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夜。 秋意渐生,夜里凉快许多。 鹤童在府门处徘徊打转,突地顿住。 不远处一匹马疾行而来。 “小公子!”等马匹速度渐缓,鹤童即刻上了前,手里抱着薄氅,“早些时候得了信儿就在府外等着,总算等着您回来!岭山派的情况如何,那些魔物都除干净了吗,之后还要不要您再去?” 月郤扬眉,笑他:“方才扯了好几回绳,都没让这马停下。你这连串问题砸下来,它便被问得走不动了。” 鹤童两笑,抬着晶亮的眼看他。 小半月没见,小公子变化不少。 没先前那么跳脱了,似又长高了点儿,更沉稳些许。 他脆生生笑道:“我也是好奇。只在书里读过什么魔物,还没见过活的。” 月郤翻身下马,动作轻巧利索。 他推开鹤童手中的薄氅。 “不用。”他往府门里看一眼,像是等着什么似的。何物也没瞧见,便问,“岭山派的事之后再细说——绥绥呢,你可将信递给她了?” “递了,不过……”鹤童牵过缰绳,“下午收着公子的信,我便去了姑娘那儿。没见着人,问了秋木,他也说不知道。我等了一个时辰,人没回来。后头秋木来了,说帮着带话。想来……应是与姑娘说了。” “无碍。”月郤道,“现下时辰还不算晚,我去找她。”
第56章 (二更) 月郤径直去了奚昭的院子。 但院落一片漆黑, 根本没人。 他开始还以为她已歇下了,便转去花房。他给那虎崽儿也顺道带了些东西,打算直接放在花房。 不想, 灵虎竟也不在。 他心觉不对, 又去了卧房。 叩了两回门。 没有应答。 急切使然, 他索性推门而入。 床铺一片平坦, 根本没人。 月郤转身便往外走。 出门时, 恰好撞见秋木。 “小公子!”秋木满头大汗,脸也跑得通红。 “你怎的弄成这副模样——绥绥呢?” 秋木:“姑娘她, 她……我中午照常来送饭, 没见着姑娘, 便把饭菜放那儿了。” 奚昭跟他说过, 要是她不在, 就直接把饭菜放那儿。 以前也常有这种事。 他急喘了两口气, 擦去额上热汗, 又道:“下午我再来时, 人还是不在,饭菜也没动一口。还撞见了鹤童,说要给姑娘带话。我看他等得久, 就让他直接和我说,等姑娘回来再告诉她一声。不想姑娘一直没回来, 我便去了书阁、荷塘……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可哪处都没找着。” 因着知晓月郤的脾气, 秋木说得快而急, 生怕他不耐烦。 不想这回, 月郤竟是耐下性子听他说完,神情间没有半分躁恼。 “你确定何处都找过?”他问。 秋木连连点头:“都找过。连太崖道君那儿都去叨扰过, 不过没跟他们细说。” “我知晓了。”月郤思忖片刻,“你去把第四院的月毕……” “月毕远。”秋木接过话茬。 月郤颔首:“把他叫来,还有明泊院的所有侍卫。” 秋木忙点了头,先是用玉简传信。 没收到回信,便转身去了第四院的杂役院。 他去喊人的空当,月郤放开妖识,一处一处仔细寻着奚昭的气息。 但何处都没找见。 一炷香后,秋木匆匆赶回。 “小公子,”他神情慌急,“没找着人!” 月郤拧眉:“明泊院整整十个侍卫,一个都不在?” “的确不在。”秋木迟疑,“小公子……会不会是偷懒去了?” “偷懒?” 秋木犹豫点头。 当日奚昭进府时,她居住的明泊院归由第四院的管家负责。但那人屡次推脱,又因其他事犯懒,没过多久就被辞了。 而其他三院的管家离这儿太远,也不好管。最后是那自小就在府里做事的月毕远冒出来,主动担下了第四院管家的位子。 不过奚姑娘不喜欢院里有人,那些侍卫都远远儿地守在外面。 月毕远大概是把这事儿当成了什么闲差,平时多数事都推给了秋木,使唤起明泊院的侍卫倒是顺手。 只有偶尔两位公子下令,才勉强使唤得动他。 月郤又问:“常在何处躲懒?” “这……”秋木摇头。 他担着厨房和明泊院两边的差事,对明泊院的杂役并不了解,也不清楚那些人常往何处去。 月郤忍着心头怒火。 他知晓奚昭不爱在身边放人,因此鲜少过问明泊院的杂役。 平日里偷懒躲滑就算了,最要紧的时候竟一个都找不着! 白养了一群废物! “给大管家传信,让他带着籍盘过来。”他冷声道,“一个一个找!” 秋木连忙照做。 没一会儿,府里大管家便带着籍盘过来了。见秋木神情不对,他便也没多问。熟练操纵着籍盘,找出了月毕远等人的契印。 月郤接过籍盘。 那籍盘瞧着仅是块手掌大小的圆木,其中却记刻了月府所有仆侍的契印。 随他注入妖气,籍盘渐渐延伸出几条银白细线。那些细线交织汇拢,往同一处延去。 秋木抬头看去。 “是医阁!”他对月郤道,“小公子,医阁我还没去找过。” - 地牢。 奚昭抱着膝蹲在角落里,盯着对角的那块漆黑石头。 刚才她用了两回,估计是因为石头上的鬼气还没除干净,脖子上的伤又疼了起来。 担心再受鬼气影响,她便把石头搁地上了。 也不知还要放多久,才能彻底除净上面的鬼气。 