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王采云遇到老相识一时激动就多说了几句话,老爷子一看就吃醋了,板着脸和老战友说话,最后人走了都没缓过劲儿来,嚷嚷着媳妇儿是不是嫌弃自己年纪大,看上年轻的了。 天知道,这个老战友就比他小两岁,一个六十九,一个七十一。 老太太哪会惯着这个吃醋的老头,听他说些不着四六的话,直接把人赶出屋,分房睡。 趁着自己即将到寿辰,老爷子顺杆爬,抓紧机会提出回房的要求。 “我那是关心你,你跟我置啥气。”老爷子试图狡辩。 “哼,多大岁数了,还跟个醋坛子似的。”老太太埋汰他一句,却被老头子吧唧一口亲在脸上,羞得她脸都快红了。 “哎呀,你干啥!这大白天的!” “大白天的又咋啦?”老爷子霸气外露,“家里又没人,我在家亲自己媳妇儿都不成?” 听到这动静,刚进屋的顾承安脚步一顿,抬眼却是见到猫着腰正下楼的苏茵也僵在了楼梯口,两人视线对上,显然都听见了客厅两个老人的动静。 苏茵抿嘴一笑,手指往嘴边放,冲顾承安做出个嘘声的动作,眉眼弯弯,像是只小狐狸。 顾承安眼底铺满笑意,也不知道是为了客厅爷爷奶奶的日常拌嘴,还是因为迎面撞见的娇美笑容。 再想起刚刚信里的内容,笑容却又凝固起来。 ——“顾成安同志,这事儿按理说不该跟你说的,毕竟我是苏茵三叔,可不说吧,我良心过不去啊。” ——“苏茵,她就是个破鞋,早和我们公社民兵连连长的儿子搞在一起了,根本不是黄花大闺女。” ——“我们老苏家都是实诚人,我也是担心你被骗了。” 顾承安读书心思不重,可记忆力极好,一封信的内容看过便记住,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回想,越想,周遭的温度越低。 苏茵走下楼,和顾爷爷老两口打了招呼,再看向顾承安,发觉他心情不大好似的。 果然,年轻时的大佬都阴晴不定! = 苏茵听着顾爷爷和王奶奶回忆当年,从前天来拜访老战友的师长聊到了当年参军的岁月,提及苏茵爷爷,更是不胜唏嘘。 “当年我和你爷爷一块儿打鬼子,受伤这种事不提,死都不怕的...” 苏茵喜欢听顾爷爷说起过去,好像自己爷爷还在身边似的。 “后来你爷爷带着你不容易啊,我给他寄信寄钱,他还不收钱,这人就这个犟脾气,气得我骂了他几句,要不是当时军区事情多走不开,我高低要去你们那儿埋汰他。” 苏茵莞尔一笑,其实自己爷爷的脾气和顾爷爷挺像,又犟又轴,她以前听爷爷说过和顾爷爷爱吵架,可吵着吵着说起行军打仗的事儿,立马就能和好。 都是直肠子,没太多弯弯绕绕,实在人。 “你和你爷爷在村里也不容易。”王奶奶越想越心疼,拉着苏茵的手,脸上皱纹铺开,一派慈祥模样。 苏茵摇头,脸上挂着平和的笑容,“还好,有遮风挡雨的屋子,有吃的就够了。爷爷一直教育我,得脚踏实地,不求多的,平安健康就行。” “你爷爷是个明白人。”老太太感叹。 顾承安默不作声,在旁边看着自己爷爷奶奶和苏茵说话,苏茵背对着他,单薄纤瘦的背直挺挺的,两条麻花辫乖顺地搭在脑后,细碎的碎发随风轻轻飘动,伴着她动了动身子,说起过去的苦日子,却嘴角含笑,瞧着又乖又温柔。 再念及信里一句一句言辞激烈的污话,顾承安心口隐隐发闷,眉心深拧,大步走到沙发旁。 “爷爷,我记得我们院里之前有谁转业去了和平县?”顾承安模糊有个印象。 “是,你齐叔转业的,他和茵茵老家一个地方。” 五年前,大院里和顾老爷子关系不差的齐家人转业离开回了老家,正是苏茵的家乡。 顾承安上邮局一趟,花钱拨通几经周折打听来的电话。 “齐方明,是我,顾承安。怎么?忘了大院里这些人了?” “...行,有机会见。对了,有事儿找你帮个忙,帮我打听一个人,就是你们和平县的,在山岗公社,姓苏,叫苏建设。你侧面找人问问情况,打听点实在的过来,尤其是,有没有苛待侄女之类的。” 电话那头的齐方明满口应下,当年关系不近不远,可他在大院就没少被顾承安关照,虽说如今多年没联系,帮忙打听个人都是小事。 = 苏茵不清楚自己三叔往京市寄信的事,她在京市安稳下来后,只给姨奶奶寄信报了平安,老太太是村里难得能识字的老人,文化水平可见一斑。 姨奶奶刚收到的信,当初就和苏茵约好,寄信人的名字写别人的,以防被她三叔发现,就连这信,都是让自己孙女去县里邮局领的,没敢等邮递员送到村里来。 看着信,姨奶奶慈祥地笑笑,转身便烧了。 “奶奶,您怎么烧了啊?”小月有些可惜,还想再看看茵茵姐姐寄回来的信。 “免得被你三叔看到,到时候给茵茵使绊子。” 