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横着身子,从他的腿上醒来,揉揉眼睛。 “嚯!”当意识到自己处于何等尴尬地带之时,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差点撞到头:“嘶……” 正欲解释,外面很适时宜的传来了辰云的声音。 “肖夫人,行进了这么久,下来透透气吧?” 宋辞刚提了口气准备反驳,想想,又松懈下去,放弃挣扎,掀开轿帘:“算了随便吧,我这烂命一条……” 辰云用来掩饰身份的称呼固然可恶,但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懂说话的。 宋辞走下车轿后,客栈内有专门的女侍引领她喝水、舒展筋骨、换衣如厕,哪怕是想要沐浴,店内都会为她准备妥当。看样子这官道上不乏有权贵通行,以至于衍生出了专门应对权贵家女眷的服务。 说实在的,她醒来后着实有些内急,只是刚醒没来得及说,周遭又都是男子,若辰云不以这种方式唤她出去,她最后还真不知该如何解决。 从毛司出来后,她进浴屋简单擦拭了一遍身上的浮汗。好在眼下没入伏,气候不算太热,她不出汗,便也不脏。 擦洗完换上自己带来的衣物,重新返回到车轿附近。 在这过程中辰云始终是远远跟随着她的,以防冒犯,或远隔数十步,或背身守在门口,但从未让她彻底离开过看顾的范围。 车轿旁,萧家的一众小厮清扫着并不脏乱的车内,换上新的软枕脚踏薄毯,捧出香炉理灰,然后在乳白细腻的香灰上篆出云纹香粉,线香点燃,奉回车轿内。 不出片刻,那端的萧让尘也更衣归来,两人乘坐上车轿,看着前方刚替换好的良驹,正精神百倍地打着鼻响,弯曲前腿,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车轮再次滚动起来,一行人重新踏上路程…… 轿内,萧让尘与宋辞共用早饭。她两只手捧着张比脸还大的饼,试着咬了一口,没咬下来,脾气顿时上来了,拽着饼向后抻出老大的劲儿,待饼边断裂时,她的头被那股力道往后一带,差点磕了后脑勺。 “嗯……”她就像一只气鼓鼓的小狗,皱着眉头哼着,跟饼赌气。 萧让尘看了她一眼,递她一杯水,随后优雅地将手中的饼撕成一半,再将一半撕成一半,最后把小块拿在手里,变成了方便入口的大小,对她道:“赶路一切从简,将就一下,考究精细的事等到了京城再说。” 宋辞看了看他的饼,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扁扁嘴:“早知道这样,就自己烤些饼干面包带着了。” 说起烤面包,她更委屈了:“突然想到食肆里你为我搭建的烤炉,可好用了!但是我却带不走,好心痛啊!” 萧让尘看着她那副模样,愈发想笑,将自己手里的递给她,换走了她的大饼,耐心地一点点帮她撕碎:“回京咱们再搭一个便是。” 她一小片一小片地吃着,他就那么一片一片的递着。 宋辞咀嚼之余,抬起头:“怎么感觉你好像在喂狗啊?” 扑哧,萧让尘没绷住,浅笑出声,随即连忙将视线移开,掀起窗旁的帘子:“方才在驿站时看到天气不错,那就多瞧瞧外边吧,别总把心思放在折磨我上面,心情也能好些。” 宋辞饮尽一杯温茶水,将视线眺望到窗外的远方。 “哇……” 长久的封闭使人心情郁闷,恰逢今日天清气朗,气候沁人,免不得让她豁然开朗。 顿时,心中郁郁一概扫光,她神清气爽地凑近他那侧的窗边,深嗅一口:“啊!好舒适!” “羊!好多的羊啊!” “那还有人家呢!快看!” 萧让尘一手掀着帘子,一边感受着宋辞在自己身上咕涌,她简直开心雀跃的不得了…… 他故意道:“你那边不是也有窗子?” “对啊,有啊!”她笑得甜滋滋,答得理所当然:“但是这种风景,一定要两个人一起看才有趣呀!” “很多时候呢,旅人只记挂着起点,盼望着终点,从而忽略了过程……其实旅途更多的乐趣在于沿途的景色上,尤其,是两个人或两人以上的旅途。” 他心知肚明,却还佯装冷淡:“乐趣在哪?” 宋辞摊开双手,一对明艳灵动的杏眸写满不可思议:“现在?你没觉得有趣吗?” “没有。”他斜走视线,嘴角隐隐上扬。 她原听到他说没有乐趣,险些失落,直到捕捉到他那口嫌体直的笑意,她重新扑了过去:“少来了!” 宋辞用两只手指戳住他的嘴角,往上提:“现在呢?有趣了吗?” “没有。” “无趣吗?” “对。” “还无趣吗?” “没意……嗯!你手塞我嘴里了!” “哈哈哈,哈哈,抱歉抱歉。” “宋辞!!!” —— 几日行进,几日欢歌笑语,一路上两人共同用食,看遍沿途的风景,越往南边走,气候就越好,景致愈发细腻婉约,秀丽宜人。 宋辞与萧让尘共同度过了一段非常难忘且融洽的时光。 阳光缱绻地打在身上,她托腮,微微眯起眼睛,感到无比的岁月静好…… 期间,因为所处的一直是官道,身前身后尽是精良护卫,所以也没有遇到什么匪徒劫难。 