在我之上。你愿意跟着我继续学吗?” 连玉喜不自胜,连忙跪地一拜,喊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心中忍不住窃喜,天下竟有这样的好事,不费吹灰之力就抱上了金大腿。 感觉各种好吃的美食,正在前方扭着腰,跳着舞,在向她招手。 叮,一滴口水从她的嘴角掉到了地上。 云柳上前把她扶起来,笑道:“你也太心急,我可担不起这句师傅,你的功底很是深厚,只是忘了。我不过是指导指导,哪里敢承这个师傅的名,你以后还是叫我姐姐就好。” “我一会儿就去见荣妈妈,把这事跟她说一下,让你搬到这个院子里住,西厢正好还有一间空房。” 连玉听了,开心地只有不住地点头,忽而又着急地问道:“我还有个姐妹叫梅雪,可不可以让她一起搬过来?她人很好的,绝对不会给姐姐添麻烦的。” 云柳看着她,沉吟了片刻,说道:“你能想着姐妹是好事,但我是无心管两个姑娘的,待遇上有了差距,时间久了容易出现龃龉,这样的事在这花楼里比比皆是。” “我不了解这个梅雪的脾性,不方便下断论。不过,她要是愿意过来,只能是给你当侍女,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像黄莺一样。但我可以保证能够护着她,以后不必像其他姑娘们那样接待外客。” “你回去问问她吧,她若是个心慕荣华的,必然不愿意跟着过来。” “若是愿意做侍女,就让她跟着吧。回头我跟荣妈妈说一声,只要不是长得特别出挑的,都没问题。” 连玉听了,连连谢了好几声,便如同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迫不及待地要去跟梅雪分享这个好消息。 她甚至都没有想过梅雪会不会拒绝。 云柳看着因连玉的跑动,而被带得摇曳起来的花枝出神。 心中感叹,这么小的孩子,真是单纯呀,都到了这种地方,还没认识到人心险恶。 你欲让别人生,别人却想让你死,让你烂在污秽的泥坑里再也爬不起来。 这样的世道,姐妹,亲友,哪里还有靠的住的人,能看顾自己的也不过是自己一人而已。
第9章 孟泽深 当天下午,在荣妈妈的应允之下,连玉和梅雪就欢欢乐乐地搬进了云柳的院子里。 她们不管是从吃食还是穿衣上,都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特别是连玉,自从荣妈妈知道了她有弹琵琶的天赋后,誓要培养出下一个云柳来,继续接档往后十几年的辉煌。 自是什么好东西都可劲地往这边送,珠钗首饰,锦衣纱裙,知道她爱吃肉,更是顿顿少不了足量的鸡鸭鱼肉。 连玉的小日子自然是过的美滋滋,白天跟着云柳练琵琶,学诗书,晚上本来是温习功课的时间,不过她记忆力好,学习主要是把这个世界的文字表达方式与自己的知识体系融汇贯通,学起来自然很快,所以每当到了晚上,她就经常在春香院的主楼里晃悠。 主楼里一到晚上便是一片衣香鬓影,笙歌曼舞,欢声笑语,人流不断,她人小个矮穿梭其中并不引人注意。 有时也会帮侍女们送个茶,拿个乐器什么的,跟着蹭些水果糕点吃。 今夜,月色高升之后,连玉又如往常一般出现在主楼。 她身穿一身红色锦缎衣裙,头上两个小揪揪上各扎一个珍珠花串,小脸粉嘟嘟的,玉雪可爱。 坐在二楼的一处栏杆处,晃着两只小短腿,欣赏楼下高台之上的云柳弹琵琶。 此时正在弹一首《大漠落日曲》,曲子恢弘壮阔,激.情昂扬,再配上台上另一位花容姑娘的剑舞,更加震撼人心。 引得整个厅堂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驻足欣赏。 漠野千里,黄沙漫天,一轮赤红的落日正慢慢接近远方的地平线。 在这余晖之中,一位身穿铠甲的将军正挥剑而舞。 这样一副大漠落日图景慢慢在人们眼中延展开来,醉人无数。 一曲结束,迎来了满堂喝彩,鼓掌声,叫好声,人声鼎沸,似要将整个楼顶掀开。 “梨月,你在这里,太好了。”一个相熟的侍女扯住了连玉的衣袖。 连玉刚刚转过身来,那侍女便把手中的茶盘推过来,急切说道:“你帮我把这茶送到春水厅,好不好?救救我,我把花容姑娘要的鲜花糕给忘了,得赶快回去取,晚了又要挨骂。” 连玉爽快地接过茶盘,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嘻嘻笑道:“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她用两只小手托着茶盘向春水厅走去,二楼这一排带水字的厅,正对楼下表演用的高台,是花楼听曲最好的位置,里面都是些富贵有钱之人。送茶递水的差使,总能得个不菲的赏钱。 这也是她非常乐意帮忙的主要原因。 当然,这个不菲只是对现阶段兜比脸还干净的连玉来说的,能够让她出去吃几顿隔壁巷子里李嫂的肉包子。 她心里美滋滋,脸上笑嘻嘻地敲了敲春水厅的门,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拉开了门,把她让进去。 屋内坐着两个锦衣公子,一看背影就知道都是风流俊逸之人。 她端着茶盘走上前来矮了矮身子,低头行礼:“公子,这是您要的的金山雀舌茶。” “嗯,摆上来吧。”近侧的那位公子开口,声音清越温润。 嗯?连玉心想,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会仙楼的那条金大腿? 她缓缓地从茶盘后面抬起头来,看过去,果然是他。 再看旁边另一位,还是那日在会仙楼与他同坐之人。 心道,这两人还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两人眼睛正注视着楼下高台上的表演,并未看她。 轻轻将茶水摆好,把茶盘微微抬高,挡住了一张脸,正想在被他俩发现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离开。 她可不想被这俩货认出来,现在日子过得正滋润,吃喝不愁,衣食无忧,荣妈妈对她也甚是宽容,没事出去溜达买零食也不管她。 要是被这两人认出来,捅出她之前的事,作为一个能在一群大汉的围追堵截之下逃走的高手,一定会被荣妈妈严加看管起来,别想有舒坦日子过了。 对以后的出逃计划,也会带来翻倍的难度。 所以,看到他俩的第一眼,练玉就决定悄悄闪人,赏银也不准备要了。 她刚抬脚走了一步就顿住了,走不动? 低头一看,一只绣着祥云纹的月白色锦靴不偏不倚地正踩在她衣裙的一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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