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从墨风那里知道了她动用能力拯救百姓的事,恍然间,他似乎明白了她来到这里的意义。 “一件事的发生,前后必有因果缘由。” “你带着能力来到西丘,且愿意冒着风险站出来顶起山河脊梁。” “纯善,赤诚,高洁,无私,仁慈,是西丘之幸。” “而遇上你,是我之幸。” —— 随着萧让尘回京,几方势力结束了暗中拉锯,局面尘埃落定。 他进宫去向皇帝复命,当车马驶入封闭已久的宫门时,天边涌起晨曦的第一抹亮色,似乎预示着乾坤扭转。 人总是喜好趋附强者,就像飞虫本能趋附光源。 在这其中也有例外。 同行追随,逆行相撞。 于是在电光火石之下,不久后的摄政王府传来了萧让尘染疾的消息。 一时间,整个京城无不哗然。 宋辞虽心痛担忧,但也强撑着,做好一个掌权者该做的决定——封锁摄政王府,内外院隔离观察,并派去一些病迁所经验丰富的医官,以及病后痊愈的帮工。 正犹豫该不该去王府给他送药时,二皇子的人传话过来,再度蛊惑她投靠皇子府。 他说萧让尘命不久矣,跟着他不会有好出路,还不如识时务些!待萧让尘病死,他李铭便是登上皇位的不二人选。 若她懂事,他足可以高抬贵手,留她在身边安稳的度过余生。 对于萧让尘的离奇染病,宋辞心中隐隐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首先,李铭能辗转找到病原,未必就不会如法炮制。 其次,京中所有染疾之人都在病迁所,萧让尘除了王府和食肆,唯一到过的地方就只有皇宫。 他是皇子,自小长在那里,宫墙内定会暗藏自己的耳目。 最后,这边萧让尘刚病倒,他那边就立即劝降…… 前后串联起来,真相呼之欲出。 她恨,她怨!咬着牙根想着为什么恶人如此无所不用其极! 原本,面对疫病,她尚还存有一丝理智,觉得自己不能在这个关头以身犯险。若她也染了疾,最后关头又要谁来支撑呢? 紧接着她想通了。 今时不同往日,曾经的千疮百孔被她缝缝补补,已经有了挽救的余地。 撒网放任了这么久,强忍大权旁落,现在,终于到了某人想要收网的时候了。 宋辞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 如果非要跟她杠,她偏不信这个邪! 反正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生与死,便无关浅层的表象,而在于“存在”的意义。 有些苟活一文不值,有些离去,轰轰烈烈,淋漓尽致。 “我拼死拼活救回来的一切,回头成了落进他嘴里的一块肥肉?” “不可能!” “我绝不可能让他得逞!” 宋辞攥紧手中的药片,下定决心,准备前往摄政王府。 从前都是他救她。 现在,她也有了救他的能力! 不就是区区疫病吗?何足畏惧! 她要让他活下去! 他们还有大好的未来。
第200章 只身前往摄政王府的那日, 恰逢冬至。 气候严寒入骨,一阵风吹来,打在宋辞的身上, 仿若无数细针刺入肌肤底层, 任凭再怎么缩紧身子也无从抵御。 她顶着强劲的北风,整个人压下与其对抗,脚下艰难却有力地迈出一步又一步。 街巷间的枯叶不久前尚且金黄, 此刻早已飘摇落尽,只剩干瘪光秃的灰黑色枝木。 这注定是个死寂的时节。 有些人沉浸在冬季,盼望春的来临。 有的人溺在困苦的今日,不敢奢想有无来日。 宋辞孤寂的身影被寒风所包围, 大有一副破釜沉舟的气概。 她甚至做好了有来无回的准备, 提早几天将家产交托给了婆婆和两个妹妹。 作为她最贴心的家人,婆婆和小韵小锦自然知晓她的想法。 劝说无果后, 只能尊重她的选择,在心中暗暗祈祷善良之人能得到上天的庇佑。 - 抵达摄政王府, 宋辞穿过层层封锁线,隔着面纱深吸一口气,抬手叩响了繁重的大门。 见到萧让尘, 他的状态还算不错, 除了肢体有些乏力, 时而低烧干咳, 其余倒没什么太严重的症状。 他看到宋辞, 一向冷淡的面庞上生出几丝波动,诧异又担忧:“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药。”宋辞语调平静:“你知道的, 这药只能由我亲自来送。” 