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不过夜半三更,他在黑暗中睁眼,依稀听到祠堂传来的惨叫声,一夜无眠。 隔天谢无忧又跑到祠堂去,看到窗纸上全是血手印,地上的血结成红色的冰,铺在门口,像从中伸出的一条血路。 “求、求你,杀掉我吧。好疼……求求你.....” 男人背对着谢无忧站在门前,身上落了一层雪,依旧没有应答。 新鲜的血踩着血路流到男人脚下,他却不为所动,直挺挺地站在那儿。 谢无忧头一次可怜起妖物。 莲心针需要七天时间才能彻底入体,这七天,妖物将无时无刻不在忍受钻心之痛。 据说有妖物钉入莲心针后活活疼死,还有几个受不了,半途就求下针的人取出莲心针,唯一成功的只有第一个求针的大妖。 但是无生,可是不死不灭的恶妖。 他疼到咽气,也只能受着,死是死不掉的。 第五天后,里面彻底没了声音,但门依旧没有打开,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第七天的时候,雪停了,男人终于打开了门。浑身是血的无生猛地冲向他,被他一剑穿心。 谢无忧没敢进去,粗略地扫了一眼,祠堂内没有一处不带血的。 金色佛像端坐高台之上,但笑不语。 无生复活,变成了黑发黑眸的人类模样,捂着心口蜷缩在地上,疼得发不出声,缓了会儿,他气若游丝地对男人放狠话:“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剑再次插进无生的胸口,刺穿了他的心。 血洒栖净寺。 后来谢无忧再没去过祠堂,一直在屋里躲到离开,做了好几天噩梦。 他忘不掉那句“谢谢”,也忘不掉那间血红的祠堂。 他不想再见到那只无生了。 因为他太过悲惨,惨到让人胆寒。
第70章 .表字 洛雪烟久久没有说话。 杯子里的茶水早就凉了, 但她还是用冰凉的双手捧着,想要借茶水取暖。 再开口时,她发现自己嗓子有些沙哑, 说出去的问句微微发颤, 仿佛是在数九寒冬里冻了许久才说话一般:“江寒栖体内的莲心针原来是你叔父亲手钉进去的……” “是, ”谢无忧点点头, 喝了口茶, 冰凉的茶水顺着食道滑下,将他拽出了身处栖净寺的七日, “时隔多年,我想起这件事还是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我从来没有见过那般悲惨的景象, 祠堂里全是血......” “别说了。”洛雪烟不敢去想那间祠堂里的光景。 江寒栖知道疼,也并非一点都不怕疼,一晚上的心绞痛就能让他疼得死去活来,更别说是整整七日。 她想起莲心针发作时的江寒栖。好几次, 他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靠在她肩膀上断断续续地喘.息, 紧紧握着她的手,好像在抓救命稻草一般。 那时候没有鲛歌, 他是怎么在不见光的祠堂里度过漫长的七日的? 洛雪烟缓了很久, 看着谢无忧,问道:“那你和江寒栖是怎么成为朋友的?就莲心针的事来看,你碰上他就是个死。” “是我主动找的他,”谢无忧想活跃下气氛,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差点死在他手里。” 洛雪烟接上话:“你用情蛊和他做了交易,对吗?” “对, 害死沈景策的是只暮天,没几个除妖师能杀死他。我只能想到江寒栖。不过我离开栖净寺后也不是一次都没见过他。钉入莲心针的前三年,叔父每年会到江家检查一遍,我随行自然也能见到他。” “那他前三年在江家过的好吗?” “怎么可能过得好?”谢无忧看了洛雪烟一眼,牵起嘴角不屑地冷笑一声,“江善林只把他当给宝贝女儿续命的工具,再加上仇视妖邪,对他好就怪了。江羡年前些年和他也不对付,欺负是常有的事。他若不是无生,早就在江家死上千八百遍了。他恨江家人是应该的,报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洛雪烟转了转茶杯,看着茶水在杯中晃了晃,突然开口:“你告诉我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谢无忧笑了笑:“没什么。你和江寒栖是饭搭子,和江羡年是好朋友。我只是告诉你他们两个的关系。” 洛雪烟挑衅道:“你就不怕我把这些告诉阿年?” 谢无忧反问回去:“你会吗?” 洛雪烟没作声,只是摩挲茶杯的边缘,盯着茶水看。 “如果真到了江寒栖和江家人反目成仇的那天,我不奢求你去帮他做什么,只希望你别在背后捅他刀子,闭上眼睛当一个看客就好。他很相信你。” 洛雪烟闻言抬起头,对上谢无忧耐人寻味的视线:“他已经被江善林骗的够惨的了。尽管如此,他还是信了你。” 她一头雾水:“信我什么?” “不信你怎么会在你面前谈论江善林的事?”谢无忧清楚洛雪烟没把江寒栖当她面谈论江家的事放在心上,不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于是他点明了,“他把你当自己人了,洛姑娘。” 心漏跳了一拍,洛雪烟似是没反应过来一般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江寒栖把她当自己人? 她想了想,貌似是真的。连江善林的事都不避着她,还带她见到了目前看来姑且算得上是朋友的谢无忧。 江寒栖信她到这种地步。 “我知道了,”洛雪烟当着谢无忧的面发下毒誓,“今天在这里听到的事,我洛雪烟一个字也不会往外说。