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淘,没摔坏吧?有没有哪里觉得疼?” 女子陪笑脸,将女童从地上拉起,抱着她的肩膀将她往后带,生怕亲卫们是不好惹的,会找他们麻烦。 女童受了惊吓,也回过身抱着女子的腰胯,眼圈微红:“盼盼姐,我害怕……” 宋辞在远处不禁眉心一紧,有些惊讶道:“何盼?”
第190章 新时新貌, 故地旧人。 这小小的安宁镇似乎有条看不见的线,将宋辞与何盼的缘分紧紧连接在一起。 犹记得初相遇,何盼正掐着腰跟闹事者据理力争, 何其的强势铿锵, 豁达明朗…… 以宋辞对她的欣赏和羡慕,死活都没有料到,日后竟会遭到她的背刺。 嘴上说是背刺, 宋辞心里亦时常反思,是不是自己太木讷了?对她的关照不够?这才让她生出落差,拿着方子去自谋生路? 甚至宋辞还在想,自己得势确实讨巧, 若没了萧让尘, 没了来自现代的那些秘方,她可能什么都不是。第一脚迈得艰难, 便也不会有后面的步步顺遂。 所以站在何盼的角度,一个脚踏实地勤恳努力的人, 见宋辞吃了追随者红利,一步登天……换成谁都会抱怨命运不公。 可即便如此,这也不能成为背叛朋友的理由。 看不惯, 渐渐疏远便是了, 何必非要伤害呢? 而且不问自取, 是为偷!哪怕何盼背后有着千种万种理由, 宋辞也无法看淡, 更无法与这块心疾和解。 自从何盼偷走方子,投靠了二皇子府, 两人的关系彻底宣告决裂。 宋辞虽没有赶尽杀绝,但她不想再见到她, 也不想再跟她产生任何交集。 任各自飘零,各自沉浮…… 就在即将要忘掉这个人的时候,她又以近乎相同的方式,出现在了宋辞的面前。 “几位军爷息怒!孩子小,不懂事,无心冲撞您,还望您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 “淘淘!说话,快道歉!” 何盼用手压了压女娃娃的后颈,硬头皮陪着笑脸。 亲卫刚想摆摆手放她们走,转头见宋辞闻声赶来,连忙垂首,恭顺道:“禀告殿下,方才有一小童忽然从路边冲出,阻住去路,这才逼停了车驾……不过您放心,车马和货物并没受到损伤,即刻便能恢复行进。” 何盼听到“殿下”两个字,判断出来者应是他们的主子,撑起笑脸意图求情。 她寻着亲卫所对的方向顺势望去,只见白如初雪般的骏马上,有一身姿挺拔的身影,乍看之下有些熟悉。 待宋辞握着缰绳走近,看清曝露在面纱之上的那对眉眼…… 何盼瞳仁微微震动,神色一变。 紧接着笑容渐渐隐去,眨眨眼睛偏移开视线,不自在地抿唇,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几月前,册封旨意像一阵风似的,从京城向外逐步蔓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纵然在权贵们的眼里,这公主身份来路不正,尽显屈辱。可对她们而言,公主就是公主,再落魄的凤凰,也总比山鸡要高上一头。 她何盼本就对不起宋辞在先,再度相见今非昔比,一高一低无异云泥之分…… 何盼没什么想说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宋辞走近,注视着她,同样默不作声。 记忆里神采飞扬的女子,此刻没了往日光鲜。不仅仅是穿戴,精神体态一概不如过去般从容洒脱。 她一袭素衣,不施粉黛,守着身后那家客栈,看起来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想到这宋辞不禁纳闷……她后来不是新开了家铺面吗?好像叫什么归香居来着,位置规模以及装潢都比这家客栈好上几倍不止!不说赚得盆满钵满,至少生计无忧。 她怎么会回到这里来呢? 宋辞凝视着何盼久久没有开口,紧锁的眉宇间夹杂了几抹忧愁。 另一边,被护在身侧的淘淘怯生生地仰望宋辞,小小的脑瓜勘不破神态背后的意味,只当是自己太莽撞,惹恼了贵人,还顺带连累了盼盼姐。 小家伙扁扁嘴,从何盼身后探出来,肢体和语言既畏缩又勇敢,充斥满矛盾。 “小姐恕罪,都……都是淘淘的错!和盼盼姐没有关系!您要罚就罚淘淘吧!” 坊间的幼童见识不多,遇到贵人,男的不是大人便是公子,女的则称小姐或夫人。 她头一次在家门之外惹祸,被披甲持枪的将士所包围,急得眼圈发红:“求求小姐,您别生气!淘淘给您请罪!” 幼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惹得宋辞一惊:“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又没怪你!” 只是故人重逢,感慨良多,一时多看了两眼,表情可能也不太友好……竟被误会成因冲撞动怒? 闹剧的声响引得左邻右里前来围观,场上渐渐七嘴八舌议论开。 “外面怎么啦?” “今天街上怎么那么吵?发生什么事了?” “那是淘淘吗?” “哎呦!”嘈杂中,一声尖嗓惊叫开来,随即飞快闪出一道人影,冲到前面提起淘淘:“兔崽子!又在外面给老娘惹什么祸了?” 年轻泼辣的小妇人不问缘由,只顾一门心思的告饶:“小丫头片子有眼不识泰山,请您高抬贵手,饶过她吧!” “咦?盼盼也在?”