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韩盈来说,她这点白描速写的知识,完全是当年父母把她送去少年宫培养的兴趣爱好之一,属于白瞎钱,总共也就学了一个学期,记住了点基础的知识,压根掏不出来多少东西。 不过,既然是新的,在后世长盛不衰的绘画技法,那肯定能被此时的人们欣赏,韩盈立刻想着能不能让曹良再研究研究画人和花草,做出几幅图来,让高真往瓷瓶上画,以此增加卖价。 基于这点,韩盈便没有拒绝教曹良,只不过结果和设想略微有点不一样——曹良居然是个擅织布的大家,在刺绣上也是一绝! 然后曹良就被韩盈拉过来研究染布,目标只有一个,怎么能让它卖的更贵。 只靠颜色肯定不能够让布匹变得更加华丽,必须加以绣花,营造出层次丰富的视感,而韩盈在看过曹良手中那些二方、四方连续的基本纹样后,想到了后世的印花床单。 画韩盈肯定是不会画的,但她翻出来自己的辅导书,什么明暗,高光反光,三大面五大调子,颜色渐变等等全倒给了曹良,但短短一两天就想要把这些基础吃透,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曹良忍不住反复询问,其实光问问题也没啥,但一旦这些和织布混合在一起,瞬间就变成了两个字。 耗钱,疯狂的耗钱耗时间,比高真当初研究的时候还能耗! 没法,想卖的上价,那就得做绫罗绸缎,锦布之类的,这玩意儿本来价格就贵,拿它们实验绣花,可不得使劲往里面砸钱么…… 韩盈心疼着自己的小钱,面上却不曾显露出来,她笑吟吟对蔡彭问道: “听说庆候把你请过去了?” “对,他觉着之前做的事情太过了些,却又不好当面对你说,只能让我来做个说客。”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一个人看着病,突然又请了其他的医者给自己看诊,说明了他对上一个医生极度不信任,蔡彭肯定不会说他去做了什么,他将手中的木盒递给韩盈,又道: “你也知道,如今医者无德,他情况特殊,实在难以取信他人,行事着实……唉。” 韩盈知道蔡彭出于好心,她伸手接过木盒:“我知道。” 收下礼物,便是不再计较这件事情,蔡彭心下松了口气,他轻咳了声,又道: “市坊中酒舍的菜肴甚是不错,若是可以,也给庆侯送些吧。” 闻言,韩盈顿了顿。 在治病上,她没有做任何手脚,毕竟她在三高方面没有太多的经验,乱开药若是出了问题还是得自己担责,但治病范围外的事情,韩盈就没有负责提醒的必要了,就比如市坊中的酒舍菜品一绝,只要钱给够,那女厨们完全可以投研究如何在少油少盐下也把蔬菜做的好吃,这肯定能让庆侯的日子过的更好,但—— 这和她这个医生有什么关系? 只是这种事情终究不能隐瞒太久,庆侯是不能出去,架不住他带来的这些人不会憋在院里,打牙祭迟早能找到市里的酒舍,到时候打听出来明面上的经营者是左仪,但早期菜方的提供者和背后的股东是她,那可不好解释了。 蔡彭提醒是出于好意,韩盈总不能继续装瞎,罢了,反正现在气也消了,也得给那些个女厨的赚钱机会。 “我下午去时会说的。” 蔡彭点了点头,也不再继续多说,既然没有别的事情,他便离开了。 将对方送走,韩盈也没有继续忙染布刺绣的事情,她站在原地,思索起来自己接下来对待庆侯的态度。
第176章 出个主意 韩盈不喜欢庆侯,这很正常,没人喜欢处处彰显自己高人一等的存在,但以后自己肯定会面临更多和他一样,甚至更加恶劣的上位者,难道她都能一一避开? 这当然不可能,她终究要离开自己的主场,那时候必然会比现在更加麻烦,危险,而现在,她有一个很好的练手机会,没错,就是庆侯。 对方对自己有所求,又在自己的主场,而且还有蔡彭中间调和,这是多么好的实践机会!错过才是愚蠢的行为,总归多条人脉能做个补充,比少条人脉缺条退路好的多吧? 这么想着,韩盈突然发现,她的确有些意气用事,而且拖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顺风顺水太久了啊。” 韩盈感慨一声,竟然能让不满的情感压制住了对方带来的利益,在为人处事上,自己还是太年轻了些。 她有些不确定的衡量着,自己要在和庆侯的关系中,达到一个什么地步呢? 一个良好的,能够互相信任的医患关系是其一,其次是主控权的争夺,她愿意和对方打交道,但不能进入对方的体系,接受他的pua,她不缺爹,所以,要做他的‘朋友’,若是能在这个基础上能有利益往来就更好,毕竟谁知道庆侯什么时候会死?利益往来才是维护下一代关系最好的办法。 一提到利益关系,韩盈又想起来一件事儿,说起来,庆侯出手这么大方,是因为林邑能煮盐贩马来着,这可是古代最暴利的行业了! 巧了,她的布做出来,总得有个销路不是? 韩盈转头向曹良多打听了几句。 因为蔡家没有更高女性长辈的缘故,平日里的人际交往都是曹良来,她也不局限于内宅,对庆侯和林邑也能说出来不少,但也仅限于情况上的描述,具体的地理位置,她是不清楚的。 