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蓬夫子心气太高,怕是没看出,她早对你起了杀心。如今也不过帮她一把而已。” 蓬昀僵怔。 就在他愣神的空当,那凶虎忽一转身,一爪拍在了他背上,震得他魂魄瞬间散去几分。 - 月楚临放下一本簿册,遥遥望了眼天。 “公子!”小童子从外面匆匆跑进,连气都没喘匀便急道,“小公子来了信,说是岭山派又有魔物侵扰,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月楚临移过视线,垂眸看他。 他问:“可有求助之意?” 小童子摇头:“小公子说让大公子别担心,不算麻烦。” 月楚临还想说什么,门上悬挂的铃铛突然作响。 他转而道:“我知晓了,去吧。” 小童子连连点头,忙不迭就往外跑。 小公子寄了东西来,他还得抓紧时间给奚姑娘送去呢! 等那身影跑远,月楚临不疾不徐地斟了杯茶,再才道:“寻我何事?” 不多时,半空中浮现出一道近乎透明的人影。 正是蓬昀。 他不敌那凶虎,险些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哪怕竭尽全力,也只保下一口气儿,勉强逃出奚昭的院子。 一出院子,他就径直找到了月楚临。 这月府中,唯有他还能保下他的魂魄。 “月公子!”蓬昀被绯潜吓得胆战心惊,伏地便作痛哭,“求月公子救我性命!” 虽察觉到有鬼气靠近,月楚临却没想到会是蓬昀。 且还只剩下些许魂气。 “蓬夫子,究竟发生何事?”他起身,意欲扶起蓬昀,同时朝他体内注入妖气,帮他维持着魂体的稳定。 感觉到魂体趋于平稳,蓬昀终于从大惊大惧之中勉强稳下心神。 这一月在月府里住着,他看得清清楚楚。 月楚临和那奚昭根本没多少往来。 一边是感情并不深厚的客人,一边是鬼域。 孰轻孰重,他理应明白。 思及此,蓬昀再无顾忌道:“全是那奚昭所为!月公子,那奚昭便是偷走恶鬼鬼核的贼人,亦是她将我——” “蓬夫子,”月楚临突然打断他,面上仍是那副亲和神情,“您说的话,楚临如何一个字都未听懂。” 蓬昀一怔,又嘶叫着将话重复一遍。 从他在奚昭身上感受到的鬼气,再到奚昭有意杀他,且挑拨他和薛知蕴的事,都说了出来。 只不过太过骇惧,一时忘了提起绯潜。 月楚临耐心听到最后,先是问他:“夫子,今日这些话,可曾向旁人提起过?” 等蓬昀摇头,他便又问:“依蓬夫子所言,是想捉昭昭去鬼域问罪?” 听他这般亲昵称呼奚昭,蓬昀已觉不对,但尚未反应过来,话就已脱口:“自然!不过一人族女子,竟妄想干涉鬼域事宜!” “蓬夫子,”月楚临温声道,“您眼下何尝不是在干涉月府私事。” 蓬昀一怔,随即瞪大了眼。 一股剧痛陡然袭身。 他低下脑袋,却见一丝银白色的气流附在身躯上,如旺火般烧灼着他仅剩不多的魂气。 “月楚临,你——!” “昭昭有一话说得不错,知蕴确然对您起了杀心。”月楚临站起身,垂下眼睫俯视着他,“夫子好走。” 最后一丝魂气悄无声息地消失。 月楚临却静立不动。 他缓缓摩挲着指节,若有所思。 去了鬼庙么? 她应出不去。 薛知蕴一直伴在鬼王身边。 阿郤远在岭山派。 昨日并非月圆夜,也没下雨,问星不当出来。 皆无可能。 会是谁? 月楚临抬了眼帘,脑中忽浮现一人。 - 宁远小筑。 蔺岐看着将脖子缠得死紧的太崖,不着痕迹地蹙起眉。 “道君,眼下还未入冬。” “知道,不过前些日子吹多了凉风,这两天总冷得很。”太崖懒懒躺在藤椅上,有气无力道。 蔺岐:“当真不是受伤?” 他着实想不通。 昨天还看着好好儿的人,今天就往脖子上缠了不知多少道纱布,声音也嘶哑不成形。 “你已问了十多遍了。”太崖连眼睛都懒得睁,“我连月府大门都没出过,从哪儿去受伤?” “师父常做些匪夷所思的事,弟子不免多想。”蔺岐想到什么,语气冷淡,“无处受伤,但也有可能是自己拿刀所为。” 太崖:“……” 他掀起眼帘:“玉衡,比起刀剑,还是你更伤人。” 蔺岐还想再说些什么,月楚临竟找上了门。 从他们入府到现在,他还是头回来这宁远小筑,只说是找太崖有事。 蔺岐便以整理符书为由,离开了房间。 房里仅剩两人,太崖还是闭着眼,躺在藤椅上一动不动。 “今天倒稀奇,竟舍得往这儿跑。” “鬼域的事结束了,暂得清闲。”月楚临拿起本书,“这书是从书阁拿的?” “嗯。”太崖道,“你那书阁里宝贝不少,玉衡去一趟,少说待上半天。” “如此便好。”月楚临翻动着书页,头也未抬,“我记得书阁旁有株银杏,枝子总往外长。伸得长了,便要请人砍些。” 太崖眼帘一抬,瞥他。 笑道:“天地间万事万物,不都是任其发展?师尊从小教我们的道理,他老人家人一死,你便忘得干净了。” “哪有何处都适用的道理?”