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讶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竺宴。 “你,你的……”令黎手指犹犹豫豫地指向他的眉心。 她的眼眸澄澈,宝石般水光潋滟,竺宴在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神情微滞。 竺宴快步走回房间。 令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上去。看他那熟悉自然的样子,那显然是他的寝居,贸然跟去显得唐突,但她又着实好奇。看方才魔君那反应,怎么像他自己并没有换衣服和头发颜色? 但若不是他自己换的,为何他会忽然变成这副容貌? 令黎犹豫片刻,好奇心占了上风,还是轻手轻脚地跟了进去。 竺宴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魔君的玄衣不见了,他不知何时换回了青色衣衫,白发变回黑发。 眉心处,多出了一道殷红的火焰印记。 他直直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中没有情绪。 令黎跟进来,他移动目光,视线与她在镜中对上。 令黎看着他眉心那道印记。 那道印记很小,不过一颗糯米大小,方才隔得近了才看出火焰的形状。此刻两人隔着远了,又隔了一面镜子,这么瞧着更像是眉心长了一颗朱砂痣。 发丝如墨,冷白肤色,眉心一点朱砂,美得夺目。 令黎直直望着镜子里的竺宴,眼睛一眨不眨。 “你喜欢这个样子?” 听见竺宴没有情绪的声音,令黎才回过神来。 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目光过于放肆,还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令黎脸上一热,飞快移开目光,正要面不改色胡扯一句将自己撇干净,却听竺宴又毫无温度地接了一句:“也是。” 若非他语气平直,眼神也冷泠泠的,令黎都要怀疑他又是在讽刺她。但他这个神情,又显然和讽刺挨不上边,只是平白地陈述罢了。 虽然这陈述更加令她摸不着头脑。 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考虑到要与他拉近关系,令黎又重新打起精神,客气地夸奖道:“你这身打扮还怪好看的。” 她说完还不失周全地又补了一句:“当然你原本就好看,只是你如今正正年轻,白色的头发多少有些不合适,还是黑色的头发更衬您的英姿。” 竺宴一言不发。 令黎:“……” 令黎搞不懂他怎么了,摸了摸鼻子,识趣地出去。 “对了。”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又回过头。 竺宴一直看着镜中的她,眼眸漆黑,不知道在想什么。 令黎:“我能将自己种在你这院子里吗?” 竺宴终于有了反应,淡道:“神域之内,你想住哪里想去哪里都可以,不必将自己弄得如此卑微。” 卑微?“不不不,你误会了!”令黎连忙解释,“我自然是知道你不会薄待客人,但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一生一直有个夙愿,就是想着早日开花。可惜我活了一千多年,至今开不出一朵花来。方才我见你殿中杏花开得甚好,花瓣被吹得到处都是也不心疼,又见你一回来连头发都变黑了,所以我猜想定是因为扶光殿中灵气滋养,我便想将自己种在你这里试试,试试看能不能开花。” 竺宴沉默了。 令黎以为他是在心中笑话她,就像交觞上下那些弟子就总是笑她这唯一的心愿卑微又离谱。 竺宴忽然轻嗤了一声:“客人。” 令黎:“?” “随你,”竺宴移开视线,“你自己好意思就行。” 什么好意思? 竺宴:“外头那些花开得正好,独你只有青绿的枝条,你若是觉得硬凑到他们中间去也不丢脸,便去种你的树吧。” 令黎:“……”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怎么种树? 令黎闭了闭眼,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生气。 令黎,你可是扶桑神木,你何至于去跟一个幻象生气? ……但是这个幻象他讽刺你开不出花啊!别的都好说,这要怎么忍?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令黎:“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的视线对上镜子里的竺宴,慢吞吞道:“您之前顶着一头白色的头发硬凑在一群黑色头发中间,看起来不也挺自得其乐的吗?” 竺宴:“……” * 大约是互相伤害得太狠,令黎没有去种树,竺宴也没有再出房门。 令黎猜测他应该是在克制自己,免得一怒之下将她杀了。 她看出来了,魔君舍不得杀她。虽然她穿了红色衣裳,又几次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故意气他,可说是在他的逆鳞上疯狂蹦跶,但从他之前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她定然长得十分像他一位故人,他舍不得下手。 至于是什么样的故人,那一句迷迷糊糊之下的“再陪我睡会儿”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一起睡过觉的故人。 大约是因为前世今生加起来活了一千多年,树皮比较厚,令黎半点没有“不,我绝不能做替身!”这种高风亮节的想法,相反,她心里正窃喜着呢。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甚至还想打听到更多,方便她将这个替身扮演得更逼真。 