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缇轻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做对不起神域、对不起仙界之事。” “没有做对不起神域、对不起仙界之事……那你们如今又是将谁置于险地?” 应缇哑然。 “若有人伤害孟极,你会放过他吗?”令黎手中的坤灵动了动,立刻有血珠从应缇雪白的皮肤里渗出,“你不会。那你凭什么认为,你们算计竺宴,我会放过你们?” “我们……”应缇看着令黎的眼睛,惨然一笑,“我与孟极,一千年前就已经不是‘我们’了。” 应缇眼角泛红:“我承认我早就知道他狼子野心,但他叛变之事我确实是昨日才知道,他派人来带我走,就是你见到那只蝴蝶,我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令黎问,“你这么爱他,为何还要惺惺作态?” “在你眼里,我爱他早就爱到没有尊严了是吗?” “你有吗?” 应缇悲戚地笑了笑:“没有。” 应缇迎着坤灵的剑锋,轻喃:“我没有尊严,可是苍生有。我爱他,为了他可与苍生为敌,但我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祸乱苍生。” 令黎静静看着应缇的眼睛。 她的眼睛清澈澄净,本应分外美丽,却藏尽了挣扎与煎熬。 令黎问:“那为何不阻止?” “我如何阻止?”应缇无声落下一滴眼泪,“你以为我很重要吗?荒岛六十年的陪伴,在他而言,我也不过只是一个玩物。你以为当年兰时暗害你的方寸草露是从哪里来的?就是孟极给她的!他们,他们早在一千年前就已经暗通款曲了……而我竟最后一个才知道。” 应缇泪流满面,别开头,无法再说下去。 原来她说当年她发现了一些事,自此与孟极分道扬镳,便是发现了孟极的背叛。 令黎沉默片刻:“你可以告诉我。” “告诉你有何用?即便你不知情,漱阳宫中,你也曾极力反对过孟极为魔域之主。可结果呢?神族各怀私心,神君有心放纵,你最终还不是只得妥协?更何况,我告诉过你。” 令黎神情一动。 * 令黎一回到神域便直奔绛河殿。 应缇说,一千年前,她跟随慕唯来到神域那一次,曾将一封信藏在绛河殿外的树上。信中她将所有一切无法直面她的真相向她坦诚,巨细靡遗。 可是令黎在绛河殿外的树上寻了个遍,却并没有发现应缇说的那封信。 神域上下皆知,绛河殿外有竺宴的结界,都自觉地不敢靠近这里,理应不会被别人拿去才是。 令黎又唤来香茶,问她可曾见过一封信。 香茶一头雾水:“信?从不曾见过什么信啊。” 令黎挥了挥手:“我再找找吧。” 香茶在一旁看着,迟疑道:“会不会是应缇为了自保脱身,在说谎?如今孟极叛变,她怕您因为孟极降罪于她。” 令黎看向她:“为何这样说?” 香茶道:“此处是神君结界,若她真将信放在了这里,神君是不会不知道的。” 令黎奇道:“结界不是为了阻拦闲杂人等入内吗?怎么竟连一封信他也会知道?” 香茶:“原是阻拦闲杂人等入内的,但自当年兰时用方寸草露暗害娘娘以后,神君便加强了绛河殿的结界,此后不仅是活物,便是个死物来了绛河殿,神君也是知晓的。那神君若是知晓,娘娘又怎会不知?” 令黎蹙眉思索。 应缇虽胆小怯懦,但以她对应缇的了解,她不是会为了脱身而捏造谎言的性子。而且当时她的眼神,不像是在说谎。 可若是应缇没有说谎,那为何竺宴没有将信的事告诉她? 应缇说自己当年曾犯了个天大的错,羞于向她直言坦白,又不忍心瞒她,便将一切写到了信中,里面有孟极的计划和有关她身世的秘密。且先不说她什么身世,若是竺宴一早就知道孟极的狼子野心,为何当年神族众口一词推举孟极为魔域之主时,他却听之任之,完全放任不管呢? 要知道,她当年为此可没少给他吹枕边风,但他就是不肯理会。 眼下竺宴不在,她也无法问他,只能先搁置。 她依竺宴的交代,以孟极叛变为由,借机处置了当年力保孟极的神族,削神籍,贬为庶人。以碧落为首的大神族她虽然暂时还不能动,却专挑七寸打,狠狠重创。 她虽为女子,却是竺宴手把手教出来的,行事颇有竺宴的杀伐果决,神族被她这一番整治,要么被连根拔除,要么元气大伤,那段时日他们鸡飞狗跳,她倒是难得省心。 余下的时间,令黎便在图中修炼。 这一千年来,她从未与竺宴分开过。都说神族的生命漫长寂寞,从前扶光殿中虽只有他们两个,但日日夜夜相伴,她竟也从未觉得时间漫长。如今一个人,才觉得果真是有些难熬。 修炼倒是愈发刻苦了,既是消磨时光,也是迫切想知道竺宴留给她的最后一个场景是什么。 她每一次突破,时间都在十年到数十年间不等。 只是这一次,她的神力精进迅速。不过回神域数日,她就感觉自己能自如控制身体里的火灵。 她从前正是因为无法控制身体里的火灵,才总是欲.火焚身,每每需要与竺宴交.欢才能缓解。但现在,她不仅能循序渐进控制火灵,还能感觉到身体里强大的神力,磅礴浩荡。 