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祖父扔到这里来做长史,已经一个月了,因为心里不爽,一次衙门也没去过,成日里不是郊外赛马,就是呆在家中睡觉,竟不知道城中还有吴家这一号,连刘适这个刺史都得避让。 傅衡收回心神,脚下又用力碾了一下,碾得吴望海又是一阵啊啊啊大叫,等他叫完,便笑着问道:“你们吴家是上得哪路菩萨的香?敢这样连一州刺史都不放在眼里,说出来,让在下长长见识。” 吴望海疼得龇牙咧嘴,又底气十足地叫道:“说出来吓死你,我姐夫可是田公公跟前的红人太仆卿边大人。” 傅衡嗤笑一声,说道:“好大的人物啊!连刘刺史都不放在眼里,那我这个小小的长史就更入不了你们的眼了吧?” “你知道最好,不想死就快点把脚从爷的身上拿下来。再跪下给爷爷我磕一百个头,爷考虑一下,绕了你这条狗命。”吴望海以为自己的靠山亮出来,把对方吓住了,不停地叫嚣。 这时一阵劈里啪啦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接着便见一群手握大刀长棍的大汉气势汹汹地从门外冲了进来。 一进门,当先一个穿着褐色缎面衣服的中年胖子,就气喘吁吁地叫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动我吴天仁的儿子。”手里还握着一把嵌满珠玉的宝剑,一看拿剑的姿势就是个外行在虚张声势。 傅衡的脚用力一踩,让吴望海再次发出惨叫,好提醒他爹,儿子在这里。 原来这吴望海今日耍横要带走云柳只是酒劲上来了,临时起意,身边只带了一个小厮。 那小厮也是个机灵的,看到主人一招就被按住,也没有上去送人头,悄悄从门口溜走,跑回去搬救兵了。 吴天仁听了消息,立马召集人手,就跑过来,他都不敢相信在浦州地界,还有人敢动他的儿子。 此时听到吴望海凄厉地惨叫,他痛呼一声“儿子”,带着人就要杀过去。 倏然,一个身穿月白色华服的少年从二楼一跃而下,拦在了中间,啪的一声展开了手中的玉骨扇摇了摇,笑道:“吴老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吴天仁盯着那把扇子楞了一会儿神,玉做骨,银织面,一副江山两面画,这是削筋碎骨的银面玉骨扇,那这扇子的主人定然是赫赫有名的朔北二公子孟泽深。 “爹,快点救我,把他们都给我杀了。”吴望海看着他爹顿在那里,又开始大喊大叫。 吴天仁没有去看儿子,而是对着孟泽深,行了一礼,道:“敢问可是朔北孟公子?” 孟泽深点了点头,笑道:“不过这事可不归我管。”他说着往后看了一眼,示意去跟台上这位交涉。 吴天仁会意,立马冲着傅衡作揖,恭敬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傅衡掀了掀眼皮:“姓傅。” 吴天仁微微弯着腰,继续说道:“傅公子,小儿顽劣,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放他一马,让在下带回去好好教导。在下明日在会仙楼备好酒席,让他好好给您赔罪。” 听了这话,吴望海又开始挣扎,他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吼道:“爹,你在说什么,快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吴天仁狠狠地瞪过去,喝道:“你个败家子,给我闭嘴!” 傅衡不想再跟他们拉扯下去,看着吴天仁,说道:“既然知道错了,那不应该向我赔罪,而是向云柳姑娘赔罪。不过代价还是要付的,不然大家还要以为这浦州城的天已经姓吴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只听见咔嚓一声,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刚才台上的蓝衣公子脚踩着吴望海的背,一只手掰起他的腿用力一拧,已经把吴望海的腿拧断了一条。 吴天仁看着儿子那只弯曲成奇怪形状的腿,眼中燃起一片怒火,咬牙道:“你。。。” 话还没说出来,“嘭”的一声,吴望海已经被傅衡一脚踢下了高台,落在他爹吴天仁的面前。 他一张脸苍白无色,冷汗淋漓,却无半点声息,俨然已经痛晕了过去。 吴天仁赶紧上前抱住儿子,愤恨地盯着傅衡,一字一句道:“你太过分!” 他本来想说:“你等着,不报此仇,我吴天仁誓不罢休!”但是一想到后边还站着个孟泽深,又把话咽了下去。在他们这些庞然物面前,吴家就是一只蚂蚁而已,也就只能在浦州这个小地方搅动一下风云。 傅衡看出了他强忍着的恨意,不屑道:“想报仇?那你记住了,本官姓傅名衡,现任浦州长史,家住云京魏国公府。报仇的时候,看清楚点,别找错了。” 吴天仁垂下头,压着声音,回道:“不敢。” 随后便唤了身后带来的人,抬着吴天望,走了。 大堂里突然就静了下来,一丝声音也没有。傅衡这时才注意到,满堂宾客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都走了,现在就只有他和孟泽深两个人立于其间。 他轻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从高台之上跃了下去,走到孟泽深旁边,一拍他的肩膀,笑道:“时间不早了,咱们也回吧。” 孟泽深“嗯”了一声,回头朝楼上栏杆处的寒竹望了一眼,转身和傅衡并肩走了。 楼上的寒竹见自家公子走了,赶紧缩回屋内,抬步要走,忽而又转过头对着连玉做了个鬼脸,重重的哼了一声,才转身离去。 楼梯上很快传来了他哒哒哒的下楼声。 连玉从二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道:“幼稚。”
