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夜连忙回答:“您说哪儿的话!眼下这种关头,当然不能计较那么多!一切都以萧公子的安危为先!” 触及到权贵圈子奇怪的点,老管家颔首作礼,表示多谢他的善解人意,安夜回礼,两人又你来我往地客套一番。 余味落尽,管家切入正题:“方才看公子举止有焦急之态,可是有什么不妥吗?不知能否帮上您的忙?” “啊!没有没有。”安夜摆手否认:“只是在为萧公子担心,也不知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 海棠园正屋,宋辞被萧让尘捂住嘴巴,杏眸惊恐地睁大,一滴方才没来得及滑落的泪珠子从眼眶脱离而出,顺光滑的面颊垂下,直直钻进萧让尘手指的缝隙。 他的手掌并不算很大,仅在正常男子的范畴,又或许是她娇嫩的脸盘过于小巧,使得他一把捂过去,直接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宋辞被堵住口鼻,有些喘不过气来。通过他的力量以及气色,后知后觉判断出他身体的状况。 回想起方才自己担惊惧怕之下,慌不择言,一时尴尬气恼地脚趾紧缩。 她瞪了他一眼,幽幽道:“放开。” 虽然声音闷闷的,吐字含糊不清,但他还是从她隐约暴起的青筋,看出了她的怒火。 “我这就放开,你别喊,好吗?”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极低,近乎耳语。 宋辞不知道他又犯的什么病,为了自己的处境,点了两下头。 他沉了口气,缓缓将她松开。 宋辞出乎意料的识时务,没有哄骗他撒开后立刻大喊大叫。 萧让尘还以为以她的脾气,肯定会嚷着怪罪他,并且叫人来评理,连再次捂嘴的准备都做好了。 结果她并没有。 她只是在脱离他的掌控之后,气鼓鼓一把推在他的肩上,以此泄愤。 萧让尘默默承受住这一记掌,不痛,只是冲击力有些大。他以力化力,勉强稳住身形,不然险些得向后栽倒过去。 宋辞方才被吓得半死,见他无事,气恼为次,反倒是安心为主。 她不是傻子,也略微知晓他们公侯权势间的弯弯绕绕。 在她心里,萧承钧虽然会偶尔跟她开一些小玩笑,那也仅停留在言谈层面,不会这样过分的拿生死当成儿戏。 他向来冷漠淡然,拘谨严肃,就算说笑也是彰显在语句的解意上,而非表情神态。 像这样的人,又怎会用身中剧毒来戏耍他呢? “怎么回事?”她哀怨地看向他,想问问他遇到了什么难事,同时也要他给自己一个说法。 萧让尘没有避讳她,在九成九的坦然信任之中,亦存着一丝试探:“有人给我下毒,所以,便将计就计了。” “那中的毒呢?已经消除干净了吗?”宋辞听他解释完,下意识问道。 连她自己都无所察觉,原来比起自身,她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他摆在了更优先的位置。 萧让尘答:“没有中毒,是负责试菜的人中了毒,现在已经死了。” “因试菜的一环摆到了暗处,除了少数亲信,其他人不得而知。为了让凶手麻痹大意,我索性对外宣称是自己中毒,命悬一线,然后暗中布置,打他个措手不及。” “你倒也机警。”她刚在他身上吃瘪,夸得不十分心甘情愿,说完立即改口道:“往难听了说,你还真怕死!” 萧让尘顺应她附和着:“嗯,从前不怕,如今怕了,大抵是老了吧。” 宋辞却全然没有细思他话中隐意,八字手摩挲下巴,若有所思:“嘶,难怪,我说之前在府里那么久,怎么都没听说过试毒这种事情?” 他定定看着她:“你在膳房的时候,府内不设试毒。” “为何?是因为我跟着你一同用食,所以不担心我下毒?” 他一字一句:“因为我相信你不会给我下毒。” 语毕,两人久久相视。 屋子门窗紧闭,床榻前的帷帐还笼着一半,以至于周遭暗暗的,给人以隐秘潜藏的安全感。 好似两人之间的情愫那般,没被提及明面,双方就都尚有自欺欺人的借口。 那个借口,叫做友谊。 片刻过后,宋辞在相视中察觉氛围的升温,尤其两人又共同处在床榻之上。 “所以,也就是说身体无恙喽?” 他唇角带着细不可查的上扬弧度:“对。” 她轻哼一声,将目光错开。随后没有急于爬下去,而是斜了斜他,毫不客气地向他伸出手,说得理直气壮:“把枕头给我!” 萧让尘无奈又宠溺地笑笑,从身后拿过方才装病时枕着地枕头,递给她。 “骗子没有资格用枕头!”宋辞一把夺过,将软枕竖立,靠在上面,手里扯过浅浅搭在他身上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她的本意是想找回面子,为他方才无意的戏耍进行打击报复。 若急匆匆爬下去,再里推外搡的说些授受不亲之类的话,多少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他们本来就没什么,床榻很大,屋里又没人监管非议。唯有坦然,才是自证内心清白的最好方法。 “好了,说说吧,到底怎么一回事?” 