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人,六匹马,独独把李老头留在了这里。 李承基作一副道士装扮,与玄霄道长并立于高塔之上,遥望他们下山的方向。只是晨间雾大,极目远去,只是白茫茫一片,缭绕于青山绿树之间,并不见人影。 喧嚣过后,这一处又归了云山仙境世外之地。 因着夏日天热, 他们一路上只上午赶行程,走得很是悠闲,穿山越水,到达云京已经是半月之后。 入城之前,孟泽深换了一身灰蓝色粗麻布衣,头戴斗笠,脸上覆一张灰铁面具,看上去沧桑了许多。 连玉看着他这副做派,笑道:“你是怕遇到那个永寿公主,被抢走当男宠吗?” 孟泽深白了她一眼,不想搭理这个问题。 连玉接着道:“哎,罗绮云说她的男宠都很好看,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一看。我最想看那个神奇的薛情了,飞霜,你想看吗?我们去爬公主府的墙,看一看,也不枉此行。” 飞霜淡淡道:“不想看。” 连玉叹息道:“飞霜呀,你这样好无趣哦。” 寒竹插话道:“连玉,你这样容易有去无回哦,公主府可不是那么好爬的,特别还是现在这位地位堪比太子的当朝公主。” 连玉羡慕道:“做公主真好呀,我怎么不是公主呢?回头我得去庙里多烧几炷香,积积阴德,争取下辈子也能托生成公主。嗯,就要做这种位压太子,当朝第一的公主。” 寒竹啧啧两声,道:“你这话,真是大逆不道,这里可是云京,小心被人听到,抓起来砍头。” 他话虽这么说,但是语气里却没有一丝一毫对皇室的尊敬和畏惧。一个小厮都是这种态度,看来在朔北人眼里,这大周皇帝怕是早已经名存实亡了。 进城后,一行人在京城东市一家客栈中入住。 东市乃是云京商贸活动最为繁华之地,各种商铺酒楼林立,行人如织,是真的盛世繁华景象。 他们住的这一间客栈位于主街之后,有一种闹中取静的雅致,名字也有意思,叫雁留居。 这样的客栈在云京,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并不打眼。 孟泽深这次不管从穿着还是住宿上,都秉持着一种谨慎低调的态度,不想惹起任何人的注意。 当日夜里,一个不起眼的客栈伙计,走入孟泽深的房间,给他添茶水。 那伙计添完茶,并没有立刻走,而是放下茶壶,单膝下跪抱拳道:“属下柴重,见过二公子,听二公子吩咐。” 孟泽深看他一眼,道:“起来吧,这般跪着,被人看见了,徒惹是非。” “是,谢二公子。”柴重起身道。 孟泽深问道:“萧公子的事,现在有什么进展吗?” 柴重道:“倒是有一点,但不知道准确不准确,好像牵扯到了国师。不过国师长居宫中,咱们也没有渠道可以印证。” “哪里来的消息?”孟泽深问。 柴重道:“一个小太监喝醉了酒,跟别人念叨,国师经常出入承天殿,本来也没人当回事,但那不久之后,他就意外死了。” “那个时间点,正好在萧公子出事之前一段时间,小太监还漏了一句星象东南。” “属下猜测,这东南可能与萧公子有关。” 孟泽深淡淡“嗯”了一声,又问道:“忠勇侯手里那快田黄石,是不是要出?” 柴重回道:“是。他儿子欠下赌债,还不上了。现在的忠勇侯府就剩个空架子,也只有祖上传下来的这块田黄石还值些银两。田公公的一个干儿子,看上了这块石头,给忠勇侯世子下的套。” “老侯爷骨头硬,不愿意向阉狗低头,不想把宝石交出去,要卖给真正懂石头的人。” “只是,如今田真权势滔天,手下那群干儿子跟狼狗一般,横行无忌,大家多有忌惮,没人敢收。” 孟泽深道:“你找个稳妥的中间人,跟忠勇侯联络一下,我要他这块田黄石。” “是,二公子。”柴重应道。 孟泽深抬起杯子,轻轻啜饮一口,道:“下去吧。” 柴重行了一礼,躬身退了出去。 他虽然在这里做一个小伙计,隐藏身份,但这处客栈,并不是朔北在云京的据点,真正的据点是两条街以外的花楼春归处。 出去吃了一圈的连玉和飞霜,抱着一大堆小食从外面走进来,与楼上下来的柴重迎面遇上,柴重悄悄打量二人几眼,被连玉发现,看了一眼,才赶紧低头敛目转向后院。 他知道这两位是二公子带来的姑娘。这么多年了,二公子身边还是第一次出现姑娘,这消息必须尽快报知节帅。 次日,一封密信夹带着两人的简陋画像,向着朔北飞去。
