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公子态度强硬地摇头:“我现在不想要银子,只想要人。” “犹记得年初花朝节一见,心中久难忘怀,事后我差人寻觅打探,又叫家中前去过礼提亲……试问我哪里做的不妥当?竟换来你如此羞辱?” “前面还不声不响的,结果大婚当天花轿子里直接给我来了招偷天换月?你出去打听打听有没有你家这样做事的?” “若不是看在你尚有几分姿色的份上,我堂堂章家岂是你这等破落小户高攀得起的?本公子委下身段求诚,三书六礼聘你为正妻,旁人早就烧香拜菩萨去了!你竟还敢毁亲?” 三言两语间,宋辞听出了事件全貌,群众也听出了端倪。 单从他的角度来看,好像宋朗山做的事确实不怎么光彩。不过和宋辞却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她顶多算是个逃婚罪。在这个朝代十恶不赦,在她自己的时代稀松平常。 依宋辞想,别说是纨绔子弟、流连秦楼楚馆……换作现代,光是不爱不熟不认识,就已经可以被全世界支持着逃婚了。 原谅她受到的教育和三观,真的无法认命和那样一个人生活一辈子。 虽说她目前还没有倾慕的对象,但并不代表就可以拿去胡乱填补这个空缺。 定亲了退亲便是,收了的聘礼就原路返还。她完全可以说自己问心无愧,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无奈,自己家里有个不着四六的便宜爹和便宜哥哥,收了人家的聘礼,拿不出人家指定的姑娘,竟还背地里做出这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事叫谁听了都生气,就连宋辞自己听了都生气! 所以人群中逐渐传出了异样的声音,宋辞的口碑与声名正在不知不觉间急转直下。 “你说看着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怎么联合家里做出这种事呢?” “亏我前些天还夸她人美手巧又心善!真是错付了!” “不过,这男人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方才没听他自己说吗!那是章家的公子!” “呦!好像还真是!” “啧啧!那章家大公子不是坊间出了名的花花肠子嘛!清晖镇上下的所有花楼,个个都像是回到家一样。莺莺燕燕曼舞笙歌,处处留情,简直比皇帝坐拥佳丽三千还要潇洒。” “真的啊?那也难怪了!谁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啊!” “换做我,我也不乐意!我也毁亲!” “得了大姨,你都多大岁数了,说这话不多余吗?” …… 围观群众的探讨声略显嘈杂,有些对话宋辞听不太完整。 她只知道自己正饱受议论,是时候应该站出来解释一下自己的清白了。 若直接把现代那套自由恋爱论搬出来,估计会遭到强烈的抨击……思来想去,还是兜个弯子,改个其他说辞吧。 哪怕失了彻头彻尾的诚实,至少要保住清白与名声。 “婚约向来听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凭我一个小女子如何左右得了?” “两个月前我父亲把我驱逐出家门,我早已不再是宋家的女儿,所以你与他家定下什么约,又送了哪个姑娘到你府上,这些我全然不知。你有埋怨大可以直接去问宋家,而不是跑过来质问我。” 既然当初所有人都以“父母和媒妁”来强压她,说得那样义正言辞。那么现在,她也可以用这些话堵住他们的嘴。 章公子却很会见缝插针,从她的言辞中揪住豁口,不依不饶:“你说你已经被逐出家门,不再是宋家的女儿了?” “那岂不正好?以后便不必再听他们的指使了。” “你现在孤身一人在外,生活中琐事处处都不容易吧?不如跟我回府?以后绫罗锦缎供你挑选,三餐尽享珍馐美馔,身边还一堆使唤丫头伺候着,不比你风吹雨淋的摆什么摊子有福气吗?” 宋辞安静的眨巴两下眼睛,似是在认真思考,然后问他:“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终于能摆脱父母之命的枷锁,自己做自己的主了吗?” “对!”章公子两眼放光,一步步诱导她:“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再也不用顾忌他们的意思了。” “跟我回去,往后的好日子看不到头,何必苦守在这呢?” “只要你点头,我马上改娶你进门,把那个晦气的宋姝给送回去!” 宋辞一怔:“宋姝?” 电光石火间,她仿佛是被击中了般,一个不经意的颤栗,脑中蹦出几丝细枝末节。 通过余留记忆的拼拼凑凑,有些阻隔变得越来越薄,开始透光…… 她穿过朦胧的一角,隐约窥见了半片真相。 眼中有仇沮丧霎时间消散,紧绷的神经也逐渐轻缓下来,冷静清晰的重新抬眼,告诉他:“既然我能够做我自己的主,那好,我告诉你……” “我,不乐意。” “不乐意嫁去你家,更不想嫁给你!” 她美眸中光芒流转,口齿间字字犀利:“章公子自小熟读圣贤书,往后还要考取功名,我想您应该会是个明事理的人吧?” “现在的情况是,章家与宋家的婚事已经了结,满意与不满意,留给你们两家商讨,与我一个被逐出门的外人无关。” “我,宋辞,与你从始至终没有过任何干系,请你以后也不要再来骚扰我。