一千年的修炼,她已经这样厉害了吗? 不过与此同时,她的脑子里也开始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她常常看见一只红色的凤凰。 凤凰不大聪明的样子,连自己喜欢上了一名男子都不知道,整日围在人家身边转,送这送那,巴心巴肝地对人家好,结果将人家招惹得魂不守舍了,她又听不懂人家的暗示,还以为是在拒绝她。 凤凰很受宠,有一个很疼爱她的母亲。她的母亲有足足一箱子的留影珠,里面全是凤凰,又漂亮又可爱。 可是凤凰爱偷懒、爱躲在树上睡觉,长老们去找她的母亲告状,她的母亲总说:“知道了,我会教她的。” 但母亲只是说说,并没有教,长老们不满,她的母亲便说:“我的意思是,等她长大了我会教她。但她如今还没有长大,她还只是个孩子,连道理都不会讲,你们要我怎么教?这不是为难我吗?” 长老们:“……” 龙族凤族成年再晚,两万岁也该长大了。 而且她都会喜欢男子了,还不会讲道理?就离谱…… 令黎却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她努力地想看清凤凰的模样。 * 竺宴离开章莪后并未去从极渊,而是去了人界。 人间瘟疫生、兵戈起、天灾不断,百姓困苦,怨气催生魔气,魔气横生,又反过来让战乱瘟疫愈演愈烈。 竺宴去凡间涤荡魔气,本欲速战速决,迅速终止人间的瘟疫战乱。却不想人间帝王欲壑难填,战火连绵不止,底层百姓挣扎在困苦之中,看不到出路。 竺宴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性子,又见人间魔气肆掠阻挠他的计划,他索性直接将好战的帝王杀了。 杀个人容易,但要挑选可维持人界和平的帝王却很难。他杀人之前没先找到继任,结果就是他杀完人以后不得不自己留在人间,暂时维持着人界的和平。 玄度定期来人间皇宫向他回禀要事。 “神后将五个神族削了神籍,碧落与羲和皆受众创。碧落族长应川被削去神卫统领之职,羲和族长斳渊罚在府中闭门思过六百年。碧落族长不满,于扶光殿前跪谏,神后避而不见,一而再再而三,碧落不满情绪堆积,阖族闹上漱阳宫,神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应川当年力荐魔主的奏折,碧落颜面扫地,从此不敢再提。羲和的斳渊君倒像是服气,没有表现出不满,也没有为难神后。” 竺宴静静听着。 听到她有意刺激碧落不满的情绪,让碧落闹上漱阳宫,他的唇角忍不住勾了勾。 这么多年,她行事风格还真是半点没变。 当年她用坤灵斩碎兰时的元神,那之后也是受尽猜疑与非议,可她却一直无所作为,仿佛压根没听见,甚至兰时的母亲杀到她面前了,她也不解释、不澄清,像果真理亏一般退让着,任所有对她不满的情绪疯狂滋生,而后爆发闹上漱阳宫,她再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留影珠,铁证如山,只此一举,便永绝后患。 如今还是这个样子。 她处置了那么多神族,单削去神籍的就有五个,不满的又岂止碧落一个?只是碧落兵力强盛,便出来打个头罢了。可以想见,碧落之后,还会有其他的神族去为难她,没完没了。她多次对碧落躲闪,一而再再而三,无异于示弱,此消彼长,碧落的不满和自大定会疯狂滋长,直至阖族上漱阳宫闹事。这个时候,她当众拿出碧落族长当年的奏折,一记耳光又何止打到了碧落的脸上,更是打到了所有神族的脸上。 他们哪里还有脸面再闹?只怕如今个个都恨不得失忆,赶紧认罚永远不再提起。 原本还担心她一人无法应对那些老狐狸……如今看来,他可以放心了。 只是心中无端空荡。 他总盼着她能早日独当一面,却还是会在她终于不再需要他时而感到痛苦。 天酒,你可知…… “仙界情况不是很乐观。”玄度继续道,“虽然章峩、昆吾、交觞三大仙境联手对抗魔域,凡界的怨气也暂时被君上压制住了,但从极渊下魔气日益强盛,不知是不是魔气助长,魔卫力量出人意料的强大,仙门不是对手。” “还有妖界。这些年来,众妖一直对比翼鸟族为妖界之首心生不满,怨气由来已久,如今一经魔域挑动,众妖纷纷倒戈,魔卫力量又更强大了。” 局势何止是不容乐观,从极渊下的魔脉、六界众生的怨气、魔域的高歌猛进……这桩桩件件,就像是一盘布局许久的棋,下棋的人十分有耐心,不动声色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埋下一颗又一颗的棋子,分开来看甚至都不能引人注意,然而时机一旦成熟,所有的棋子同时爆出,连成一片,竟是势不可挡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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