转眼离开清晖镇已是九日,途中每过一处驿站,便会新换一批精神抖擞的马匹,一路疾驰,进程很快。 甚至半路宋辞坐车轿腻了,腰酸背痛,屁股发麻,还曾下轿骑过几次马。 萧让尘的那几匹绝世良驹此次也跟着一道回京,所以她可以骑她最熟悉的荼雪。每天骑一会透透气,心明眼亮,久而久之竟对骑术也略略掌握了些许。 到了傍晚,她玩够了,也累了,回到车轿内。 彼时的车轿已然不是从清晖镇出发时的那顶。自打进了中原,便换成了更大规格的车轿,宽敞而明亮,窗子和下轿的门皆是木质,可以推拉支起,轿内也能供人伸开腿脚,可放置书桌。 宋辞刚一抬腿进去,迎面对上萧让尘“终于野够了?”的眼神。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也不怪我啊!谁让你现在不能轻易露面呢?再忍一忍!” 夜半,宋辞早早打起哈欠,进入梦乡。 他的视线注视她的脸庞良久,终于肯挪开,看向窗外的圆月与群星。 最后一日了……待今夜驶过猎王谷,穿过横跨在京城之外的天然屏障,明日不出半天,便可抵达京中。 而她…… 两人这样和乐协调的相处氛围,又能在进京后维持几时呢? 恐怕这样好的时候,往后再也不会有了吧。 忽而一股心酸涌上心头,萧让尘放下书卷…… 早已心不在焉了,什么词句典故读起来也索然无味。 他抬手轻轻将她搭下的发丝掖在耳后。 正在这时,车轿掀起一阵波动,前方不远处有马儿凄厉嘶叫的声音传来。 随着一阵短暂的疾驰,“咯噔”一声,车马带着向前扑的趋势猝不及防止住。 “啊!好多双眼睛!这,这难道是……?”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呐?” “大家别慌,保持镇静,护好主子!” 宋辞从睡梦中惊醒,被突如其来的变动吓得心悸如雷,透着窗子向外探看。 “天啊!那是什么?好多绿色的小圆圈!还闪闪发亮?” 萧让尘立即将她那边的窗子扣上,将她紧紧揽在自己身侧。 窗外家丁在慌乱呼喊,慌了阵脚,亲卫军们则是手握兵器,镇静的维持秩序。 “是狼!是狼!!好多的狼!” “众将士听令!所有人,即刻退后,向主子的方向围拢!严防狼群的扑咬攻击!” “手无寸铁的都避到后侧车轿里!挤不进的也尽量站在车上,随着车马逃离,不要傻站在原地裹乱!” “今夜不惜死伤!一定要从狼群中找到突破口!送主子出去!” 车轿外视死如归,忠诚勇猛。 车轿内宋辞慌乱的睁大眼眸,可能因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理所当然的并没有展露出恐惧。 “别怕……”他看她仓皇茫然的样子,攥了攥她的小手,第一次觉得这样愧对一个姑娘…… 认识他不仅没让她享到半分福,还频频受到牵连经历磨难。 即便很多时候宋辞觉得认识他是三生有幸,是他几次三番的拯救自己脱离火海。 包括这次,她根本不觉得是他的原因。 遇上狼群是自然现象,哪怕不跟着他走,进京的路上也有概率会发生。 何况如果换成她独自应对,没了亲卫,没了绝顶高手,没准存活几率还不如今日呢!所以她根本没在怪他,反倒在这种时刻,格外的表现出对他的依赖。 不过这并不妨碍萧让尘的自我检讨。 无论是不是因他而起,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让她和自己在一起时,所看所听所闻,尽是世间极致美好,极致享受……发生这样的事,他心里总归不痛快。 “别害怕,我会竭尽全力送你突围出去,保你安然无恙。” 宋辞起初点点头,后反应过来,又摇摇头:“我不要你‘送’我出去,我要和你一起出去。” 萧让尘严肃之中忽生出一丝玩笑,可当真的说出了口,玩笑听起来竟也带着悲烈:“那如果我死在这里了呢?” 她沉了沉眸,再次抬起之际,是前所未有的坚决笃定:“那我就陪你一起死在这。” 他忽然很想笑,可是……眼睛又有些酸。 对曾经的他来说,情绪是种奢侈。 什么愤怒,什么嫉妒,什么欢喜,都是从未有过的事。 可认识她的这半年以来,他不懂为何感情来的这样铺天盖地,还这样的复杂难懂。 像是什么破涕为笑,喜忧参半,恼羞成怒,还有什么哭笑不得。 以现在的情形来看,他想……应该就是那个喜极而泣吧? 在猝不及防当中,某种东西似乎突然间就无师自通了。 萧让尘呼噜了两下她的小脑袋瓜:“别傻了。” 她却摇晃着避开,在他面前小小一只,却坚毅的像一座山。 抓住他方才摸自己后脑勺的手,她两只手握着他的一只手,却显得刚刚好,小丫头一字一句道:“我不傻,我知道谁是真心对我好,谁满腔诚挚的爱护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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