第11章 恩公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收拾,这满地的桌子、凳子、杯子、酒壶的,都没看见吗?一群不顶用的。”荣妈妈从大堂后边气汹汹地走出来,伸手指着乱成一团的大堂。 躲在各处的侍女和帮佣,被她的声音一吓,呼呼啦啦地都出来了,抬桌子的抬桌子,搬凳子的搬凳子,收杯盘的收杯盘,一阵忙碌,却都小心谨慎地没有发出声音,生怕堵到荣妈妈的枪口上,被火力误伤。 荣妈妈走到门口,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感叹道:“什么时候咱们浦州来了一位这么俊俏的长史大人?”竟还是魏国公府的公子,心道:下次得让云柳好好招待一番。 连玉瞅了瞅荣妈妈的背影,悄悄把小脑袋缩了回来,正好看见了桌上还没有动过的茶水和点心。 这么贵的金山雀舌茶可不能浪费了,她就代尝了吧,遂双手抱起碧翠的茶壶,仰起头张开口对着壶嘴就灌了起来。 滋味清雅鲜爽,涩后带有回甘,好茶。 金大腿果然是有钱,不过今日看来那个傅衡似乎也是一条金大腿,还是条非常实用的金大腿。 她把空了的茶壶放回桌子上,又从怀中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在桌面上铺展开,把那两碟外形雅致清香绵延的桃花糕和玉露团子一起倒了上去,然后四角一兜捂在怀里就溜了出去。 一路小跑,回了牡丹园里那间小厢房。 房中点着一盏油灯,散发出昏黄的光晕,梅雪正拿着一支毛笔在灯光下认真又笨拙地练字。 她很珍惜在这里读书识字的机会,只要得了空,就一遍又一遍的练,虽然这些都是练玉这个二道师傅现学现卖的。 “梅雪,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快过来尝尝。”说着,便将桌子上那张写满了字的宣纸一抽,扔到地下,把怀里的那包点心往桌子上一摊。 “我的字,我的字。”梅雪赶紧俯身去捡落在地上的字,拾起来后理了理,搭在旁边的笔架上。 连玉口中塞了个玉露团子,鼓囊着嘴道:“一会儿再写,这可是院里最贵的点心,你快过来吃,今天运气好,客人一点都没动。” 梅雪坐回来,先给连玉到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喝口茶,别噎着。”见连玉喝了茶,把一嘴的糕点咽了下去,她才捏起一块桃花糕,轻轻咬了一口,“是很好吃,你喜欢吃,我有空去厨房悄悄看看胡麽麽的作法,回头学了做给你吃。” 连玉在一旁不住地点头,认同道:“好好学,把她们的本事都学过来,艺多不压身。” 梅雪看了看窗外,问道:“今晚外面是不是出事了?我看云柳姑娘早早地就回来了。” “嗯,云柳姐姐回来的时候怎么样?”练玉问道。 梅雪想了一下当时在院子里遇见她们的情形,开口道:“其他都挺好,就是有一只衣袖看着像是被人给抓破了。”顿了片刻,又道:“我还听到云柳姑娘骂人了,骂什么,死胖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连玉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从旁边架子上拿了一块新的手帕擦了擦嘴和手,扔到桌子上,道:“你继续吃,我去隔壁看看云柳姐姐。”说完,拉开门出去了。 她穿过门前的连廊走过去,敲了敲门,很快黄莺就打开门,把她让了进去,回头轻轻喊了一声:“姑娘,梨月姑娘过来了。” 连玉一边往屋子里走去,一边问道:“姐姐,可好?” 屋子里传来一个细软悦耳的声音:“我能有什么不好的,这种事每个月里都得闹上一两次,早就习惯了。” 此时的云柳已经洗漱完了,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软绸睡衣,歪在榻上看书,见连玉走进来,笑道:“你这丫头,看完戏了?” 连玉也不客气,在她旁边的锦凳上坐下,嘻嘻一笑,说道:“姐姐,发现我了?” “哼,想不发现都难,那救我的公子可就是从你那个厢房里跳出来的。”云柳把手中的书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放,“怎么?你认得那位公子?” “嘿嘿,我哪里认得他呀,是香荷姐姐有事让我帮忙给春水厅送一下茶水,我才在那里的。我进去刚斟完茶,大堂里就出事了,外面一片乱糟糟的,我也不敢出去,就躲到现在才出来。”接着她看着云柳的眼睛,一脸神秘道,“我有个好消息,姐姐听了一定高兴。” “你这消息不会是吴望海那个胖子被赶走了吧?这算什么消息。”云柳懒懒地看了她一眼,拿起一把绣着绿牡丹的香扇在手中摇着。 连玉把腰背一挺,收起脸上的嬉笑,认真道:“他哪里是被赶走了,腿都被姓傅的给掰折了,嚎得跟一头正在被宰的猪似的。就这样,他爹都不敢吭声,老老实实地把那死胖子拖走了。姐姐,你以后再也不用怕那胖子了。” 云柳似是根本没听那死胖子的事,正看着桌子上的烛火在发呆,嘴里呢喃着:“原来恩公姓傅。” 连玉眼珠子一转,笑道:“姐姐是想知道傅大人的消息啊,早说嘛。” 云柳霎时间羞红了一张脸,拿手中的香扇去打连玉:“你个毛丫头,连我也敢打趣。” 连玉一侧身,躲过了拍来的扇子,咯咯咯直笑:“姐姐,你再打,我可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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