苏茵除了寄信,还给姨奶奶和小表妹寄了五块钱和一斤京市特产酥心糖,过去多年,姨奶奶对自己和爷爷多有帮衬,这回苏茵能趁三叔三婶不注意偷偷坐上去京市的火车也多亏了姨奶奶打掩护。 姨奶奶是个节省人,只让孙女吃一颗糖,剩下的锁进柜子里。 转身看着孙女翘得能挂油壶的嘴,朗声一笑,“就你这嘴,我不锁着,两天就能吃完!” 小月心虚垂下头,知自己莫若奶奶。 两人相依为命,说了会儿话,便去准备晚饭,今晚吃得好些,炒个白菜。 铁锅里冒着热气,透过袅袅炊烟,姨奶奶见着一个年轻男同志走了过来。 “是何奶奶吧?您好,我是县里档案局的小齐,跟您打听个事儿。” 姨奶奶警觉起来,上下打量这人,疑心是不是来给茵茵使坏的,刚准备装聋就听到男同志继续开口。 “打听打听苏建设的事儿。” 姨奶奶听到这话,一拍大腿,话立马涌到喉咙口了,“他的事儿我可知道!” —— “同志,麻烦看看有没有我的信,收信人是苏茵。”苏茵正在邮局取信,上回的文稿投递了京市晨报和青年杂志,尤其是青年杂志,是她仔细研究过文风才写的。 “有,两封。”邮局工作人员显然已经注意到她,每半个月准有信来,寄信方不是报社就是杂志社,忍不住好奇,“同志,你在投稿啊?” 这种事情不稀奇,只每回都能中稿让他咋舌。 苏茵含糊一句,捏着两个信封离开。 京市晨报和青年杂志各有五元稿费,这回一次性就收获了十元,苏茵扬起嘴角,小小的荷包又鼓了几分,真好! 想到上回顾承安控诉自己没给他织毛衣,便心虚地调头去供销社专给他买糕点。 宋媛把称好的杏仁酥递过去,收下苏茵的一斤糖票和一毛钱,“你还真是能耐,又中稿了!快给我看看!” 宋媛如今已经成了苏茵的忠实读者,最爱盯着她中稿的文章看,这回在杂志上发表的短篇故事,更是看得津津有味。 两人寒暄一阵,供销社忙碌起来,宋媛在工作间隙开口,“茵茵,我星期五下午换班了要去相亲,你能不能陪我去?” “相亲?”苏茵惊讶片刻便反应过来,宋媛如今二十三,当年十七岁就下乡,不同于许多知青挨不住在乡下结婚安定下来,她等到了用工作单位接收的机会回城。 可她这个年纪还没结婚,在家里算年纪偏大的,许多姑娘家十九二十就定了人家,乡下更有甚者十六七就摆酒了。 “好啊,你相的谁啊?家里介绍的?” 宋媛摇头,“我自己找媒人介绍的,家里住着太挤,我嫂子有意见呢,我还是得早点搬出去。” 原本,宋媛一家六口人住在二十多平的筒子楼,不可谓不拥挤,等宋媛今年回城,家里更是快下不了脚。家里就这条件,当初给她倒腾的工作是宋母让出来的,现在宋媛一回来,再隔了床板出来,时间一久,大家都难受。 宋媛也受够了这样的日子,还不如抓紧结婚搬出去。 “成,到时候我们在供销社见。” 拎着杏仁酥,苏茵慢悠悠往家属院去,路过大门口立着的黑板宣传栏,上面写写画画,正宣传着靡靡之音的危害。 这块黑板报正是何松玲写的,当然,功劳全被辛梦琪得了。 苏茵驻足片刻,看着斗大的红色靡靡之音四个字,想起前阵子在何松平家听到他们几个男同志悄摸放的歌曲。 听说是港城的磁带,里面飘出的是自己从没听过的曲调,声音温柔动听,和大队那口大喇叭里播放了许多年的样板戏完全不一样。 就这么想起来,似乎耳畔还有余音环绕,不自觉勾了勾唇角。 路上遇到何松平几人,苏茵想起还被人载着回来过,主动打开油纸袋子请人吃杏仁酥。 几个男同志哪好意思,拿了一块酥四人分着吃了。 顾承安今天被办公室的刘哥拉着诉苦,说起家里亲妈和媳妇儿吵架,吵得他脑仁疼,不愿意回去,顾承安被他拽着上房管局食堂吃饭,回到家已是傍晚。 洗漱后回房,没一会儿,房门被敲响,门外站着个娇俏姑娘,手里拎着个油纸袋子。 顾承安倚着房门,凤眼微亮,“装的什么?” “上回说给你买的糕点。”苏茵努力一视同仁,毛衣已经织好了两件,给顾爷爷和王奶奶的,剩下三件正在进程中。 顾承安接过袋子,拿出一块杏仁酥扔进嘴里,嚯,真甜。再伸手,又拿出一块直接喂到苏茵嘴边。 见苏茵愣住,红唇紧闭,冲她抬了抬下巴,“张嘴啊。” 突然被人塞了一块杏仁酥,苏茵慢慢咀嚼,收手时,男人粗粝的指腹不经意间从自己脸颊边擦过,有些刺有些痒。 “那我走了,你慢慢...”吃字还没说出口,苏茵却被顾承安一把拽进屋里,房门一关,砰的一声后,满室寂静。 苏茵震惊地看过去,疑惑地盯着顾承安,原本还不觉得什么,紧闭的屋子里,两人面对面站着,顾承安穿着一身黑色棉布睡衣睡裤,刚洗过的头发柔软地耷拉着,和平常不太一样,高高大大的男人在屋里存在感十足,苏茵脸有些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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