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并不关心那些,身为高门大户出身的丫鬟,主子们或明或暗的争斗,她见得多了。 现在需要确认的只有一件事。 “莫名多出一味药进去,如果我们小姐喝了,对身子可有损害?” 御医叹了口气,神色复杂:“是,也不是。” “方才我说过,这味防风若被用在了正途,才是治病救人的好药。可若用错了……那可就是要人性命的毒草!” “药物与食材一样,有相生相辅,自然也有相克。这防风与秦艽、防己等配伍,可祛风除湿,通痹止痛。可一旦与羌活共同入药,轻则头晕不适,重则伤及肝经,危及性命……” “至于为什么说,是也不是?”御医缓了口气,一改方才凝重:“咱们对外宣称,服用的为医治内里损伤的药材,方子上赫然写着三七,羌活,没药,番红花等十数种药材。” “防风与羌活相克,不易配伍,服用后不仅不会对内伤有益,反而适得其反。另外防风本身药力非常强横,长此以往服用下去,小姐的身子每况愈下,等发现之际,早已无力回天……” 嬷嬷越听越后怕,狠狠啐了一口:“该死的东西!真是好毒的心计!” 御医安慰道:“万幸,那张方子是假的,小姐进用的乃是固原养血的滋补之药,其中并无羌活。如此一来相克倒是解了,只不过是药三分毒,莫名多出一味,总归还是不妥当。” “小姐安心,往后每碗药端到您跟前,我二人都会事先查验一番,确保无事再给您服用。” 没等宋辞做出反应,嬷嬷便映上一个笑容,将怀里揣着的银子不露痕迹地顺势塞入对方手里:“此番无端遭害,平添多事,我们小姐体恤大人们辛苦,一点心意,请二位莫要嫌弃。往后还望大人们以高超的医术,继续庇护我们小姐,萧府以及摄政王殿下不胜感激。” “哎呦!”御医连忙推脱,但声线仍不忘轻而低弱:“分内事,怎好邀功!小姐真是折煞了!” “公主与萧家亲缘厚重,本就是自己人,凡事一体同心,不提两家话!” 嬷嬷不由分说将银子塞下:“既是一家人,一切都为了主子们着想,主子们宽和,大人也就别再推辞了,这也是您应得的!” 御医捧着沉甸甸的一袋银子,心中喜不自胜,真诚地行礼道谢:“小姐的礼遇与善待,我二人没齿难忘,将来定会尽心竭力护佑小姐!” “眼下时辰也晚了,我们再留恐对小姐不利,便先行告退了,望小姐莫要太过惊惧,今夜能得以安眠。” 嬷嬷送两人出去:“今日事,还没查的吹落石出,望大人们守口如瓶。” “那是定然,那是定然……” 门外守夜的丫鬟回话称并无异动,御医们这才从屋中迈出,各自回房安寝。 送走他们,两位嬷嬷与三个丫头围在宋辞身边,看情形,大有要揪出凶手的架势。 “首先,咱们每个人为自己举证,摆脱自己的嫌疑。只有咱们五个,加上外边的芳馨……确认了清白,才好继续查到其他人身上。” 接下来两个嬷嬷和三个丫鬟,根据进出记档,以及何时何地在做什么,有谁看到,还夹杂着自己的爹娘是萧府的什么人,身契是活契还是死契等,极力自证。 他们有些人甚至一家三代都在萧府做事,连证实带发誓,坚定地表明自己的忠心。 但因天色太晚,不能及时调出记档,也不能找证人前来对峙。所以最后只留了国公府本家的萧嬷嬷,还有几乎整日和宋辞待在一起的芳菲,陪着宋然抽不出空的芳馥,其余各自回房避嫌,等待考证。 屋里一时清净许多,萧嬷嬷也开始单刀直入:“小姐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是否有怀疑的人选?” 宋辞自然首先怀疑到宋然的头上。 有一桩桩一幕幕摆在前头,尤其又是自他来了以后,药出现了岔子……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到他身上。 嬷嬷听宋辞的分析,越听越气,攥着空拳虚虚锤在桌子上:“反了,真是反了!庶弟庶妹几次三番谋害嫡姐!真是悖逆妄为!罔顾人伦!” “小姐,要不咱们报官吧?让府衙来查案!”芳馥也气鼓鼓的,义愤填膺。 萧嬷嬷却一摆手:“不可!凶手留下的线索甚少,食肆里又人多事杂,没两日便会被彻底掩盖,很难查出。” “一旦报官,等同于昭告天下,凶手警觉,肯定不敢继续作案,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咱们现在既然发现了,有的是手段暗中捉拿凶手!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全,再报官,注定他难以狡辩!” “嬷嬷说的对,我也是这个意思。”宋辞也同意先将此事压下:“我来到京城后老老实实做生意,要说得罪人,除非无形伤了些同行,惹人嫉妒。” “但这么多年,哪一行没有过竞争?他们知道我与萧府有关联,不会有人那么傻,拿全家性命为注,给我下药。” “京中没有,却不代表清晖镇没有。” “从前宋家没进京,一切尚不足为虑。