倘若大庭广众污我清白的事还有下次,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报官!” “好了,请让一让吧,别挡着摊位,我还要做生意呢。” 语毕,宋辞垂下视线向旁边错开一步,视他若空气,从他身边擦过,自顾自准备起食材。 章公子本是气势汹汹地跑来理论,结果像是一记重拳捶在棉花上一样,无力又懊恼。 “给脸不要脸!”他恼羞成怒骂了一句,额上青筋暴起,抓上宋辞的衣服领子就往外拖:“跟老子走!老子那么多银子砸进去!没有人财两空的道理!” “区区一个女人罢了,我还不信我能在一个女人身上栽跟头!” 宋辞冷不防吓了一跳,惊呼着奋力挣扎:“放开!你放手!” 男与女之间力量相差的总是很悬殊,她一口气被拖出去老远,惹围观群众或是大呼小叫,或低低议论…… 唯独,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伸手相救。 “救命!”宋辞胡乱撕扯他的手臂,将他腕间皮肉抓的血痕累累:“你放开我!” 她越是挣扎,周围人就显得越是沉默。 美人落难的景象总是会令人心生怜惜,但世人在这方面,似乎都搞错了方向。 这种美感需要的不是欣赏,而是拯救。 宋辞身不由己的在众人面前被掳走…… 街边熟悉的陌生的面庞一张张浮现在她眼前。 其中有些人吹捧过她,有些夸赞过她,甚至还有的得过她免费馈赠的面或小菜,当时每个熟人都与她亲切热情…… 但此刻,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她的熟人,也没有任何人愿意继续给予她亲切热情。 她眼底的光亮逐渐黯淡下去,绝望地撒开挣脱的双手。 “啪!” 突然,一柄合拢姿态的折扇以破风力道向两人的方向飞来,精准且狠厉地砸在章公子的手背上。 他吃痛松开力道,面目狰狞地捂住自己的手背放在嘴边吹,边咒骂:“哪个混蛋敢打老子?” “我在这教训自己未过门的媳妇!谁这么掂不清分量,跑来多管闲事?” 由于方才事发突然,包括宋辞在内的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经章公子这样一叫骂,大家才恍然,原来那扇子不是凭空飞出来的巧合,而是有人在替她解围! 大家看热闹的劲头顿时涌上来,前后左右环顾,四下搜寻那把折扇的主人。 随着不远处的骏马打了一声响鼻,围观人群们被吸引过注意,顺声音的来源下意识望去…… 只见那暗纹云锦玉顶华盖的车轿上,迈下来两个高挑的男子,一个瞳仁漆黑,坚毅矫健,另一个沉稳淡漠,贵气如斯。 两人自若地走进人群,周遭密密匝匝的群众立即识相的自动往两侧让开,令两道身影完完全全显露在宋辞面前。 既然他们敢掷出那柄折扇,打定主意管这等闲事,显然身份非富即贵。 所以他们没有选择闪避躲藏,而是堂堂正正站出来给她撑腰,与行凶之人对峙。 待走至面前,持短刀的黑衣男子看了眼身旁人,见他没反应,吞了吞口水,再看一眼,还是没反应。 他心头无奈至极,只好咬咬牙,挤出一张温和的笑脸,慢声细语询问宋辞:“没事吧?这位姑娘?”
第11章 卯时初至辰时末的东街,一向都是那么的拥挤忙碌,炊烟蒸雾袅绕…… 抬头望,天际刚被日光燃得微熹,一辆奢丽大气的马车正穿越北境的关卡,徐徐向边陲小镇驶入。 车轿内,位居主坐的男子用手侧拄着头,合起双眸蓄养精神。 对面年轻些的男子放下手中翻阅许久的书卷,轻按了按疲乏的眼睛,转头扫了眼身旁人。 他闭着眼看似睡得安稳,悠闲惬意,实则其中的艰辛与苦楚,只有他自己才深切知晓。 “诶。” 年轻男子低叹了一声,不禁惋惜起对方的遭遇。 分明是那样一个面若冠玉,眉眼藏勾的俊朗公子,要地位有地位,要相貌有相貌,文韬武略百般精通,而且还有钱…… 想到这,他再叹一声。 可惜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年轻男子正放空着,还没等魂儿飘远,轿子突然毫无防备,“咯噔”的顿了一下,连带车轿内两个人身影轻微摇晃,随后又归为原位。 主位上的男子缓缓睁开眼,狭长双眸带有细微向鬓间飞扬的趋势,却并不突兀,反倒极致协调,由里到外透着股冷淡持重又自律的,相互矛盾的欲诱。 他身上的冷淡与自律是留给自己的,燥热和难以自控是带给旁人的。而有些时候,往往越是拒人千里一本正经的英俊男子,就越勾的人想要靠近,疯狂的去打破毁坏他的清律,与他共同沉沦…… 此刻,那男子口齿开合,语气语调平淡冷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和波澜:“行川,我们到哪儿了?” 被称作行川的黑衣男子撩开轿帘,对着窗外分辨片刻,与地图比对了一下,抬头答道:“殿下,按路程和时辰来判断,现如今应当已经进了北境。” 答完,他均匀地敲了敲车轿的内壁,略拔高几分嗓音,询问外面的车夫:“我们现在到什么地界了?” 车夫浑厚的声音透过车轿,显得有些遥远的传过来:“回主子们,刚进清晖镇!” “清晖镇。”萧让尘复述了一遍,漫不经心顺话茬接道:“记得年幼时随父亲北伐,北境四洲的地形与风土人情,就如同自己的手掌心一样清晰了然。现如今再度重游,竟像是初来乍到般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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