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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随同陆行川落座到恒宁侯府的席位, 任他跟左右逢场寒暄，自己则是垂下头, 闷闷不乐地用指腹描摹衣裙上的花纹。 突发的事件实属意料之外，让她不禁回忆起陆行川邀请她共同进宫赴宴的那个傍晚。 事情发生在五日前。 长久的不明不白，与京中的舆论，让宋辞经受不住，决定要亲自跟陆行川好好谈谈。 哪怕她深知会伤害到他，更怕看到他那双无辜落寞的狗狗眼…… 但感情的事除了“是”就是“否”，从来不允许模棱两可。她更无法心安理得的承受他的爱慕，嘴里说着什么两厢清白。 要说陆行川对她好，确实好。若放在没有萧承钧的世界里，她或许真的会慢慢心动，从而逐步沦陷。 可惜世上所有的假设都只存留于脑中，并不会变为现实。 她认识了萧承钧，两人产生了种种经历，种种回忆……她的心已经做出了选择。 悄无声息间，她的心意早已改变，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不笃定心意，不懂得情愫，面对陆行川的温柔，有一丝雀跃心动的小姑娘。 她看清了自己的心，哪怕没有得到回应，也不会选择退而求其次。 何况，陆行川也不是那个次。 他很好。 是个好朋友，应该也会是个好伴侣。 但她心里没有他，不该和他在一起，这样对他来讲未免有些太过不公平。 “所以，对不起……” 当时的一番解释落尽，宋辞心下一横，道歉完后立刻垂下眼眸，害怕看到他的反应。 半晌，陆行川久久无言。 她缓缓抬起头…… 原以为会看到他含泪神伤，悲痛愤怒，亦或是双拳紧握想要打人。 可出乎意料的，他就那么安安静静看着她，没有恼怒，没有伤心，没有羞愤。 一如往常的少年郎那般，灿烂，明朗。 陆行川浅浅摇头，堂堂正正的底气，使得语句变得有力而分明：“你的选择与否，其实我并不在乎那些。” “喜欢一个人，就是不管两情相悦也好，一厢情愿也罢，都会没有任何怨言的想要对她好。” “这是个漩涡，被卷进去了，便很难再出来了。” “当然，能走到谈婚论嫁自然最好。”他的神情坦诚且从容，让人对他所说的话无法产生一丝怀疑：“到不了呢……也并非除了婚配便是离散。” “比起斩断所有往来，形同陌路，我宁愿你不嫁我。只要还能再见到你，我们只当朋友也好。” 宋辞的理念与他完全不同，脑筋转不过那个弯：“既然有了男女之情，就没办法再坦然当朋友了啊！相处当中已经不单纯了。” “虽然你很好，真的很好，但我不会选择你，我们没有结果……与其将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还不如去寻找真正适合你的人。” 她已经将话说的直白到不能再直白。 听闻，陆行川的眼眸失去了些许色彩。 他是个很好的人，看到他一再被重伤，宋辞心里感到很难受。 可这种事就该斩草除根，她别无他法。 缓了缓，他重新启口：“要怎么让你知道，我与你日常相处之时，当真没有存任何的非分之想。” “我并非有所图谋，我只是觉得你很好，想见到你，和你一起说笑玩闹……”他一再解释：“在西丘，男子与男子，女子与女子，恰能做一辈子的好友。” “而男女之间，永远拥有并陪伴彼此的方法，就只有结成夫妇。” “我不懂什么是所谓的爱慕，我猜想这应该就是吧……” “这世上只有你不将我当成小侯爷，仅仅把我当成陆行川。你高兴了会给我做好吃的，不高兴会跟我理论，发脾气。你真诚善良的对待我，我亦回以满腔炽烈……” “小辞，整个西丘，乃至普天之下，除了你，没人懂我。” “我真的不想失去你这个珍贵的朋友。所以如若你对我没有情愫，那我便收起我的心思。” “我们还当坦坦荡荡的好朋友，好吗？至于外人的议论，我会去负责解释清楚。” 宋辞听得沉默良久。 他都已经这样说了，那还能怎么办？ 最终她还是心软，暂且答应了下来。 断还是要断的，只是无法斩钉截铁了，等着后面循序渐进，被时光磨平吧…… 自那以后，宋辞以为两人说开了，觉得他应该不会再抱着任何男女的幻想，于是相处间也变得自然了许多。 陆行川对食肆里的伙计解释，称陆夫人去北境时很喜欢宋辞，意图受她做义女，所以两人的关系才会如此贴近牢靠。 他仍旧对她照顾有加，无事便来寻她，陪她理账，看书，写字，给她扇扇子…… 也正是那天，在傍晚临走前，陆行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神秘地笑着，问宋辞想不想去皇宫看看。 见宋辞从书卷中抬起头，乖巧中透着迷茫，他继续加码，诱惑她说不仅能看到皇上，还能尝御厨们亲手烹制的御膳！这对身为一个厨娘的宋辞来讲，无疑是致命的诱惑。 