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拍卖会的场所和歌剧院有些相似,座位是围绕着舞台呈弧形排列的。因为视角的问题,如果白榆不扭头去看邻座的人,邻座最多只能看个模糊的侧影。 后来,因为拍卖的时候这人话有些多,白榆就转头看了他一眼——结果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开口。 得知他是军团的指挥之后,白榆基本也猜到他闭嘴的原因了:因为她和罗兰长得太像,这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军团指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踢到铁板了。 然而,面对白榆近乎直白的奚落,楚锡伸手抖了抖自己的军装斗篷,然后淡然地笑道:“好吧,请允许我为那些多余的话道歉。不过,那天在拍卖场里,我的存在原本就无足轻重,不是吗?从结果来看,最好的材料得到了最好的主人;我相信那笔钱您也花的相当满意……那这一切就是合乎正轨的。” “是合乎正轨。”白榆脸上的微笑不变,“但楚锡上校身为军团指挥,那么重要的宴会开场在即,你却还在花园里闲逛,看样子是直接打算缺席。这种行为是否又能被称作‘正轨’呢?” “……”楚锡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了许多。 “我只是不习惯那样的场合。”楚锡动作轻缓地扭头,漂亮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发光的星尘,“我是平民出身的Alpha,却爬上军团指挥的位置,多的是人在等着挑我的刺。与其和他们虚与委蛇,倒不如我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躲清闲……团里的副指挥会顶替我的位置,我并不是必须出场的角色。” 白榆凝视他半天。短暂的沉默后,她道:“……你刚才是在向我卖惨吗?” 楚锡:“……” 楚锡刻意营造的气氛进一步瓦解了。 “我不是很吃这套,楚锡上校。”白榆散漫地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望向漂亮的喷泉,感受着面上袭来的冰凉水雾,“你如果真的感到抱歉,不如拿出一点实惠来。” 这完全超出楚锡的预料。 他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白榆,挑眉道:“绕了那么多圈子,你只是想和我要钱?” “不是你自己说的‘抱歉’吗?想道歉总要展示一点诚意吧。” “很可惜,拍卖虫晶所得的收益是归属于军团的,我个人无权挪用。” “你在想什么?当然是你自己掏腰包来安慰我啊。那些话是你自己说的,由你承担后续的补偿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 于是他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虽然那个笑容有些凉薄。 “那您说,要多少才够呢?” “意思意思就行,主要看一个诚意。”白榆大度地挥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要少了不解气,要多了……说真的她也不太好意思。让对方看着给是最合适的了。 “真奇怪。”楚锡垂眸盯着白榆,那目光像是要把她穿透似的,“你明明是眼下唯一的皇亲,最可能获取继承权的Alpha。只要勾勾手,皇室宝库里堆积如山的资源唾手可得……” 他忽然眨了眨眼,睫毛像是轻柔舞动的蝴蝶,但声音却透着一丝凉意。 “我刚刚收到消息,陛下命人把他右手侧的第一个席位空出来,却没有在席位表上公开名字。我想,现在从那个宴会上逃出来躲懒的人不止我一个了……不是吗?”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明明你是Alpha,为什么身上一点信息素的味道都没有?” “?” 这话题转的有点快,白榆脸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我看你也没有贴抑制贴。”楚锡说道,“你至少应该贴一个装装样子的——没有任何一个Alpha会像你一样,明明没有使用任何去味物品,身上却一点信息素都没有。这太反常了。” “腺体发育异常?”楚锡站直了身体,那双浓绿的双眼中神色难辨,“所以你才不愿意坐到陛下身边去?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这个问题?也可以理解。毕竟那些精神等级高的Alpha们鼻子很灵。” 白榆:“…………” 翻译一下,楚锡这话的意思就是:“原来你阳萎,不想继承那个人人都垂涎的位置只是因为你阳萎,不想去参加宴席也是因为你阳萎。” 啊啊啊烦死了! 她只是没有信息素又不是真的不行!她真的好烦这种把信息素和Alpha的“能力”联系在一起的社会文化啊! 白榆冷下脸道:“这不关你的事。” “我可以为你保守秘密。”楚锡笑得像只逮到小老鼠的猫,“只要我们之间的债一笔勾销。怎么样?” “呵呵。”白榆从长椅上下来,双手抱臂道,“你休想。” 说着,她转身就走。 楚锡:“你要去哪里?” 白榆:“去坐我舅舅身边啊。然后顺便告诉他,有人明明进了皇宫,却在花园里鬼鬼祟祟、躲躲藏藏,不知道是嫌皇宫的宴席太寒酸,还是觉得要给皇帝行礼庆贺太麻烦呢——” “停下!” 突然,白榆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人紧紧拽住。 “你急了?”白榆脸上带着得逞的微笑扭头,视线内划过一双淬着寒意的锋利眼眸。她顿时有些奇怪:就算她向舅舅告状,最多也就是治楚锡一个态度散漫的罪而已,为什么他的表情却像是碰见了一个秉性恶劣的强盗一样? 刚想问些什么,但她的头却重重地砸到了对方的鼻梁。两人都在那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嘶……你有病啊?突然那么用力干嘛?” “……”楚锡单手捂着自己的下半张脸,一副不想多说的表情。 突然,空中花园的门被人打开。是礼仪官。 被灌进来的冷风一吹,白榆顿时清醒不少。 “宁希小姐。”礼仪官站在原地,恭敬地对白榆行礼,“请问您休息得如何?” 白榆:“嗯?” “宴会的宾客们都在等着您。”礼仪官侧身,道,“只要您到场,宴会就能马上开始。” ……所以这么半天过去了,宴会根本没开始?罗兰让所有人都等着她一个? 疯子! 白榆暗骂一声,冷着脸收拾自己的衣领。在楚锡幽冷的目光中,白榆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走向了花园的出口。 楚锡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 他有绝对不能参加宴会的理由。 罗兰·泽塔,是精神力超过3S级的怪物。楚锡无法确定自己的精神力与之相比如何,但他下意识觉得,他用精神力伪装自己的招数无法骗过这位的“暴君”的法眼。他只能尽量避免和对方的近距离接触。 只是…… 他抬眼,看着不情不愿地跟着礼仪官下楼的少女突然微微转过头来。 楚锡皱眉,顿时心生警戒—— 只见少女张嘴对他做了个口型。 四个字: “记得打钱。” “…………”
第六十五章 楚锡目送白榆离开后, 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似乎从今夜碰见她开始,一切都在失控的边缘徘徊。 楚锡一生很少有这么无力的时候——他要隐藏的弱点是唯一的,却也是足以致命的。而且要死不死, 他在拍卖会上随口交流过的拍卖者居然是皇帝唯一的继承人。 如果白榆什么时候看他不顺眼, 跟皇帝告个状,他被降职还算是轻的,怕就怕原本不怎么注意他的皇帝突然单独召见他…… 罗兰·泽塔的暴君之名在楚锡看来是言不符实的。对于军人来说, 这完全是位理想的君主。罗兰强大, 聪明,赏罚分明。但这位陛下无疑是个冷心冷性的人。他的权力和军队紧密联系在一起, 但他却不像从前的那些皇帝那样拉拢将领或是派人监视他们, 皇帝和所有人保持着距离, 除了军务之外很少过问其他事, 可以堪称性格孤僻。 然而,就是这样的陛下, 不惜让整个宴会厅中的人都等着, 也要让白榆坐到他身边的位置去。 皇帝的心意昭然若揭。 而得到如此高规格偏宠的继承人,毫无疑问的, 肯定在皇帝那里掌握极高的话语权。 而他偏偏就把人“得罪”了。 早知道还不如别说那些有的士没的, 坦率地道歉,然后双手捧上自己账户里所有的存款贿赂她。 可现实问题是, 对方看着又不单纯像是贪财好赂的人。面对皇帝的召唤,她甚至还拖拖拉拉的, 明显不是很想坐上那个“皇储位”。皇帝的命令她都敢推三阻四,明显是个任性的人——刚才让他展示歉意估计也是一样的道理。她在强迫他低头。至于头该怎么低、该摆的有多低, 她又不明示。仿佛这件事能不能翻篇只看她的心情。 是觉得为难他很有趣么? 楚锡自己也算不上什么良善人。但他一贯不希望自己被置于被动的位置上。 楚锡眼眸低垂,双眼似两潭粼粼发光的绿水。 忽然, 他的光脑亮起来。 楚锡接了通话,空中传来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是团里的副指挥梵修:“楚锡,你真的不出席啊?我们可是要和陛下举杯庆贺的,你来了说不定能在陛下那里混个脸熟,以后升职加薪指日可待啊!” “肤浅。”楚锡犀利地道。 “怎么能说我肤浅呢?先不说你一身本事,凭你那张脸,就算是流浪到天桥底下好赖也能混上个四菜一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其实梵修说的也有道理。”另一个清润低缓的声音响起,是他们的军团长梅维尔,“现在宴会还没开始,你还有时间赶过来。” “没时间了。”楚锡的语气轻飘飘的,让人分辨不出喜怒,“缺席的那位已经往宴会厅去了。” “嗯?哪个缺席的?难道是……” “一会儿你们就能看见了。” 说完,楚锡挂断通讯,往花园的另一处休息点走去。 宴会厅内,梵修小心翼翼地摁灭光脑,目光好奇地朝着长桌的另一端看去。 “谁马上要来?是那位神秘的继承人吗?”他出声问道。 “大概吧。”一旁的梅维尔穿着气势逼人的军装,目不斜视,雍容沉静。 “团长,这时候你就别卖关子了。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事?” 梅维尔出身于声名显赫的勋爵家族,是他们之中消息最灵通的。 “一些贵族圈内早就已经传开的臆测罢了。只是现在离猜测成真又近了一步。” 咔哒。 宴会厅的大门打开。 灯光明亮的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一处。 一个修长的身影从昏暗之地迈步进来,脸被宴会厅内白昼般的灯光照亮。 所有看清她相貌的人都下意识一愣,随后暗暗惊叹: 像,实在是太像了。 她长得和坐在主位上的罗兰极为相似,但罗兰的五官锋锐,而她的眉毛和眼睛却更柔和一些。眸光转动的时候,气息干净至极,却潋滟着一种温雅难言的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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