这点和曹良学识无关,而是古代对于地图的管控极其严格,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些,但韩盈不一样,她手头可是有国家地图的,配合上历史课本和辅导教材上的西汉地图,韩盈能够大致确定,林邑的位置,应该往北,也就是渤海的方向,同时和雁门渔阳广阳两个边郡较近,是马贩常走的道路。 简而言之,只要布好,那卖的可不是一个林邑小县,是边疆两个郡连带着后续能搭上丝绸之路! 这可真得对庆侯上心了。 因为韩盈不在多问,左仪和曹良就布的刺绣开始聊天,后者掌握刺绣技术,其实力在郡里也颇为有名,看过对方绣图的左仪对她极为热情,而曹良迫切的需要对方提供大量的,深浅不一的染色丝线,双方互有所求,就需要的丝线颜色开始大谈特谈,相处起来极为融洽。 韩盈等了一会儿,待她们讨论完,这才上前问道: “全服刺绣需要的时间太长,能不能先用滚轮印印图,再做局部刺绣?总之,能不能两旬内做出来整套的衣裳,我急着穿。” “这……”韩盈的要求一出,左仪立刻皱起了眉头,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做衣简单,熟手一两天就能成,木滚轮现今已经雕了大半,打磨过后往上印即可,唯独这刺绣最耗时间,现今连要什么纹样都不知道呢,这哪有个定数?” “不能这么赶。”曹良同样是摇头: “华服也是挑人的,有些穷人乍富,位卑突升的,换上一身华服,却还是本貌,被华服一衬,就如东施效颦,邯郸学步般可笑。出现这样的情况,除了是外貌体态不足,还有选错华服的缘故,身量瘦的,不能穿肥大的华服,肤色黑的,不能穿过白,过于鲜亮的颜色……更不要说还有法所不允绣纹,若是被他人抓到了错处,那可是要命的,你连这件衣裳的用途都没说,怎么能给你做?” 一件衣服有这么麻烦吗? 等等,在现代由熟悉服装店由老板娘给自己一套搭配好,从不思考衣服怎么穿的韩盈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这好像是在做高定啊,那—— 她这是挖到了什么宝啊?! “我要去郡里上计,同时再献份宝,嗯……还得找找卖布的渠道。” 韩盈简短的解释了上献的瓷器为何物,曹良听罢,慢慢的回答道: “唔,以我所知,下属见上官时,多以衣着简朴为主,按理你应该穿麻衣,最多不过是穿靛青衣,可若是献宝——再穿的简朴,那就有些做作,容易惹人生疑,而若是谈生意,那得显示自身财力,怎么华丽怎么来。” 解释过后,曹良又略一沉思,给出了主意: “这样,现在天还不热,韩医曹你可以多穿两件,面见上司以锦衣做襦,加刺绣,外用八稯或者九稯做外袍,用印花,做个富样子出来,见豪商时再换个锦袍,也能显现出来实力。” 左仪在旁边听的眼亮,她闭口不发一言,却默默的把这些话全部记在了心里,而韩盈稍微一想,便立刻明白过来曹良的意思。 下级表现的太有钱可不是好事,这就是上赶着当肥羊了,别的郡还有郡守亲自索贿的事情呢,怎么可能不会落到她头上?上计最好穿的普通些,但她明显拿瓷器赚到了钱,再装可就惹人生疑了。 外袍是罩衣,宽大耗布又容易脏,有钱但没那么有钱的人,根本舍不得用锦做,这么一身很容易被认为是专门做来充门面的,让郡里那些人以为大头都被行商拿去也不是坏事。 想到这里,韩盈突然有了不好的联想,她的绿肥还有一年就能全县推广开来,师父的水渠差不多还有两年就能挖好,再加上其它的产业,延安县吸纳的财富将越来越多……就算不提别的,一个修水渠的大功,若是有人知晓,必然要想方设法的过来摘桃子! 那这次去郡里,所向外界展示的东西,还需要再斟酌斟酌啊。 韩盈思量着,道:“还是曹姐懂得多,就按你说的做吧。” “好。你过来,我得量量你的尺寸。” 曹良也不意外韩盈直接答应,不是她自夸,而是宛安县如今就没有比她更擅华服的了。 拿出来软绳记下来韩盈身高臂长,曹良又拿着几块布在韩盈身上比对了下,最后选了一块偏深的蓝色布料转头和左仪商量起来。 这两人又开始聊得欢,韩盈顿感多余,再加上她还有事做,也就不再多待,吱了一声就走了。 回医属的路上,韩盈又想起来延安县的情况,财富有时候和咳嗽一样,根本没办法隐藏,只能拖延,拖延的越久越好,而在这个过程中,她最好爬的更高,或者和更大的人物有利益牵扯。 面对这样的现状,庆侯再一次跳入到韩盈的最佳选项里面,毕竟她如今只有两条路,郡直系上级和庆侯,相较于后者,郡内想要摘桃子的人太多,而且下手也方便,一份调令把尚傅调走就好。 但庆侯就不一样了,他根基太薄弱,没有多余的家人过来占据位置,甚至连他自己也处于被他人的窥视当中——盐马暴利可不是说着玩的,这等膏腴之地,肯定谁都想要。不过比起来韩盈,他更幸运,因为他本身就占据高位,而且有暴力守护自己的财富。 “可维持暴力也很要钱的啊。” 韩盈忍不住轻声呢喃,哪怕只是让亲信吃好喝好,那也是一笔极为恐怖的支出了,更不要说战马之类的配置,武装一个骑兵怎么都得两万钱,这就差不多值两块金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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