只有魔君越喜欢她,才越有可能放她出燃犀镜。 但今天累了,令黎随意找了个空置的房间,泡了个温泉,打算先躺一晚,明天再去找魔君夸夸他的白头发。 睡到半夜,却忽然听见一道雷声。 令黎吓醒过来,惊坐而起。 “噼啪!”外面又响起一道惊雷,紫白色的光划破漆黑的夜空。 令黎白着脸抖了一下。 望白追上来了?他们怎么敢?又怎么能这么快就突破神域的结界! 前世的心理阴影过重,导致令黎这些年只要一听见雷声就手心发冷脑子空白。从前在交觞,打雷的时候都会竖起结界,境尘仙尊说是因为交觞水水性阴寒,易生邪祟,最容易趁着雷雨天气出来作乱。这让令黎十分感激那些邪祟的存在,虽然她醒来一百年一次都没有见过,但她对他们的感情很深。 若没有他们的存在,交觞那些打雷下雨的日子她可怎么熬? 令黎瑟瑟缩缩地将自己藏在被子里,等竺宴去收拾外面那些人。这里是扶光殿,他们怎么敢如此嚣张上门挑衅? 然而她抖了好一会儿,外面雷声还在继续,显然竺宴没有反应。 令黎从被子里小心翼翼探出一个头,仔细观察。 雷声的大小没有变化,说明距离上没有变,而且除了雷声并没有别的声音。若真的是望白他们上门挑衅,雷声之外至少还应该随上叫阵的声音才是,可是这么久,她并没有听见任何人声。 而且若真是望白他们来挑衅,竺宴此时作为神域神君,焉能容忍? 那应该是天然的雷声……吧? 可是神域也会打雷吗? 仔细一听,这雷声也和下界的雷声不大一样。下界雷声低沉,“轰隆隆”这样。此处的雷声则要略显高亢,“劈啪啪”这样。 但两者都一样讨厌。 令黎又重新躲回了被子里,捂着耳朵,烦躁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心里祈祷这雷早点结束。 令黎又累又怕,最后缩在被子里睡了过去,连雷声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也不知。 再次醒来,天光大亮。 令黎还未睁开眼睛,鼻间先闻到了一阵清冷的气息,冷意里浮动着浅淡干净的檀香。她觉得这味道十分熟悉舒服,又没有睡醒,便闭着眼睛往这味道的来源处蹭了蹭,打算再睡一觉。 这一蹭,就蹭到了一具硬硬的胸膛。 令黎愣了下,没睡醒的脑子有片刻的懵。 意识渐渐回笼,她机械地睁开眼睛。 霎时,娇躯一颤。 竺宴正低眸看着她,琉璃色的凤眸浅淡清冷,眉心一点小小的火焰印记殷红如火。 “你怎么会在这里!”令黎条件反射地推开他。 这一推却发现,腰上一条手臂将她禁锢在他的怀中。她没推动,依旧保持着头枕在男人臂弯里的姿势,脸贴在他的胸膛,依偎在他怀中,十分小鸟依人。 令黎:“……” 竺宴也是刚刚醒来,他昨夜试图为自己疗伤,但元神这次破碎得着实厉害,他中途昏了过去。 后来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些……从前的画面。但六百年了,他梦见过不知多少次,心里清楚那不过是个梦境,并不是她。他不想搭理她,可这一次她却分外真实,不停地往他怀里蹭,抱着他的腰不放手。 后来他隐约听见了雷声,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在害怕。他终究是没舍得将她推开,紧紧抱住了她。 再次醒来,她竟真的在他怀里。 天光从外面照进,熟睡中的脸庞泛着浅粉色,如花初绽。她抱着他的腰,缩在他怀中安眠,鸦羽似的睫毛安静地垂落。 刹那间仿佛岁月轮回,又回到了从前那些年里,他一时竟分不清梦境现实。 她忽然往他怀中蹭了蹭,缓缓睁开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里!”陌生又恼怒的声音。 是现实,不是在做梦。 竺宴放开了她。 令黎立刻往后退开,顺手拉走了他身上的被子,警惕地将自己的身子包裹住。 但显然她失策了,她只想到了自己可能的尴尬,却没有料到,被子拉开,男人早晨的反应立刻无所遁形。 因为尺寸的关系,那东西十二分的惹眼,令黎的余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然后定睛一看。 “……” 风停了,世界都安静了,令黎的脸肉眼可见一点点胀得绯红。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只记得人间的话本里,女主这种时候一般都是用尖叫和暴打男主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娇羞。但她一向情绪稳定,难得不稳定的时候也只是内心山崩地裂,面上却最多声音拔高一下以作区分,尖叫倒是没有,现在若是陡然尖叫,她怕表演痕迹过重。 至于暴打男主……谢谢,她暂时还不想死。 相比于她内心的复杂,竺宴可以说十分淡定。 他往自己身下看了一眼,泰然自若扯过她身上的被子,往自己拉。 令黎的身子压着一半被角,被他这么用力一拉,人直接滚回了他怀里。可能是刚刚睡了一夜的缘故,他身上没有了白日的寒凉,这么一贴,温热立刻放肆地传到她身上。 “……”她沉痛地闭上眼,已经放弃挣扎了。 就当她死了好了。 但竺宴显然还觉得她死得不够透,视线扫过房间,字字见血提醒她:“这话该我问你,这里是我房间,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令黎猛地睁开眼睛。 方才醒来就看到他,下意识以为是他半夜闯进,此刻视线扫过这间房,她的脸色渐渐白如死灰。 “怎么可能?”令黎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这件事情里理亏的那一方,立刻手忙脚乱地解释,“我昨夜明明不是睡的这里,你让我自己找个房间,我就找了一间……对,我找的那个房间带温泉!我睡前还泡了个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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