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将瘦弱的苏茵挡在身后,只冷着脸攥着拳头,手背青筋暴起,抬了抬下巴看向孙正义,眼底满是寒光,“你什么意思?” “顾承安,干嘛啊?”孙正义像是第一回 认识顾承安似的,嘴角往上勾了勾,刚准备离去的心思淡了,反倒是开始盯着面前的死对头,“我这不碰见你乡下来的小媳妇儿,跟人打个招呼嘛,怎么,还舍不得了?” 孙正义满脸横肉,说话阴阳怪气,带着几分嘲讽意味,伴着周围他几个跟班的起哄声,苏茵脸一红,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找打是吧?”顾承安仍旧冷着脸,锋利的下颌线似是刀削般,带着生人勿近的距离感。两人从小就不对付,谁给谁好脸色都稀奇。 “嘿。”孙正义的目光试图越过前面像堵山似的顾承安找寻苏茵的身影,奈何顾承安高高大大,人也结实,就这么把人挡了个严实,半分看不见,“顾承安,我发现,我好像第一天认识你...” 盯着顾承安看了半晌,孙正义嗤笑出声,率先鸣金收兵,侧身叫上几个跟班,“算了,回去吃饭,走了走了。” 李念君在一旁观摩半晌,惊讶今天居然这么轻松,孙正义难不成真转了性了?两人竟然没打起来! 孙正义带人离开,侯建国仍然心有不甘,毕竟他前不久刚栽在顾承安手里,还被他爷爷抽了三下,疼了半个月,今儿本指望孙正义给人一点教训,谁知道孙正义半点没支棱起来。 “义哥,你今儿就这么放过顾承安啊?”侯建国眼咕噜一转,憋着坏水道,“还有他那乡下小媳妇儿,长得挺漂亮的,你就不...” “关你什么事儿啊?”孙正义不是个傻的,自己刚因为调戏女知青被父亲狠抽了一顿,直接扔回乡下,现在再敢招惹顾家的女眷,尤其还是自己爷爷老战友的孙女,那不是找打? “你也消停点,对了,是不是还惦记顾承慧?”孙正义咧嘴一笑,拍拍他肩膀,“喜欢就上啊!” —— 喧闹散去,顾承安看着面不改色的苏茵,对于她没被孙正义吓到有些吃惊,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哪来的胆色,还能平静地和孙正义说话,幸好孙正义没什么逾矩动作,不然自己早一拳上去了。 再看一眼旁边的李念君,听何松玲说,是李念君让她来通知自己,又横插一脚来帮忙,顾承安头一回正眼看着她,道了谢。 “今儿这事儿谢了,我们先走了。” 言简意赅,语气平静得让李念君怀疑这人开过口没有,就见着顾承安拉着苏茵手臂离开,可苏茵手一缩,忙背到身后,两人并肩离去,渐渐走远。 李念君怔怔看了半晌,突然恍然大悟,眼眸微亮,唇角带笑喃喃自语起来,“嚯,原来你也有今天啊。” “孙正义没拿你怎么样吧?”顾承安原本想动手,却没想到到了现场听到两人竟然叙起旧来,又劝说一句,“他可不是好人。” “我知道的。”刚被顾承安拽过的手臂发烫,苏茵右手指腹抚着左手手臂,藏在身后。 她当然清楚孙正义不是好人,刚刚被人拦着说话,她顺便观察了一番孙正义和侯建国,琢磨他们会不会是害了顾承慧一辈子的坏人。 毕竟孙正义言行举止轻佻,又有调戏女知青的前科在,而侯建国是喜欢顾承慧的,兴许一时冲动犯了错? “以后离他远点。”顾承安想起孙正义平日最爱看女人,品头论足言语调戏甚至还想动手动脚,再看看俏生生的苏茵,顿觉危机丛生,“见到他就躲远点...不行,这人跟狗皮膏药似的,自己都会黏上来...不然...” 顾承安停下脚步,认真思索着对策,怎么都不放心,哪有放心小绵羊随时被一头大灰狼觊觎的,“不然你跟我一块儿去上班吧。” 是了,只能自己随时随地看着才安心,自己勉为其难可以保护她。 苏茵:“...?” 苏茵杏眼瞪得微圆,眼眸里闪着亮光,十分不解,“我干嘛跟你一块儿去上班啊?” 顾承安又撵上苏茵的步子,试图解释,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伸手拉了拉苏茵走动时轻轻扬起的辫子,惹得苏茵回头瞪自己一眼。 护着自己的小辫子,苏茵双眸闪烁,埋怨他,“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 顾承安:“...?” 拉拉小辫子就叫动手了? = 折腾一遭,被嫌弃的顾承安回到自己房间,他今天外出办事大半天,临下班时又得到消息,精神高度紧张,一路跑回家属院,属实是耗神太多,这会儿才彻底松懈下来,倒头就睡。 第二日,难得的周日休息日,许久没和一帮兄弟见面的顾承安被韩庆文何松平给架了出去。 “安哥,有好东西!” 几人神秘兮兮把顾承安带去了秘密基地,废旧的楼栋,地方宽敞。当年顾承安和孙正义都盯上了这地儿,大战一触即发。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六岁,最后顾承安打架打架赢了,孙正义这帮人以后都不能来这里。 “什么呀?”顾承安现在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劲儿,打枪,没想法,骑摩托车,没兴趣。 “磁带!”韩庆文从军装兜里掏出张手帕,裹成小巧的长方形,展开一看,里头躺着一盘磁带,“我托人弄来的,港城那边的!里头是没听过的歌!” “快快快!收音机呢!” “上回那首《往事只能回味》我都听八百遍了,终于来新的了!” 大伙儿听样板戏听了十多二十年,直到三年前,听到顾承安舅舅捎回来的港城的磁带里飘出的动人歌声,顿时惊为天人。 原来还有这么温柔婉转,亦或是俏皮灵动的曲调。 从那之后,几人便时不时偷摸倒腾新磁带,抱着收音机悄悄听。 外面对靡靡之音的宣传打击严厉,可这不妨碍有人私下藏起来听,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和眷恋总是挡不住的。 卡开收音机盒子,将磁带放进去,不多时,温柔缱绻的女声便飘了出来,唱着动人婉转的关于爱情的歌词,逐渐令人着迷,就连平日最闹腾的胡立彬都安静下来,痴痴望着收音机。 “真好听啊。”一曲完毕,胡立彬手撑着下巴,不住回味。 “再来一遍呗。”吴达家里条件不算太好,没买收音机,他父亲是军区二旅五团三营营长,工资加津贴不光一家五口用,还要寄一部分回家,有些大件便没有添置。 播放键再次被按下,音乐声继续...飘荡在这方秘密基地,久久盘旋。 顾承安始终没有开口,似乎也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眼前渐渐浮现一张白皙的小脸,想起那双杏眼专注盯着收音机,舍不得挪开眼,眼神缠绵,像是在盯着什么心爱的宝贝。 “上回我那盘磁带在谁那儿啊?”顾承安冷不丁口,大伙儿聚在一起听了几回,磁带就借出去了。 “我我我,在我家。”何松平昂着头,“我昨晚还偷摸在被窝里听呢,幸好我妈没发现,不然一准儿数落我听靡靡之音。明儿得传给胡立彬。” “行。”顾承安没太在意,听着收音机里动人的歌曲,忆起那个眼神,只道,“这盘我先拿回去听啊。” “好啊。” 大家自然没意见。 又连着听了几遍,顾承安将磁带从收音机里取出来揣进衣兜,刚放进去就摸到了不一样的触感,将兜里的异物拿出来一看,是个黄皮信封。 思索一番,顾承安这才想起来,昨天下午收到了一封信,当时他只来得及看了第一句话就被何松玲叫走了,后头再没想起这事儿。 “哟,安哥,谁给你写的信啊?怎么名儿都写错了。”胡立彬凑过来一看,一眼看见上面的错别字,‘承’写成了‘成’。 “不会是情书吧?”何松平跟着起哄。 顾承安略带嫌弃地把几人一吧啦,这才继续拿出信纸一目十行地阅读起来。 韩庆文眉眼带笑看着顾承安,正和几个兄弟打趣他是不是收到了情书,结果旁边男人的脸色却越来越差,逐渐冷峻,这还是夏日尾巴上呢,周遭像是刮起寒风。 “怎么了?信上说什么了?”韩庆文正了正身子。 吴达离顾承安最近,探头一看,只在密密麻麻的狗爬字迹中看见了两个字,扎眼得很,“破鞋,谁是破鞋?” “啊?怎么了?有人搞破鞋?”胡立彬听到这事儿来了兴趣。 两个月前,附近街道有人搞破鞋,一男一女在外头偷情被抓,男人的原配上门去逮的人,就在炕上给逮了个正着。这事儿他还去围观了,现在娱乐活动少之又少,出个大新闻,还是丑闻,附近的人谁不好奇?当时就围了个水泄不通,事后还被人嚼舌根嚼了俩月,没个消停。 顾承安猛地收手,把信纸揉成团攥在手心,神色冷峻,转头盯着胡立彬手里的火柴盒,冷冷道,“来个火。” 几人十六七岁的时候开始偷摸抽烟,没有瘾,只是觉得叼着根烟很带劲,时不时来上几根。 胡立彬划燃火柴,等着给顾承安点烟,却见他将手里攥着的信纸展开,任由昏黄的火苗舔舐上白色信纸,将密密麻麻的字迹一一吞噬。 “安哥!哎,你怎么烧信啊?”胡立彬收回手,想起刚刚吴达看到的字眼,“怎么了?谁给你写信说谁是破鞋?真的假的?你烧它干嘛?” 看着白色信纸化为一摊黑色灰烬,顾承安黑色布鞋撵上去,踩灭最后一点火星子。 吐出的话冷冰冰,“不长眼的东西,来搬弄是非。我先走了。” 走出去半步,顾承安又回身扫过众人,语气严肃道,“别往外瞎说话。” 几人看着顾承安突然严肃起来,便知道事情不简单,纷纷闭嘴,等人走远却又凑在一处犯嘀咕。 = 走到自家门口,顾承安面色如常,听见屋里爷爷奶奶正说话,老爷子眼看着快七十一岁大寿,正跟媳妇儿讨要礼物。 “小云,我马上满七十一,你得让我搬回来睡吧。” 老太太瞥他一眼,见着这个不可一世惯了的人低声哄自己,嘴角一翘,“看你表现~” 原来,老两口最近又出现了感情危机。前天家里来了客人,是两人的老战友,六十九岁的前西南军区第五师师长。 这倒不打紧,只是当年这人差点和王采云相上亲,老爷子一直耿耿于怀。当年王采云是野战军区医院一枝花,长得漂亮,性子又好,护士长便琢磨着给她介绍对象。还是顾宏凯先发制人开始追求才抱得美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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