第95章 故人重逢 这一日, 孟泽深带了连玉在城中月华楼约见傅衡。 如今云京奸佞当道,魏国公府也是明哲保身,不愿与奸佞有牵扯。 佞臣足下野狗无数, 一不小心沾上了, 总是麻烦的, 就算最后能把野狗打死,自己也会被野狗撕扯出伤口。 之前在浦州便罢了,如今在京城,傅衡倒是不好与作为朔北二公子的孟泽深, 明目张胆地混迹在一起。 京城里, 眼睛多, 道道多, 无风也能给你整出三尺浪来,更何况看魏国公府不顺眼, 想取而代之的, 多得是。 两人相约的这处月华楼,地处西市,布局雅致, 风味做的好, 虽然名声不显盛, 却是一个好去处。 孟泽深换了一身富贵闲人装,简单修饰了容貌,和连玉坐在二楼的包厢内,喝茶等人。 不多时, 傅衡推门进来, 他穿一身藏蓝色常服,没有着金挂玉, 看上去颇为素雅,与这间月华楼的调子十分契合。 “阿深,好久不见啊。”他走到方桌的对面坐下,一脸灿笑。 孟泽深替他斟了一杯茶,淡淡道:“不久。” 从浦州分别,到现在,已经一年有余。 说长也不长,成年之后,大家各有所忙,大多朋友十年二十年也不一定能见一面,比之起来,一年说来确实不算长。 但说短也不算短,一年里也可发生很多事,再见已是另一番光景。比如眼前这位,去年此时,还是春香院的花娘种子,今年竟已跟着孟泽深坐在这里。 他自是早已记不得连玉彼时的名字,笑道:“阿深,这女儿,你最后还是领走了呀。” 连玉盯着他,嘿嘿一乐,笑道:“傅叔叔,安好。” “哈哈,大侄女,好啊。”傅衡哈哈笑着,伸手在身上摸了一圈。突然发现今日出行不想引人注意,身上没带值钱的物什,一时拿不出合适的见面礼,遂干咳一声,“叔叔今日出来的匆忙,没带见面礼,下次给你补上。” 连玉笑笑,看上去颇为通情达理,温软可人,说道:“那就谢谢叔叔了。”侧转头,看向孟泽深询问,“爹爹,咱们下次什么时候和傅叔叔见面呀?明日好不好?” 傅衡:…… 这是明目张胆得在点他吧,是吧,是吧? 孟泽深手中折扇敲一下她的脑袋,轻叱道:“玩够了没有?” 连玉吐一吐小舌头:“玩够了,玩够了。”而后收了脸上的俏皮色,起身一本正经行了个礼,道,“连玉给傅公子见礼。” 傅衡眼睛在两人身上溜转一圈,好奇道:“你俩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我实在是看不懂了。” “阿深,给我解个惑呀。” 孟泽深淡然道:“我三舅父的女儿。” 傅衡瞪大一双眼睛,惊讶道:“那她之前……” 他是想问,连玉之前混迹浦州,流落花楼的事情,不过,一时又想到,这番经历对一个姑娘来说,那都是不堪和污点,提了平白给人招惹是非,徒增伤怀,所以立时又住了嘴。 房间里的两人,都明白他咽回去的那半截话是什么意思,倒也不甚在意。 连玉本就不是拘泥于闺房后院的女子,那些经历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不能提起的禁忌。 她弯起眼睛,笑道:“我是流落在外,被表哥捡回来的。” 傅衡转头凝视着一脸淡然的孟泽深,看他的反应。 孟泽深点了一点头,自顾将话题转向了别处。 点好的菜还没有上来,连玉喝了一肚子茶水,便想如厕,刚从包厢里出来,就被一楼大堂中的动静勾了过去。 她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往下看去,穿着一身素白底子蓝花纹的唱曲小姑娘,被一个又肥又高、腰宽八尺的男子抓在手里,往外拖拉。 小姑娘看上去并不比连玉大上多少,哭着默默反抗,也不敢大声呼救,拉胡琴的老叟穿插到两人之间阻拦求饶,被胖子一把推在地上。 堂中坐着的食客,凑着脑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人上前去帮忙。 胖子呵斥道:“唱曲有什么好的,跟爷回去享福去。” 老叟爬起来,颤颤巍巍求道:“大爷,小人的孙女年岁小不懂事,您就发发慈悲,让她跟小人回去吧。” 连玉站在二楼,看了这一场争端,本欲跳下去救人,但又想到当年云柳的遭遇,知道一拳头把这胖子揍飞出去倒是轻松,然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她走了,胖子反而会变本加厉地报复这两人。 她眼珠转了转,咯咯娇笑起来,笑声散落,引起了楼下众人的注意,也引得那胖子抬头往上看去。 连玉沿着楼梯缓缓往下,笑道:“不知道大爷是哪个府上的啊?去了真可以享福吗?” 胖子痴痴地看着连玉,呆呆回道:“我叫卫进,祖父是当朝吏部尚书。” 连玉心道,这竟然是罗绮云嘴里说的,他那脑满肠肥、不求上进的纨绔表哥。 她跟罗大小姐还真是有缘。 走到两人身边,抬手轻轻将唱曲的姑娘手臂从胖子手中抽出来,道:“你看她长得还没我好看呢,不如换我去吧?跟她这种不识抬举的不一样,我最喜欢享福了。” “好,好,爷现在就带你回府。”卫进早顾不上唱小曲的爷孙俩儿,去抓连玉的手臂。 连玉微微一侧身,避让开来,笑盈盈道:“大爷前边带路,我自己走。”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月华楼。 卫进邀请她上马车,连玉说想走一走,逛一逛,卫进便拖着肥胖的身体跟在后边。 逛着逛着,人流越来越多,卫进只觉得到处都是人挤人,跟的愈发吃力,但是难得有个自请自愿跟她回家的小丫头,不像以前,个个都又哭又闹,喜事弄的跟丧事一样,他也觉得自己需要温柔一点,忍耐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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