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太阴门一位长老与他递信,想让他接手太阴门处理妖乱的事务,却被兄长以一句“阿郤年岁尚小,经验浅薄”给拒了回去。 他头回对自己生出疑心,和奚昭提起此事,问她自己是不是太过差劲。爹娘在时,将他当小孩儿一样看待,什么要紧事都只信任兄长。父母离世,兄长仍旧如此。 她听了,目露嫌弃地让他快把眼泪擦干,别弄得到处都是,然后说:“我倒觉得你的箭使得不错。” 仅这短短一句,便让他想了整晚。最后他头回越过兄长,给那长老递了封信,接下了太阴门的事。 最后他确然做得不错——尽管又被兄长批评了两句。 诸如此类的事太多,不知从何时起,起伏在心间的已远不止好奇,还多了些倾慕。 无法受控地抽生而出,也越发压抑不住。 但这些事被他埋在心底,谁也不愿说。由是他敷衍着向太崖解释:“她头三月住在府里时,发生了一些事。后来我觉得她身处太阴城,总得学些法子自保,但修炼又太慢,而且太阴城也没什么仙师。我想了两天,便跟大哥提起了此事。” “见远如何说?” “他说,有个法子能行。”月郤迟疑一阵,但最终还是开口道,“将她的魂魄取出来,再在魂魄上刻下百骸月印。如此,便能将我和他的修为匀给她一部分。” “百骸月印……”太崖垂眸细思。 要是这东西,难怪月郤一直不愿讲出来。 百骸月印能转移修为,是月家秘法。 但能转移,就能强行剥夺。因此,这法子也是禁术,早在百多年前就不允使用了。 “是。”月郤道,“起先我不同意——你也知晓,取魂得多难受。但大哥说,会想办法帮绥绥减轻痛苦。恰好那时问星也想和她接触,刻下百骸月印,她和问星来往也不会受伤。” 太崖的手轻敲着桌子,思虑许久。 最后道:“你兄长多半骗了你。” 月郤怔住。 太崖缓声道:“百骸月印是将你和他的修为匀给她一部分。暂且不谈他是否愿意奉出修为,如今他的影子已然出现畸变,现有的妖力都难以压制住影子,若再分出去一部分,会如何?” “那他!” “再者——”太崖打断他,“若是想刻下百骸月印,赠她修为,应为好事。为何还要在奚昭体内种下禁制,不允她出府?” 一时间,月郤只觉脑中似有蜂群冲撞,撞得他头脑轰鸣。 “可兄长,没理由……” 太崖轻笑,似作揶揄:“见远的心思,月二公子怕是难以摸清。” 说话间,他抬手散开颈上的布条。 也是这时,月郤才发现他脖子上一直缠着白布。 他蹙起眉。 不热么? 待布条散开,才看见他颈上的伤。 已快好了,看不出多少伤痕,不过那一小片黑鳞还没化回去。 月郤:“你这是……” 太崖没多作解释,从袖中取出一把短刃,刃尖抵上脖颈。 月郤倏然站起:“妖道,说话就说话,你这是做什么!” 话音刚落,便见太崖剜下了最靠近七寸的那块黑鳞。 鲜血外涌,他却跟不知痛似的,往黑鳞上使了个净尘诀,递给月郤。 他道:“将这鳞片磨成粉,再想办法让见远吃下。” 月郤没接:“什么效用?” “麻痹意识罢了,也好寻个机会探进他的识海。”太崖用白布草草擦去颈上的血,“一次别喂得太多,这一片鳞,用个十多次也绰绰有余。” 月郤抿紧唇。 半晌,终还是接过了那黑鳞。 他道:“我尽量,但大哥行事向来谨慎,难以入他的口。” 太崖思忖片刻,说:“先尝试两次,断不可再多。若两次都没成功,便拿回来,我找其他人帮忙。” “其他人?谁?” “这便无需月二公子操心了。总之,是定能让他吃下这鳞片的人。”太崖起身往外走,“其他事,等他服了这蛇鳞粉再说。” 月郤目光一移,落在他侧颈的刀伤上。 “等等,”他拧眉道,“你这样帮绥绥,当真只是为了让你那徒弟不与她来往?” 即便如此,做得也未免太多了。 太崖摩挲着指节,脑海中浮现出奚昭的脸。 下一瞬,他转过身,脸上是与平常无异的笑。 “自然。我已说过,唯有先确保奚姑娘的安危,玉衡才会安心与我离开。”他稍顿,“月二公子无须担心,除此之外,再无私心。” 月郤攥着那鳞片,眉头不展。 为了他那徒弟,当真能做到这种地步么? 半晌,他才说:“你这妖道,最好别想着欺瞒我。” - 离开后,太崖径直回了宁远小筑。 他走前让蔺岐抄录符书,但现下到书房一看,已抄好的符书摆在桌上,房中却是空无一人。 想到什么,他一言不发地合上符书,面上笑意淡了些许。 - 明泊院。 奚昭找出那两封被血泡透的书信,来回翻看着。 应当都是月楚临的影子写的,字迹丑陋,估摸着是头回写字。 她的视线落在那写满了“奚昭”二字的纸上,一时犹豫不决。 刚开始她觉得这影子很危险,可接触过一次,它瞧着虽不是人,可好像比月楚临好对付得多。 她正想着,外面忽有人敲门。 仅敲了三下,不紧不慢。 “来了。”奚昭藏好信纸,走过去开了门。