正盯得出神,地牢外渐有脚步声响起。 奚昭仔细听了片刻。 见那脚步声急切慌乱,她使劲儿揉了两下脸,直揉得面颊发烫,才走过去捡起石头。 然后又蹲了回去。 地牢里满是血腥气不说,还阴冷潮湿,冷得冻骨头。 月郤进来时,在一片昏暗中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奚昭。 好不容易见着她了,紧提的心并未放松,反又被慌惧占满。 铁打的牢门瞬间便扭曲变形,他快步上前。 语气急切:“绥绥,走,我带你出去。” 奚昭半张脸都埋在手臂后头,一动不动。 月郤半蹲半跪在她身前。 “绥绥,”他低声道,“跟阿兄出去,好么?” “不能走。”奚昭仍不看他,“大哥让我在这儿,还要罚我鞭刑。” 月郤怔住:“大哥何时说了这话?” 奚昭却没出声儿。 月郤抬手,将她额前的碎发一点一点顺至耳后,又捧起她的脸。 “绥绥,看着我。有何话都与阿兄说,好么?我——” 话音戛然而止。 地牢幽深,仅靠着石壁上的烛火照明。 正是借着这昏暗的光线,他看见她面颊透红,眸中也有泪意,洇得眼底一片水色。 被他捧起脸时,便有泪水溢出眼眶,顺着面颊滚落。 “你……你……”月郤的心登时被莫大慌意掐紧,使他几乎喘不过气。 脑中仿有蜂群轰鸣,一阵阵地撞着他。 “别哭,绥绥,别哭……”他用指腹擦着她脸上的泪,又慌又急,“绥绥,告诉阿兄好不好?大哥到底说了什么话,我替你讨公道,好么?别哭了,你,我……别哭了。” 奚昭意欲打开他的手,泪水流得更多。 “你与月楚临是一起的,也要来害我。一回没害死,现下又要来第二回 。” “阿兄何时要害你?”月郤捧着她的脸,不叫她躲开,“你和阿兄说,大哥到底说了什么。阿兄一定帮你讨回公道,否则……否则叫我不得好死,好么?绥绥,先别哭了,你哭得我,我……” 他难以言说现下的心绪,只觉心头像是被千百根细针来回扎着,疼得连呼吸都不痛快。 “阿兄,”奚昭突然抱住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月管家说,月楚临让他……让他赶我出去,还要拿鞭子打我。我要犯了什么错,何不与我直说?为何要用鞭子,还要说那般重话。” 月管家和那几个侍卫刚好赶到,接连跪在了地上。 月毕远的心口刚被踢了一脚,到现在还在作痛,虚汗直往外冒。才上的药也都被热汗给润开了,黏在衣服上。 但他头也没抬,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腔。 月郤只当没看见他们,低声对奚昭说:“阿兄回来了,没人罚得了你。我带你出去,先回去歇息,好么?” 奚昭却又摇头。 “我不出去。”她声音哽咽,“要是出去了,大哥定会罚得更重。” 月郤心底一阵泛酸。 往常她行事自在,眼下却受着这般惊吓。 “不会,有阿兄在。”他抚着她的头发,另一手轻拍着她的背,“你若不想见他,便不见他了,好么?” 话落,他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出去的时候,那管家和几个侍卫也跟着起身。 “就在这儿等着。”月郤横过戾眼,“鹤童,看着他们。若有一人敢动,便折了他的腿去!” 将奚昭送回去后,他才又折返回地牢。 那些人还跪在地上,匍匐不动。 见着他来,月管家忙直起身,膝行上前:“二公子,此事有误会!” 月郤眼神稍移。 鹤童会意,跑上去就揪住了月管家的后衣领。 还没人腰高的小孩儿,一下就将他拎起,往后拖了几步。 等拖得远了些,鹤童才笑眯眯道:“月管家,离小公子太近,怕要冲撞了他——现下可以说了。” 月毕远慌忙开口:“小少爷,我等无意伤了奚姑娘,定是中了邪术!定是邪术!” 他是不待见奚昭。 人、妖有别,她是人族,就不该待在月府里。 偶尔见到她,更恨不得杀了她。 故此,他平时要么斥她两句不懂规矩,要么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不往她跟前去。 可这回不知怎的,就跟昏了头一样。 再压不住对她的厌恶,埋藏心底的念头也全都表露了出来。 仿佛不赶她出府去,不给她些教训,就浑身不痛快似的。 直到月郤回府,情绪才慢慢趋于平稳。 “中邪?”月郤抬起剑鞘,剑尖搭在他的侧颈上,冷笑,“到底是中了邪,还是听了兄长的命令?” 颈上一阵冰冷寒意,月毕远浑身都在打颤。 “我……我……”他结结巴巴道,“大公子他——” 一句话没能说完。 与他离得最近的那侍卫原本低着头,忽觉面颊溅来一线温热湿意。 下一瞬,侧旁倒来了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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