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做为难状:“我能帮,但不能盲目的帮。我总得知道姨夫做了什么,在整件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然后再做定夺。” 沈姨母看到了希望,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似的,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详细讲给宋辞听。 起初,姨母一家正按部就班的照常生活,并不了解远在北境的宋家发生了何事。还是二皇子找上门,意图拉拢,他们这才知晓宋辞也在京中 因姨母心善,姨夫多疑,认为二皇子不怀好意,所以并没有即刻妥协。 后来宋家抢先一步投靠二皇子,被举家接进京,外加二皇子不断加码,用钱财权势乃至孩子们的前途作为诱惑…… 姨夫一瞧,你宋辞自家的兄弟姊妹都不管那些了,他一个外人,干嘛放着福不会享?非要顾及莫须有的亲缘呢? 于是姨夫和表哥们接受了二皇子府的好处,答应任随所用。那一阵子,姨夫一家与宋姝章公子走的也颇为紧密,便有了两家在一起吃酒,被宋辞撞见的场面。 收买了两家后,二皇子经他们之手,从下毒到食肆竞争,多多少少给宋辞使了些小绊子,放在当时也令她头痛不已。 期间姨母听说了宋辞的身份,知道她即将成为未来的摄政王妃,不禁再度出言劝阻,想让夫婿和孩子们不要再做伤害宋辞的事,若将她这层关系维护好了,一样少不了他的好处。沾着亲缘好歹贴心,总比帮着外人害自家人强的多。 姨夫听进了心里,开始犹豫。 正在这时,朝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动,宋辞关了食肆入住宫中,紧接着大皇子二皇子相继犯错被关押…… 那边失势,没了心思,也没了手段,无暇理会姨夫和宋家。而宋辞这边恰恰相反,她不仅在御前混得风生水起,朝中和民间亦传出摄政王大权在握,最有可能问鼎天下的流言。 姨夫暗中琢磨着倒戈的计策,不成想二皇子突然传唤他,要将一物从边境运送回京,事成后予千两黄金,城南的一套宅子,外加两个儿子可以入朝为官。 本着有钱不赚王八蛋的原则,姨夫头脑一热,拍着胸脯答应了。 反正只是押送个物件儿嘛!能犯多大事?顶天藏着个钦犯,再要不就是什么毒物…… 那可是一千两啊!还是黄金!还有大宅子!往后他两个儿子还能当官! 别说是运物件,运鬼他都不怕! 姨母听后心中虽也激动,但疑惑更多。无奈家中三个主事的男人精神振奋,跃跃欲试,半点说话的余地都没留给她。 中途听说二皇子仍在物色人选,开始摇摆不定……姨夫怕夜长梦多,抢功似的到府上拜访,得到授意后即刻带着两个儿子启程。 父子三人,随行六个护卫,一路关卡皆有人打点,往返畅行无阻,非常之顺利。 交接完毕后,三人回到家浮想联翩,心中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美妙生活,做梦都会笑出声。 可好景不长,春夏交替之际,京中疫病初见端倪。从略有苗头到横行肆虐,不过短短半个月…… 二皇子的人找上门告知真相,阴恻恻地要挟警告,事先承诺的奖赏自然也都泡了汤。 姨夫急火攻心,一头倒在炕上久病不起,两个儿子也整天担惊受怕,既担心罪行暴露,又怕出门染上疫病。 最终,姨母脸上带着泪讲完,长叹一句:“真是自作孽啊!” 宋辞听罢,沉思良久,提出心中疑惑:“姨夫路上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吗?而且接触染疾之人那么久,他们竟安然无恙?这太不可思议了!” “听说那些荻人被囚着,吃喝拉撒都有护卫监管,他们三个无非跟着走走过场。” “这就对了。”宋辞点点头,一下子便理清了思路:“二皇子这是在利用姨夫,想将我拖下水。” 沈静宜顾不上擦泪,手掌怔在脸颊处,迷茫地眨眨眼:“你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又没有参与,怎会被牵扯其中呢?” “你想啊。”她解释:“堂堂的西丘二皇子,还曾做过储君,何等尊贵?麾下有权的,有钱的,有才能的,衷心的……什么样人手没有?为何非要找姨夫去做此事呢?” “他想将西丘搅得天翻地覆,暗中取胜。成了,登上皇位,凭借这一由头,不需要求证,也无所谓真假,反正帝王说什么都是绝对的权威,轻而易举便能定我的罪。” “若没成,破釜沉舟,揭露出做恶的是我的亲姨夫,总要让我背上点骂名,洗脱不清。” “可他千谋万算,却没算到会弄巧成拙,无法收场。” “诶……”她长叹一声:“权势真的有那么好吗?能将人一个又一个的,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宋辞自认为不算是圣母,她明白至高的权势需要无数血泪作为奠基。 皇帝,亲王,皇子,朝臣,将士……唯有席卷过后的牺牲,没有毫发无伤皆大欢喜。 可即便如此,二皇子引火烧身的做法,宋辞依旧不认同。 