第70章 (二更) 手刚搭在门上, 奚昭就觉裙角被什么拽了下。 她低头一看—— 那虎崽儿原还在玩球,不知何时丢了球,跑到她身后。它蜷躺在地上, 咬她裙角不说, 四只爪子还胡乱扑腾着。 见她望过来, 它立马松了口, 身子左右乱扭着。 “嗷——!” …… “我就开个门, 没说要走。”她躬身抱起它,顺手摸了把毛茸茸的脑袋, 随后开了门。 蔺岐站在门外, 见着她, 眉眼间松动出些许温色。 “奚姑娘, ”他垂眸看了眼被她抱在怀里的灵虎, 不过转瞬就又移开, “有些东西要给你。” 奚昭侧身让他进屋, 疑道:“什么东西?” 进去后, 蔺岐从芥子囊中取出一枚竹条编的球,放在桌上。 灵虎一看见那球,登时立起了耳朵, 尾巴也飞快甩动起来。 “嗷——!” 这得是给它的吧! 奚昭哪会玩儿球啊。 余光瞥见它的反应,蔺岐淡声解释:“闲来无事, 给它做了个竹球。使了诀法,不怕再咬坏。” 是前两天奚昭和他说, 绯潜已经习惯以虎崽儿的形态活动, 没事就会化出虎身, 抱着她做的竹球啃。 但虎牙太尖锐,一个竹球通常玩不了几天就变得稀碎。她怕裂开的小竹签扎嘴, 过段时间就得重新编一个。 灵虎耳朵抖了两抖,跳出去一下扑住那竹球,翻来覆去地咬。 蔺岐另取出一个样式简单的袋子。 “是些灵丹,有助于修习驭灵,每日服用一枚即可。” 奚昭接过袋子。 “小道长,你别不是算着时间来的?上次你给的灵丹恰巧快要吃完了。” 蔺岐:“每段时日服用的丹药皆有不同。” “好像确实有用。”奚昭压低声音,“我昨夜里又试了回驭灵。之前不是仅能结出手掌大小的灵盾么,可昨晚上,那灵盾已快有脑袋大了。以前用刀子一捅,那灵盾就要碎。而这回结出的,足捅了十多下才裂了条缝。” 蔺岐眼中见着些许淡笑,却说:“这两副药,皆只有调养之用。” 言外之意,便是结出的灵盾都是她自己所为,和灵丹没什么关系。 “那也不枉费我天天苦练,匕首都已经劈坏两三把了。”奚昭笑得眼眸稍弯,又一把揪过灵虎,露出凶态,“——你怎的整日只知道耍球玩儿?给你弄来的那些秘籍,全都成废纸了。” 灵虎:? 它正一脸懵地咬着竹球,秋木便来了。 他在外敲门道:“姑娘,绯潜可在房内?” 奚昭松开它的后颈皮,捏了把耳朵。 “在,怎么了?” 秋木:“是那小厨房的事,几个厨子都到了,让绯潜快过去。” 奚昭了然。 之前秋木一直担着厨房和明泊院两边的差事,平日里都是他送饭。现在他卸了那边的差,便想着干脆在这儿另开火,也省得每日跑来跑去。途中万一遇着什么事,还不安全。 依他原来的打算,是要去再拨几个厨子。但刚提起这事,绯潜就站了出来,跃跃欲试地说他想学做菜,还说了些什么以前经常杀活的之类的胡话。 奚昭又捏了下灵虎的耳朵:“要去吗?” 灵虎甩了下尾巴,瞳仁因兴奋而扩散着。 它跳下桌子,落地时化身成人。 “我去瞧两眼,说不定在此事上也能有几分天赋。”绯潜顺手拿起那竹球,揣进袖中。 奚昭:“……” 这是什么剧本。 从刀不见血的刺客进化成菜不粘锅的厨子吗? 她其实挺好奇的,天显境的暗部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走后,奚昭洗净手,再挑了枚灵果。 这果子模样像橘橙,要剥了皮吃,口感又近似白柚。是做灵水的原料之一,不过她觉得味道不错,便给房里留了些。 剥皮的间隙,她问:“小道长,今日不用修缮禁制么?” “今日仅要抄录符书。”蔺岐稍顿,话锋一转,“奚姑娘,结契之事……可还作数?” 手上动作一顿,奚昭抬头看他:“是出了什么事吗?” 蔺岐看着她,扫了眼她的唇。 已不见当日的痕迹。 他平心静气道:“若要结契,需有人接契线。我已问过师父,他无意相助。” 他能愿意就怪了。 奚昭腹诽,那种情形下都没能迫他点头。 蔺岐又道:“我想从府外寻人。” “那岂不是要出府?”奚昭停住,“不危险吗?” 外面可是随处有人在抓他。 “会寄送书信。” 可寄信也不算安全,而且若让外人进府,定会惹来注意。 奚昭想了想:“没事,身边就有人能帮忙。” 蔺岐稍顿,似不解府中何人能帮忙。 “绯潜。”奚昭剥下最后一点皮,“他修为应该能行,虽然平时看起来笨了点儿,脑子却转得快,连接契线应该不算难事——你觉得呢?” 太崖不帮她,她自是找得出别人。 蔺岐细思一阵:“若他愿意。” “那便行了,改天我和他说。”奚昭将灵果递出去,“小道长,你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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