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下马将二姨娘捆绑,押走候审,周遭看热闹的人一片哗然。 原主被恶意蛊惑惨死的真相,就这样被揭露。 而她,历经半年之久,终于为她报了仇…… 不过,虽然宋辞的事有所了结,但追究沈之宜的死因并没有就此结束。 知县招来了府衙里带来的仵作,官差们也是将工具一字排开,拔出钉子,撬开棺板,准备给沈之宜验尸,一探究竟。 结果,当尘封的黑漆重见天日之时……有些人避之不及,有些人好奇张望。 当宋辞看到棺板一点点挪动开来,被巨大雨布遮挡着的昏黄光线一寸一缕照清她最后的遗容。 脖子上浓重的大片青紫,与她的死不瞑目,扎入宋辞的眼中。 她几经控制,被身旁的萧承钧搀扶着,最终还是忍不住,垂下泪来。
第113章 春深夏近, 最好的时节。 碧绦千丝万缕垂下,茂密的绿茵中映着点点嫣红。 一抹炽烈的金色缓慢从视线尽头升起,普照世间万物……明媚, 朝气, 彰示着希望。 而正是在这样一幅盛景当中,北境遐州清晖镇周边的一个小村落,数十道身影围拢在一起, 官与民,仵作与差从,不约而同将视线聚集在一顶巨大的油纸之下。 坊间有棺内尸不见光的说法,许是担心加速腐败, 又许是碍于各种迷信, 怕什么尸变什么惊扰在天之灵……最后由一众官差背对着举起遮雨油纸,这才将四角的长钉拔出, 内部景象随着棺板的移开,渐渐重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当尘封的真相重见天日, 结果可想而知。 就连以此为专职的仵作见了,都忍不住皱起眉摇了两下头,惋惜低叹一声。 宋辞与萧让尘并肩立于棺木不远处。 她终于如愿的为沈之宜争回了最后的公正……可她双拳紧握, 浑身微微发抖, 丝毫没有为此感到洋洋得意或是喜悦。 棺木近在眼前, 从前最疼爱她的沈之宜安安静静躺在里面, 她甚至还能清晰的回忆起母亲的语调, 母亲掌心和怀抱的温暖,以及……她无关对象的、毫无保留倾注的母爱。 而宋辞百般努力费尽心思那么久, 等事到临头,竟莫名生出一丝怯意。 对逝者尸身的恐惧, 对沈之宜过世的哀伤,自己照顾不周的愧疚,以及……害怕真的遂了自己的猜想,她又要怎样面对棺中的惨状与世间的残忍? 可这是鲠在她心头第一等要紧的事,不能仅凭她的胆怯就选择退缩。 如果今天她没有亲眼所见,恐怕在未来的每一次想起,都会泛起无以复加的遗憾和后悔。 于是慢慢的,她挪动开脚步向前,一点点缩短与棺木的距离。 待几步之遥时,一股微弱的异味钻进她的鼻腔,令她由恐惧生出反胃,一下又一下的从胸腔深处向上涌。 “不然……别看了吧。”萧让尘迈出一步横在她侧前方,面具之下的俊眉蹙起:“或者我替你去看。” 见她木讷地缓缓转过头看向他,萧让尘坚定地点了下头,似安慰,也似承诺:“我定如实转达。” 宋辞站在原处,能远远窥得棺内的一角,尚还看不到沈之宜的遗容。 她短暂思虑片刻,又望着仵作不断查验、变换工具,蒙着薄纱方巾的半张面孔,仍能看出完整的凝重。 “不,我要亲眼看看。” “放心,我不会害怕……” 小心翼翼地从侧边靠近,伴随她每一步的向前,沈之宜的身形一寸一缕的慢慢映入她眼帘。 曾经记忆中白皙温柔的面孔,容貌风韵犹存……此刻僵直死寂,皮肤呈现出一种发黑发青的惨白。 她身上甚至没有一件像样的殓服,看样式与颜色,仍是平时常穿的那套素气的裙装。脚上除了发白磨损的足衣以外,光无一物,连鞋子都没有穿。 宋辞胸间郁结的那股心酸还没及涌上鼻腔,忽然,她看到沈之宜脖颈处赫然印着大片的青紫,皮肤此时已然有了变化的迹象,不知是不是天热的缘故。 再结合着眼睑的半睁,瞳孔的散色,以及微微长开的唇齿,面目略显得有一些狰狞。 宋辞诧然:“怎么,怎么会这样?” 她承受不住精神与视觉的双重打击,身子摇晃,无力地向后踉跄一步。 所幸萧让尘从始至终陪在她身边,见势不对,眼疾手快的张开臂膀接住了她。 “为什么?” “为,为什么……?”宋辞失魂落魄地喃喃着,任泪水滑落滴到他手背的同时,她抓住了他,几次三番强调似的,也不知说给谁听:“在开棺之前,我千猜万想。我以为她会是被毒死的,再或是万一我想错了,母亲真的病情加重了……可凭我再怎么想,都没有料到!她竟是被活活掐死的!” 宋辞仿若被抽走了周身全部力气,也顾不得什么避嫌,脚软无力地半瘫倒在他的怀中:“他们好狠的心!那样鲜活善良的一个人,在他们的手中挣扎,一点点失去气息,窒息而亡!他们怎么忍心啊!那得多痛苦啊!” 萧让尘不为任何的死相所畏惧,更不为任何人的离世所伤神。 唯独……关乎于她,他突然就觉得,好像沈之宜的死在他心里也变成了很可惜的存在,最后的惨状,亦让人为她死前所遭遇的有所动容。 可冷傲冷淡如他,自幼便没有在意过旁人的感受。