见她自顾自倚好软枕,裹好被子,大大的杏眸一眨一眨注视着他,满脸纯良,一副准备听话本的架势……他差点被她气笑了。 虽然宋辞的本意并无其他,欺负他欺负的也驾轻就熟,一气呵成。 但其中桩桩件件,偏让他觉得她娇憨肆意,连被欺负都感到很愉悦,甘之如饴。 萧让尘就那样注视着她,心中百感交织…… 曾几何时,他站在强权的最顶端,觉得人生乏味无趣至极,活着简直就像是行尸走肉。 人与人之间的敷衍,虚伪,讨好的嘴脸,明枪暗箭的争斗,血与狞笑,泪与跌坠,每一分一毫都让人感到恶心。 终于,在他临危受命,力挽狂澜的运作之下。意图谋反的权臣断尾折牙,元气大伤,周围起兵进攻的邻国节节败退,偃旗息鼓,几年间保得西丘国脉安然无恙,上下和乐太平,海晏河清…… 也正是在这样强势的庇佑中,二皇子长大成人,有野心的同时,亦有支撑野心的能力。 萧让尘本身便不是喜好争强斗狠的个性,长久的内忧外患让他疲惫不堪。 他不想当佞臣,更对皇位没有兴趣。而且毕竟人家才是正统的皇室血脉,他把持朝政和兵权不肯放手,怎么想都名不正言不顺。 于是,他退往京郊,见仍甩脱不掉麻烦时,直接远远避到了北境。 身疲,心死……本以为就会这样惨淡的过完余生。 直到遇见了宋辞,随着相处,他渐渐找回从前与金钱权势无关,只管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 他真的好想好想,和她细水长流的共度此生…… 然而,世事与世人总是与心相违,偏要一步步的将人逼上绝路。 “你怎么啦?为什么不说话呢?”她见他沉默着,神情愈发隐忍,愈发愤恨,看了眼他紧握的手,又看看他的脸,不敢错过一丝神情的变化:“为难的话那就别说了,我只要看到你没事就好。” 他缓了口气,抬眼,问她:“如果,有一个你倾尽全力去栽培去照顾的人,你很信任他,将他视作亲兄弟……可最后,他恨你入骨,想将你置于死地。” “你会选择怎么做?” 正等着听八卦的宋辞,冷不防接受灵魂拷问,不禁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她意识到他这就是在间接剖开自己最不愿触及的痛处,甚至问询她的做法。 “这……很难讲。”她为难地挠了挠头:“每个人的性格都是不同的,各自的经历也不一样,所以哪怕面临同一个问题,也会有千百种不同的答案。” “若只对我而言,我不盲目善良,但也不至于睚眦必报。” “他以怨报恩,自然是他的不对,可我要是反过来加害于他,那和我自己讨厌的样子又有什么区别。” “看后续的发展吧……要是相安无事,他无法对我造成进一步的威胁,那便离他远远的,这辈子再也不见他了!” “要是他仍有机会,以我防不胜防的姿态再次伤害到我,我一定会保护自己。而最好的防御手段,便是主动进攻……只是比起阴谋,我更喜欢用光明正大的方式来解决。” “既然他有错在先,那便不必令血沾污了我的手,让我也变成和他同等的恶人。我会以律法,用道德的约束,世人的评判,名正言顺的除掉他。” “当然了。”说完,她又补了一句:“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语罢,屋中久久无声。 半晌过后,萧让尘才从沉思中回神缓缓点头。 “嗯,对啊。” 他想放权避世,但不是任人宰割的傻子。 最终,他强忍胸腔舍离的抽痛,轻轻低喃出一句。 “所以,小辞儿……” “我很快,就要回都城去了。”
第103章 初闻, 宋辞微微怔然,心间“咚”的一声,慢了半拍。 就好似在悬崖边行走时, 不慎踩空, 一整颗心重重跌落到幽暗的谷底。 她从怡然的状态中剥离,渐渐凝起眉毛,无声地反复确认他话中的内容。 他要回京去了。 他要走了。 他, 马上就要离开她了…… “嗤。”宋辞装作无所谓的轻笑,轻描淡写摆摆手:“这是当然的啊!你生在京都城长在京都城,早晚都是要回去的!何况现在还出了这等事!” “讲真的,看你凛若冰霜不苟言笑的样子, 脾气这么差, 你要是任人毒害毫不还手,连我都看不起你!” 她故意以轻松的语气说着过激的言辞, 宛若用刀子往自己的心口上扎。 其实,自打陆行川离去以后, 她对这种事早就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木逝归本,叶落归根,一个京城人士, 他的亲人他的家产, 他所有回忆的承载都留在那里。 京城是他的家, 他总有一天会回去, 不过是早早晚晚。 可当这一刻猝不及防的降临, 她想尽理由去安慰自己看淡看开…… 是了,她很轻松的接受了, 并且言笑晏晏地跟他打趣。 只是莫名的,这枕头变得不软了, 被子不暖和了,眼前的一切都缺乏了兴致和光彩。 萧让尘将她的反应尽收于眼底,看她笑得比哭还难看,却依旧要佯装洒脱,他为之开心,同时又无比难受。 原本只需他留在北境,他们便会长厢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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