做人需善。 普通百姓小善,兴许杀个鸡宰个鹅都会不安忏悔。 帝王不必拘于点滴,像是惩治贪官污吏,稳固权势,抵抗邻国的征战等等,很多事都要手腕狠辣,心思果决。 她不能说一个帝王不尊重生命,就不是一个明君。 可那些牺牲,总要有情非得已的理由,和得过于失的意义。 像二皇子这样为了夺权,视人命为草芥,别说称帝,他甚至没资格活着。 即便车裂腰斩,也难解心头之恨,更抵消不了百姓们无端承受的苦难。 宋辞眉头微微皱起,语气有些沉重:“现在疫病的来源算是搞清楚了,可该怎么医治,仍是无以解局的一大难题。” “姨母可知,最早染病的那些荻人近况如何?是死是活?后续二皇子有继续干预赈灾救治吗?除了那人,他还有没有再动过别的手脚?” 疫病久治不好,这说不通,宋辞有理由怀疑二皇子从中做梗。 还有一个关键点,便是病原。若那荻人还活着,他是怎么扛过疫病的?服了什么药?用了什么方法?有没有因此产生抗体…… 古代的医疗手段落后,应当是查不出什么的。可死马当作活马医,万一能找到治愈的方法呢? 沈姨母很想帮上她的忙,挖空脑袋地回想,最后失落地摇摇头:“他们从不与我说外面的事,所以……我也不知道。对不住了,小辞。” 宋辞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不气馁,安慰她道:“姨母今日能来同我说这些,已经帮了我大忙了,我该谢您才对。” “至于我想知道的事,旁敲侧击四处打探……还不如直接去问本人。” 一番对话结束,宋辞派亲卫乔装打扮,暗中将姨母护送回家。 第二日,宋辞直接一封拜帖送进二皇子府,白纸黑字间措辞不太客气,要求与他见面。 对方不知藏着怎样的心思,竟一口答应了,当天便出了宫,大摇大摆地来到相约地点。 为公平起见,也是怕二皇子惜命不肯应邀,宋辞特意选了个与两人都没有关系的场子。 这家酒楼的老板过去与她有过生意往来,还算相熟。近几个月受疫病的波及,歇业许久,她花了点银子,租用了几天,随时预备着二皇子的到来。 回帖的翌日清晨,宋辞带着墨风前往酒楼赴会。 她是真坦荡,二皇子却也是真小人。 他比她去的早些,酒楼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与之相比,宋辞和墨风两人显得有些单薄,寡不敌众。 提着裙摆走上二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清秀颀长的男子。他闲情雅致地垂眸弄茶,白玉般的手如竹般,茎是茎结是结,十足的贵公子仪态。 他与宋辞交手频繁,彼此也久闻对方盛名。 可面对面的坦直相见,这还是首次。 宋辞行至他身旁,见其在乱局当中仍如鱼得水,心中免不了觉得世事不公。 她没行礼,他也未抬头,自顾自将茶艺做得纯熟,环环相扣,优雅从容。 排场,是他们这些权贵与生俱来的毛病。 看似并无刻意,也无傲慢,十分自然地烫杯入壶,摇香洗茶……一套下来,末了,他斟了一杯,放在对向宋辞的那一侧桌边,这才抬起头。 宋辞落座,欲言又止几番,找不到正确的开场时机。 太直是错,太急也是错……她不能轻易的交底,落于下风。 纠结中,反倒是他先开口:“没有毒。” 说完,他拿起自己的茶盏,浅抿一口。 随后便是良久的沉默,氛围安静到落针可闻。 李铭将视线从墨风身上收回,落到宋辞的身上,淡淡道:“急匆匆找我过来,又不说话,这是为何?” 宋辞屏紧鼻息,一呼一吸间不安且谨慎,佯装自若地开口:“前阵子听说二殿下染病,如今看来,像是大好了。” 他嘴角轻勾,眼眸却无半点笑意:“这些话是以什么身份同我说的呢?皇姐?还是表嫂?” 二皇子的相貌不像皇帝,也不像贵妃,反倒有点德妃的调调。 寡淡,从容,柔和,目空一切……看着这个人,完全无法与印象里的阴鸷疯魔联系到一起。 “都不是。”她回答:“只是宋辞。” 他幅度极小地点头:“好,那宋辞,你寻我过来所为何故呢?” 事已至此,两人的阵营早已摆上明面,她索性也不绕圈子了,直接开门见山:“疫病和战乱,是否皆因你而起?” 二皇子笑笑,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反驳。 宋辞觉得很气愤,语气里夹杂着几分不善:“肆意妄为,无所不用其极,你觉得你有资格做一国之主吗?” “我觉得有。”他无所谓地把玩着茶盏:“无所不用其极,恰是我的资格。” 宋辞刚欲反驳,还没开口,便被他抢先一步打断:“围绕在那把龙椅周围,所有人都会如此。强权的规则,不是你们这些过着和乐生活的百姓所能理解的。你们,最好也不要用小民的标准来衡量评判我。” “你认为的对与错,并非我们的对与错。” “父皇如此,皇兄如此,包括你的萧承钧亦是如此。立足于朝堂,没有任何人是彻头彻尾的善类。” “相比于暗处荆棘丛生,背后伤人……你不觉得那些将龌龊野心藏起来的人更可怕吗?反倒是我这个表露出来的,才最磊落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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