月楚临看向他,神情含笑,“譬如那银杏树,果子掉得太多,气味有所干扰,还是应尽数扫出去为好。” 两人对视着,半晌,太崖开了口。 语气漫不经心,仿若开玩笑:“见远,我不过来你这儿住一趟,该不会清扫院子的事也要交由我吧?” “怎会。”月楚临道,“不过想着你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提醒两句罢了——就如你现下,脖子可是受了伤?” “被枝子挂伤罢了——见远,师尊走了,还轮不着旁人提醒我什么。”太崖阖眼,“我要歇息了,你走罢。” 月楚临沉默片刻,应了好。 他放下书,转身出了房门。 只不过走出几步,又敛住气息,折了回来。 默不作声地在房外等了许久,终于——借着房门间隙,他看见方才还躺在藤椅上的人慢慢悠悠起了身。 对着镜子照了片刻,然后拆下了缠在脖子上的纱布。 纱布之下,渐露出一道清晰可见的咬伤。
第50章 发现太崖受伤, 月楚临最先注意到的并非是那伤口。 而是覆在太崖侧颈上的黑鳞。 大多常以人形示人的妖族,并不喜欢显露妖形。 像他这样将鳞片暴露在外,只可能是被伤着了妖身, 支撑化形的灵力没法裹覆住外泄的妖气, 所以才一时半会儿变不成人形。 意识到这点, 月楚临才转而去看他的伤口。 虽敷了药, 可也能瞧出是被撬下了黑鳞, 难以止住的鲜血不断外渗。 太崖对着镜子看了片刻,随后掐了诀将那些外渗的血弄净, 露出完整的伤痕。 是咬伤。 牙印扣在残缺不全的鳞片间, 随着呼吸, 又渐被缓缓渗出的血液覆盖。 可见那人咬得有多用力。 这月府之中, 谁能咬到他? 且见这情形, 他应是以原身示人, 再被咬伤。 月楚临思忖着, 忽见太崖将流出的血拭净, 而后一手撑桌,另一手则轻抚着那可怖的伤口。他就跟不知痛似的,指尖缓慢摩挲着残缺鳞片。 渐渐地, 那修长手指上沾着了血,如白玉映霞。 这般动作, 就好像并不在意咬他的那人是如何伤了他,反倒将这伤口当成了可供玩弄的印记。 月楚临视线一移, 落在太崖那倦垂的眉眼上。 狭长的眼里沉着笑, 眼尾洇着浅浅的水色。 虽离得远, 听不见声响。但仅凭起伏的胸膛,还有颈上鼓跳的筋脉, 便能瞧出眼下他的呼吸有多急促。 月楚临稍拧起眉。 饶是平时神情再怎么不显情绪,眼下也不免多了些错愕。 实在太过轻浮。 哪怕跟太崖相识多年,他也仍旧瞧不惯这放浪作派。 再看不下去,他转过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筑。 等他走出院子,太崖才垂下手,按在桌面的那堆白布上。 渗出的鲜血沾了半掌,他却浑不在意。 反倒斜挑起眸,乜了眼空空荡荡的门口。 何话也没说,只眼底笑意深了些许。 - 第二日,月楚临又来了宁远小筑。 他来时蔺岐正在凉亭底下,用八方道玉盘观察月府阵象。 那玉盘形似罗盘,分为无数圈层,最里面的小圈被切分成八格。越往外格数越多,最多处乍看之下,恐有数百格。 玉盘转动,上方悬浮着的符笔也在缓慢旋转,不过转向不同。 太崖则在旁歇着,脖子还是和昨天那样,缠着几圈白布。 月楚临扫过一眼,对蔺岐道:“蔺道长,阵象可有异样?” “尚未查出错漏。”话落,蔺岐作势起身。 不过还没走,太崖就叫住他:“玉衡,不用避着,我和见远聊两句而已,听了也无妨。” 蔺岐稍怔,视线移向月楚临。 “蔺道长接着看阵象便是,无需在意我。”月楚临将一漆木长盒放在桌上,转而看向太崖,“——我记得以前在学宫,有一阵你喜欢上了焚香。天南地北地寻了不少好香,连被师尊叫去训话,也要在旁点上一炷夕熏,说是夕熏助眠,等将师尊催睡了,便能少得两句训斥。不想自己先打了瞌睡,还被师尊安了桩怠惰罪名。” 听他提起往事,太崖笑道:“都多久之前的事了,竟还记得。” “往事不可追,却总能琢磨出些趣味。”月楚临的手搭在木盒上,往前一推,“前两天得了些好香,可要试试?” 太崖扫向那木盒,又收回视线。 面上有笑,说出的话却直截了当:“无端和我提起同门情谊,难不成是有什么话不好开口?” “只是见这香不错,给你送来些。”月楚临视线一移,落在桌面的茶盏上,“师徒二人,怎放了三副茶具。” 太崖眼一抬就知道他在问什么。 寻常人家里多备几副茶具根本算不得稀奇,问的是茶,看的却是茶盏旁的糕点糖球等小食。 他和蔺岐都是修为不低的妖,又能吃什么东西。 太崖想了阵,却道:“昭昭偶尔过来,时常备些茶点小食,也省得跑进跑出地拿,累人。” 听他这般称呼奚昭,蔺岐忽抬了眸。 但不过一眼,就又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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