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是好,只有一言不发地将她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她的抽泣,一下下拍着她纤薄的后背。 “大人,沈氏的死因已经被推验出,想必应当可以为结案做出一定的佐证和帮助。” 仵作收好工具,摘下护手,从棺木的旁边慢慢行至知县的马前。 知县沉稳的“嗯”了一声,抬了抬手:“此番,乃是追查渡口黑市砒-霜案,意外牵扯出的枝节。本官以为,‘因’来自民间,‘果’自然也要归还于民间。” “所以你不必只说与本官听,不妨大声些,将结果公之于众吧。” “是,大人。”仵作行了个礼,随即摘下遮面的薄纱面罩,神态语气一丝不苟,说道:“经过观闻查验,可以确认沈氏的死期距今不长,死因乃是受外力压迫,阻碍呼吸,憋溺而亡。” “按颈间手印大小及轮廓,判断凶手同为女性。此人多半与沈氏相识,而非生人猝然作案,所以沈氏面无惊恐之色,唯有窒息的挣扎。” 知县点点头,思忖一阵子,下令道:“封锁村中各路出口,近日挨家挨户排查,看有无女子在三天之内登过门。另将手小的男子也划入范围之内,除此之外着重审问宋家女眷,必定要将凶手尽早捉拿归案!” 语罢,差从重新抬起棺板,缓缓将缝隙一点点封严。 宋辞被萧让尘扶着,勉强立住身子,在旁目睹着沈之宜的面孔一点点被沉重的黑色隔开。 那种天人永隔的滋味后知后觉的肆意席卷,刺激的她一阵阵眼前发黑。 早在她回到宋家看见棺木的时候,只知道沈之宜过世了,却没这样明显的割离之痛。 有血有肉的一个人,霎时变得了无生气,在那道棺合起后,两人再无相见的机会……想必任谁经历都会一时承受不了。 宋韵宋锦哭喊着扑上去,被官差拦在外面。 宋辞闭上眼睛,手掌捂在胸膛处,五指慢慢收紧,再收紧,狠狠抓着衣衫和皮肉,试图缓解那股堵塞。 “呼……”她有些喘不过气,长呼长吸了几口,忽感到很强烈的眩晕。 而后,就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宋辞在噩梦中几经挣扎,猛地惊醒。 坐起来后缓神好半天,左右环顾,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宽敞整洁,考究雅致的寝屋。 时辰推迟至傍晚,室内光线昏暗暗的,也没有掌灯。 萧让尘坐在桌旁,手肘拄着桌面,将头轻轻倚靠在半握的空拳上,闭目小憩。 醒后的昏暗,总会给人一种怅然若失的错觉。 不知是晚上还是清晨,不知自己是梦是醒…… 可这梦里有他……白玉般的面孔,美狐般妖冶魅惑的双眸,飞扬入鬓的眉宇,纤长浓密的睫毛,笔挺的鼻锋,红润的薄唇,棱角分明的下颌。 降临的夜幕与微弱的月光正在他这张巧夺天工的脸上作画,通过棱角与光暗,来尽情挥洒,使得轮廓更加的立体。 他的宽肩窄腰藏在衣衫之下,隐约可以见得力量,予人无尽的安全感。 宋辞看了他久久,直至外面的光线越来越暗,哪怕两人相隔的并不遥远,也开始渐渐看不清他的容颜。 她轻叹了口气。 一切尘埃落定了,她却感到身心俱疲…… 宋辞将脚从被子里伸出来,落到地面上,扶着床塌的边缘站起。 她这才开始打量四周,发觉这是他的房间。之前误会他被毒死担心的要命,哭哭啼啼跑进来时,来的正是这个屋子。 而这里,是她在別苑暂住期间宿过的地方——海棠园。 宋辞尝试着走下床塌,没有感到头晕等不适的症状,便缓缓在屋内活动着。 她记得,他曾经一直是住在后院正室主屋的,不知怎的在她搬走后,就莫名挪到了海棠园。 难道,这里真的有这么好吗? 嗯,她承认,无论从环境位置还是屋内陈设,好像都蛮不错的,也难怪他发现后要立刻将其抢占。 “咦?这是什么?” 宋辞的视线停留在了放置于桌面,在他手肘边的一个精致的信笺上。 细腻的黄褐色带印花的纸张,封皮用狂放不羁的字迹书写着……“宋辞亲启”。 是给她的。 “会是谁写给我的呢?” 她轻手轻脚地拆开背后的封蜡,拿出工整叠成几折的纸张。 摩擦展开的声响惊动了萧让尘,他睁开眼,很明显被站在面前的宋辞吓到了,但仅仅只是眸中一瞬紧缩,并未有其他过多的反应。 “醒了?” 宋辞点点头:“嗯。” 这时,他垂眸,看到了宋辞手中的信笺和纸张,连忙下意识回过头去查看桌上。 情理之中的,桌上一片空虚,而她手中那几个“宋辞亲启”的大字落入他视线里。 在那短短的几个瞬间,宋辞愈发看不懂他暗藏在皮囊之下的情绪。 通过表现出来的细微特质,她总有种错觉……好像,他在为隐瞒无效而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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