有眼尖的百姓发现了何盼,以为她也遭到了宋辞的为难,你一言我一语为她开脱起来。 “这位小姐,虽然不知她们如何冒犯了您,但何姑娘可是个远近闻名的善人!请您发发慈悲,放过她吧!” “就是!咱们镇上谁没承过盼盼姑娘的情啊!自打疫病横行,盼盼姑娘可没少照顾邻里和街坊!偶尔还会接济过路的灾民呢!做过的好事数都数不过来!” “说句不中听的,权贵和富商们个个避而远之,宫里也慢慢开始撤手不管了,何姑娘欠咱么什么呀?能这么帮助大家!可想而知其至情至性!” “西丘都传祈宁公主心善,胸怀苍生,又是赈灾又是祭祀的……要我看,咱们何姑娘也不比她差到哪去!同样济弱扶倾,如菩萨临世!” “这么好的人,为何非要为难她呢?” “对啊,我看这主子也没什么大碍的样子,不如放了何姑娘吧!” 滔滔不绝的赞扬和求情落入耳中。 听着众人夸她心善,宋辞心中五味杂陈。 何盼算善吗? 她不问自取,不告而别,用最亲近最信任的身份接近宋辞,又用最冷酷最残忍的方式背刺伤害…… 可她不善吗? 当年萍水相逢,她能接纳收留宋辞,百般照拂庇护,曾一度也费尽心思的替好姐妹谋划。 她热情、火爆,她直率、慷慨。偶尔刻薄,善妒,狡猾…… 桩桩件件算下来,看似复杂,实则清明。 因为人性多变,本就不是非黑即白,角度不同罢了。 视线中的何盼忽然变得没那么面目可憎。 那女子故作冷淡的面庞上写着尴尬,她骨子里依旧张扬,但能看得出,她对自己,有敌意,但无恶意。 宋辞也不想和她苦大仇深的吵。 看向她,简单的语句极尽平和:“好坏和善恶都是因人而异的,对大部分人好,并不代表就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 “所幸,我没有受到什么损失,便不追究了,自此桥归桥路归路,各过各的生活。” “至于行善……出自本心自然是无上功德,若是为了争名攀比,那倒也不必,因为不是所有人都那么狭隘,每份付出都去标注回报的价码。” 说至此处,宋辞短暂停顿片刻,思索一番后才继续道:“安宁镇临近京城,存着许多京城未容下的灾民。若能让此地有所疏解,对京中亦有着莫大的助力。” “日后你在安宁镇的救济里遇到阻碍,可派人知会我一声。我无法有求必应,但至少会力所能及的做出些分担。” 何盼仿佛见了鬼一般,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还愿意和我合作?” “不愿意。”宋辞面无波动,答得斩钉截铁:“我再也不想与你产生任何瓜葛。” “不是帮你,只是在帮我自己。” “我想活着,在曾经那片安乐净土上好好活着,所以我必须全力以赴,让西丘变回从前的样子。” “凭我自己太过势单力薄,需要所有人都加入进来,共同努力。所以换成是任何一个人,只要对赈灾抗疫有利,我都会帮忙。” 何盼颓败地低叹一声:“以你如今的权势,完全可以藏在府中闭门不出。我们的炼狱,依旧是你的安乐净土,何必要大费周章呢?” “帮我们,你图什么?” 宋辞好气又好笑:“本就没有所谓的‘你’,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我们’当中的一员。” “疫病之下,家国大义远胜所有小恩小怨。过去太平盛世,海晏河清,西丘有皇族,有权贵,还有百姓……看似有高低,有贵贱,有善恶。可放在疫病面前,都是一样的肉体凡胎,沾之及染,丝毫不会因身份而手下留情。” “或许,权势和金钱会提供很多优待,让他们能关起门躲避灾情,吃喝不愁……然唇亡齿寒,染疾的病患越多,这世上就越是危险。疫病无所不在,无孔不入,等他们坐吃山空熬不住了,谁能保证下一个不会是自己呢?” “再者,百姓需要皇族和权贵,权贵同样也需要百姓。节节递进,环环相扣,每个阶层都是至关重要的一环,稍有一环崩塌,世事便无法正常运转。这就注定那些权贵们无法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说来好像很不公平似的,但世上事从古至今就是各司其职。民间百姓若都死光了,谁来应征士兵?谁去栽树种田?谁锻造砌建?又由谁走商行贩?整个西丘空无一人,皇族又要去统治谁?” “面对天灾人祸,百姓的保命方法固然没有权贵多。但日常琐事注定了皇族权势脱离不开百姓,两者相互依存,无论哪一方都至关紧要。” “所以。”她沉了口气,用最现实的道理,试图将众人的思想拧到一处:“既然彼此需要,那就该同心同德,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合力去度过难关。” 关于这些,宋辞没有扯谎,说的也不是假大空。 在京中灾民自发组建的小群体里,不光是普通百姓,其余还有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例如蛮横的土匪,小偷小摸的毛贼,落魄的花魁……疫病当前,他们都是同一类,没有出身,不分贵贱,都只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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