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谢无忧愣在那儿:“你怎么还发起毒誓了?” “我不发誓,你的蛊虫也不会放过我,”洛雪烟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谢无忧腰下被桌子挡住的地方,“我听到铃铛声了。” 鲛人对声音最为敏感,她刚刚听到了微小的铃铛声。 洛雪烟话锋一转,妥协似的举起双手:“若你信不过,那我也没办法。随你处置。” 谢无忧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戳穿了,尴尬地咳嗽两声:“不敢,我怕你跟江寒栖告状,到时候他能撕了我。” “不告状,你不放心对我下蛊好了,就当是我打听江寒栖往事的代价好了。”洛雪烟大大方方地挑明。 她一开始就怀疑谢无忧主动告知的动机不纯,但还是咬住他的钩子,了解到江寒栖的一点过往。 只不过那个动机比她想象的要友善一些。 谢无忧得知她和江羡年处成了好友,怕她阻止江寒栖的复仇,在背地里算计他。 从交朋友这个角度来说,她觉得江寒栖的这个朋友处的还挺成功的。谢无忧确实为他着想。 至于下蛊,她思考了一下,估计谢无忧顶多下个有禁言作用的蛊虫。江寒栖离不开鲛歌,他怎么可能让蛊虫害了她的命? 退一万步讲,要是她真因为蛊虫有生命危险,江寒栖肯定会找谢无忧算账,那时候可是真的会撕了他。 谢无忧召回放出的无言蛊,挫败地摆摆手:“不下了,我信你还不行吗?” 洛雪烟和江羡年关系亲如姐妹,江寒栖有什么事却不瞒她。他担心有朝一日江寒栖和江家反目,洛雪烟顾及姐妹情谊会阻止他报仇雪恨。 他目睹江寒栖被钉入莲心针的全过程,知道是江善林对不起他在先。复仇一事,他无条件向着江寒栖,所以才想给洛雪烟下无言蛊保证她不会将情蛊的事透露给江羡年。 被洛雪烟戳穿,他也不好意思当面下蛊。既然江寒栖信她至此,他一个外人也不好掺和什么。是福是祸,他自己选的也该由自己受着。 不过洛雪烟果真不像寻常深闺女子一般,他这点倒没看错。 “感谢信任。”洛雪烟笑眯眯地回他,像只诡计得逞的狐狸。 她赌赢了,点破谢无忧可能会免于被下蛊。该说不说,她还挺怕虫子的,能不沾就不沾。 “话说你知不知道江寒栖进江家之前的经历?”洛雪烟想弄清楚两次屠村事件的始末。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江善林骗了他,说跟他走可以杀死他。” “杀死他?江寒栖那时就不想活了吗?” “他不是一直想死吗?以前还跟我讨过杀人的蛊虫,照样死不了。” 进江家前就厌世...... 江寒栖,你以前究竟经历过什么? 洛雪烟隐隐感觉再遥远一些的过往是碰不得的。江寒栖可能会因此彻底碎掉。 谢无忧提议道:“你要是真想知道,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问过,什么也不说,”洛雪烟叹了口气,“祠堂的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她跟江寒栖熟悉后,有意无意会触及到他不愿提及的曾经。可他死死守住封印过去的大门,抗拒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 “时候到了总会知道的,顺其自然就好,”谢无忧安慰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你知道江寒栖的表字吗?” “他还有表字?”洛雪烟不知道江寒栖竟然还有表字,小说从头到尾只字未提。 “有,栖净寺的主持在他外出游历那年起的。” “叫什么?” “观南。” 千年的梦魂没撑过一个下午。 当落日的余晖洒进山林时,梦魂的眼里的光消散在橙色的夕阳里,流出的彩色血液像幻梦一般慢慢散去,闪着光升到空中,倏尔消失不见。 江寒栖挖出妖丹,甩了甩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河边,蹲下来洗掉了溅到身上的血,迫使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对面的乱石滩上。 他找路几乎没休息,动用无生妖性支撑体力,方才又和梦魂打了半天,莲心针差点就发作了。他感觉有针在扎心脏,虽然还没疼到走不动路,但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江寒栖洗净手,掬起水泼到脸上,按着眉心莲的位置缓了缓,看向河里的倒影。 金莲下面变红了。 他擦了擦手,找出通讯符,想找洛雪烟,但想起从昨晚开始就联系不上人,灰溜溜地收起来,捂着心口蹲在河边盯着流水,看阳光渐渐变暗,等着看是否需要靠放血缓解心绞痛。 太阳落到半山腰,气温骤降,黑夜即将接管世间。 江寒栖感觉体温也跟着渐渐低下去,心却越来越疼了,手臂上的伤口也疼了起来,刺激了无生的妖性。 他感觉不妙,拿出许久未用的匕首,撸起袖子,考虑给哪里来一刀放血快。刀尖快要刺穿皮肤时,通讯符有了动静。 江寒栖怔住,不确定地摸了下,真的是通讯符在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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