她有些心动，可转念一想伴君如伴虎，要真让自己到了那等人物身边，难保一不小心就人头落地…… 嘶！算了算了！ 她缩缩脖子，觉得还是狗命要紧。 陆行川笑话她胆小，安慰她说宫宴不等同于寻常人家请客吃饭，不是大家坐在同一张圆桌边。 殿内很广阔，宾客众多。他身为一个侯门后嗣，位置不会太靠前，没人会留意到她的。 宋辞这才将顾虑打消，点点头，任他将自己的名字填在回帖上，递送回皇宫。 余后便是入宫前做出的准备。 例如准备衣物首饰，练习仪态，了解宫中规矩，当日再沐浴梳洗，打扮得光鲜体面……踏上侯府正统规格的马车，与陆行川共同进入宫中。 画面一转，从回忆拉到当下的大殿内。 宋辞不悦地将目光完全避开上位的区域，连余光都不想斜视半分。 与此同时，萧让尘始终关注着她，只是碍于身份无法接近，一如这些时日一样，心里焦急又全无办法。 宋辞对此毫不知情。 站在她的角度，她只知道自己向息竹说了想见他一面，又几次三番地让陆行川送信给他。 可无论哪种方式都没得到他的回应。 她心里失落满满，觉得他肯定是不愿意见自己，想要抛弃自己，从而心灰意冷…… “哼！”她赌气冷哼。 “我才不理你！” “不就是装不认识吗！谁怕谁啊！” “早知道你来，我都不来了！” “坏人！” 暗自嘟囔之际，周围人群接二连三呼啦啦站起身。 宋辞慌乱紧张地四下盲目张望，紧接着被陆行川一把从椅子上拔起来，成为了人群当中的一员。 她顺着陆行川示意的方向望去。 原来是皇帝登场。 君主一幅苍老的面庞，身着金龙刺绣的红黑色常服，受心腹内官搀扶着，缓缓登上最高的主位。 “臣等，参见吾皇陛下。” “愿陛下圣体康健，愿我朝兴盛千秋万世。” 一阵不甚整齐，却郑重有力的唱词结束，皇帝笑着扬了扬手：“众卿平身落座吧，今日秋宴在座的都是皇亲宗族，无需多礼。” 宋辞随着众人的步调，坐回席位。 “咳咳咳咳……” 皇帝一阵虚咳过后，稳了稳气息，抬眼见到近在第一席的萧让尘。 “哎呀，承钧也来了。” “这可真是稀奇啊！” 一旁的王爷跟着附和：“就是啊皇兄！咱们这侄子心冰性冷，平日最头痛参加这样的场合了，不知怎的今日倒来了。” “咳咳。”皇帝轻咳中夹杂着笑意：“今日宴席是我交由他举办的，他这组织者不来，那还像话吗？” “哈哈哈！”王爷也跟着笑起来：“我说皇兄啊！这种事交由祠部膳部就好了，怎的还交给承钧啊！这摄政王当的，还真是叫你大材小用啊！” 皇帝全无动怒，反而感到骄傲似的，像是炫耀自家的孩子：“没办法，惯了，朝野上下我只信得住他。” 场上随着帝王的情绪附和起来，有的陪笑，有的奉承萧让尘。 只有宋辞，听闻“摄政王”字眼，脑中像是被重锤了似的，忽然一阵轰鸣。 记忆后知后觉涌入上来。 她看向他，头皮发麻，同时也在为自己之前的种种，汗毛倒竖，体温升高，整个人散发着惊觉且尴尬的滚烫。 重新看向他之时，分明中间隔着好几个席位，但两个人偏是好巧不巧的再次目光相对。 他微微扬起眉，幅度极轻地偏了一下头。 像是在跟她问好，跟她说：好久不见。 又好像是在无声询问：为什么这个表情？ ：你，在怕我？
第139章 入夜后的含元殿, 婢女鱼贯而入掌起宫灯。 暖黄的火光映照着金梁玉柱，其上双龙腾云盘飞。 殿内丝竹管弦舒缓悠扬，以微弱的响动烘托气氛, 却不会掩盖众人言谈的声音。 宋辞随同陆行川坐在了偏上一些的席位, 动作拘谨地用银箸捅戳着盘中的食物。 身旁客套虚伪的对话传进耳中，她低低偏过几分视线，没有直接看人, 而是将目光的落点放到了陆行川的盘子上。 “咱们小侯爷颖悟绝伦，就算早年间爱玩一些，等收了心，还是远超同龄人一大截！” “赵大人说的是, 如今眼见陆公子已能独当一面, 想来侯爷也能放下心，安享晚年了！” 陆行川的笑容, 礼貌中透着距离感。 果然当人到了交际场，纵然潇洒不羁如他, 坦率明朗如他，到最后亦学得八面玲珑，左右逢源。 他笑道：“郡王爷及将军的谬赞, 行川愧不敢当。晚辈身上还有着许多不足之处, 还希望诸位日后能够多多教导指正！” “哈哈哈！”其中略粗犷些的男子捋了一把胡子, 连连指着陆行川：“这小子！我看着你自幼长大, 小时候去你府上与你父亲吃酒, 你还举着桃木剑扎我屁股呢！眨眼间竟连这种客套话都学会了？” 另一皮肤白皙细嫩，看起来便养尊处优多年的男子也跟着笑了, 哼了声，调笑道：“那八成就是了！陆侯爷见这小泼皮太难管教, 只能团起来一把将其塞进国公府……” 说至此处，他顿了顿，才启口继续：“跟着我那贤侄一道长大的，就算有十张嘴，到最后也得给你哑了九张。如此压抑辛苦，又怎敢毫不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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