现在他们也在京城,背后还靠着二皇子府……宋姝自小本就与我明争暗斗,日前又因二姨娘的死,对我恨之入骨。” “身为至亲,她总是无视她娘的恶毒,难道先下毒害我,又下毒害我母亲沈之宜,她不该得到律法的惩罚吗?” “她却觉得是我害死了她无辜的娘……所以,想出此等计划,让宋然来害我,倒也大有可能。” 嬷嬷思绪发散,视线没有看向宋辞,只皱了皱眉,喃喃:“一个小丫头……再恶毒,也未必有这样的手段胆量。” “小姐,恕奴婢直言,请问您那庶妹是否念过书?或是精通药理?再或者,在高门宅院浸染,学会了暗害的法子?” 宋辞想了想:“宋家只有长子宋贤有些学识,剩下几个姐妹,还有宋然,都是大字不识一个。就连我也是后与萧承钧学的,才识字不久。药理嘛,据我所知应该也一窍不通。” “至于手段,她嫁去了当地有名的商贾大族,不知在那里有没有被荼毒。” 萧嬷嬷不敢直接下定论,只点点头:“奴婢觉得,小姐的庶妹定不单纯,可二皇子府呢,也不能置身事外。” 几人深切探讨一番,决定按兵不动,寻找更多证据。 同时她也假装每日都在喝药,流露出虚弱之态,让对方自觉得逞。 暗喜之下,才会膨胀失态,放松警惕…… 到时候他们天罗地缚,伺机而动,一网打尽! 时至中秋前两日,宋辞的推新布告已然张贴出去。 店内伙计突然火急火燎地跑进来,向禀告宋辞一个坏消息。 “东家!东家不好了!” “咱们去城南那家工坊定制的模具,不知为何,今日回信称无法在工期交付,您看这可怎么办呐?” 宋辞忙中抽神,回过头:“一个都无法交付吗?” “是的。” “你去跟他们说说,哪怕不全部交付,交一半,甚至……三到五个也可!” “小的就是这么跟他们商量的啊!可是,可是他们说,此前的木料浸了水,纷纷膨起开裂,变了形状,现在半个也交不出来! “哎!哎东家!” 周遭几个伙计扶住踉跄的宋辞。 她手上还沾着薄薄一层面粉,杏眸眨了眨:“明日就要用到新模具了,这可怎么办?” 廖师傅也倍感可惜无奈,叹了声,随即妥协,安慰宋辞:“东家,不然就拿现有的模具吧,反正只是花样款式,无妨的。咱们先用着,等新的交工了,一换上,照样还能令人眼前一亮。” “不行,不行的……” “这头一枪没有打响,后续再怎么追赶也显得乏力。” 她失神地在小厨房来回来去地踱步。 抹了抹鼻子下方,毫无知觉的沾染上白色,伙计正要提醒,见她突然一回身,灵机一动。 “对了!” “我想到个人!” “小常,你买好木料,带上图纸,去找宋朗山。记得隐藏身份,别透漏是我要用的!” “他是遐州城最好的木工大师傅,眼下苦于丢了生计,现在找上门,多给点银子,他一定可以做到!” “是,我立刻就去!”
第159章 中秋之日前夕, 又是一个夜深。 津津食肆的后厨院子光亮四起,被灯笼和篝火映照的如白昼般通亮。 身处这样的时节,早晚已经开始冷了起来。 夜风夹杂少许凛冽徐徐吹拂, 将暖黄拉长又压扁, 连带投在地上的黑影也几经变幻。 宋辞坐在院内的石桌旁,身侧围着一众糕饼师傅。 临近推新,模具却还迟迟没有到位, 大家的脸上无不写着焦急与懊恼。 “烤好了烤好了!新出炉的来喽!” 一位小师傅端着方盘,跳跃过小厨房的门坎,径直奔到桌前。 放下一盘烤制好的金黄色月饼,他连忙吹吹烫到的十根手指, 吹完顺势捏到耳垂上。 宋辞端详着盘中, 左看看,右瞧瞧, 脑袋转了好几个方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啧, 还是不行。” “那也没法子啊东家,新模具交付不过来,只能暂且用旧的。明日咱们着重介绍馅料, 就别太苦恼于外观了。” 她扁扁嘴, 两只手肘拄上桌子, 用手托腮:“也只能这么办了……可说是改进, 要的便是焕然一新。咱们津津食肆什么做过这种事!哪怕旧瓶装的是新酒, 可再怎么也是旧瓶啊!” “不完美,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太痛快!” 廖师傅轻轻叹息, 半晌后,宽解道:“日子长着呢, 东家您有本事,大伙早晚有一天能见识到,不急一时。” “呼……”宋辞长舒一口气,强行打起精神:“对,没关系,小小波折而已,击不垮我的!” “来,大家都尝尝,看这新馅料味道如何?哪一个更好吃?也让我提前心中有数。” 将月饼分发给师傅们,在场伺候的丫鬟小厮也人人有份。 大家伙提前品味着香甜,赞不绝口。 见现场反馈一片大好,宋辞心里稍感安慰,刚拾起一块月饼,掰开,露出圆润起沙的蛋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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