他眉心微拧,倔强道:“没有那药我也能痊愈, 何苦非要以身犯险……” “趁还来得及,赶紧回去吧。” “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回去。” “听话,咳咳……”他刚出声,喉咙被冷空气激得一阵发痒,引起一连串咳嗽:“咳咳,你听话,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咳咳咳……” 他的声音,被难以抑制的咳嗽截成虚弱的只字片语,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宋辞态度缓和了几分,但依旧坚定,字句分明:“我没有意气用事,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说罢,她顿了顿,反问道:“如果换做是我染病,你会坦然的藏身于府中,对我不管不问吗?” 萧让尘垂下眼眸,没有答话。 并非心虚回避,而是他内心得到的答案,恰好符合了她的做法,一时无言继续反驳。 许久,才闷声轻叹一句:“可这里太危险了。” 宋辞走过去,在他所坐的椅前轻轻蹲下身。 一双覆着棉纱的小手紧紧握上他的手,分明有所阻隔,却能在寒冬中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她望着他:“我们不是说过,不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要携手面对吗?” “更何况这只是险局,不是死局。区区疫病,只要医治得当,不会有事的!” “我会一直照顾你,陪着你。” “西丘景象正在慢慢转好,山河重回昔日明澈繁荣景象。你和我,我们也会。” “等你病好了,我们即刻完婚。” - 自宋辞入了王府,她便将那些没染疾,冒险留下侍奉的仆人屏退到了外院。 在她眼里,仆人也是人,鲜活的生命不该用身份的高低衡量价值。 反正萧让尘尚能自理,端茶递水的事有她就足够了,何必还要平白拉上更多无辜的人。 而且内院只剩他们两个,用起系统里的物品也更加方便。 她每日监督他按时服药,三餐紧着他爱吃的烹制。除了要适当保持距离,余韵当中的缱绻与亲呢,无异于一对新婚夫妇…… 变故发生在两三日后。 萧让尘早起时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咳得也愈发厉害。 即便宋辞尽心尽力的看顾,一整天下来病情仍不见好转。 她似是早有感应,特意在他寝屋外搭了个临时的小榻,以便随时留心他的状况。 果然,浅眠到一半,隐约听到里屋翻身声不断,呼吸也比平常浓重急促…… 宋辞起身披了件衣裳,做好防护,匆忙踏入他的寝屋。 绕过多宝阁,屋内景象在两盏烛台的映照下,渐渐展露在眼前。 烛色与昏暗相融交织,为陈设勾勒出明明暗暗的光影,简素,却不失内敛的贵气。 随着步步靠近,见得床榻上平卧一俊美的男子。 他肩膀宽和,面部轮廓优越,此刻正紧闭眼眸,眉头微蹙,半梦半醒的挣扎。 “承钧?”宋辞走到榻边,关切低唤。见他不应,用手背轻拍了拍他的脸:“萧承钧?” 他还是没有任何回应,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宋辞看他面色泛起潮红,呼吸很粗重,猜测他可能是发烧了。无奈古代没有方便好用的体温计,自己也不敢摘掉手套直接触碰他。 焦头烂额地原地转了两圈……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先琢磨怎样给他退烧。 发烧虽是免疫系统在工作,但温度过高,久烧不退,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尤其他感染了瘟疫,若得不到及时治疗,自身没有战胜疾病,一条小命葬送也很有可能。 宋辞这几个月见过太多病亡的患者,她怕极了…… 于是顾不上数九的天寒地冻,裹上氅衣冲到厨房,不间断地烧火加柴,烧滚一壶又一壶的沸水。 她想兑一些温开水喂给他喝,剩下的打湿帕子,擦拭身体降温。 凛凛冬夜,无星无月,摄政王府内院从里到外明烛长燃…… 一道高挑略显清瘦的身影忙里忙外,往返穿梭在院落的两角之间。 从寝屋到小厨房来来回回的跑,饶是外面滴水成冰,宋辞却出了满后背的汗,秀眉及睫毛上攀附吞吐的热雾,凝结成细密的冰珠。 脸上覆着的面纱已然湿透,被风一吹,滑腻冰凉。 她管不了那么多,给他换上第三盆热水,擦完脸、脖子和双手后,解开他的衣带。 萧让尘警觉性惊人,即使已经烧得精神恍惚,仍能迷糊中一把握住身上的那只手,费力地睁开眼。 “……”他干燥苍白的嘴唇轻轻蠕动,蹦出几个捕捉不出名堂的字符。 宋辞在适当的距离将耳朵凑近,问他:“你说什么?” 他又张了张嘴,无力轻道:“娘……” 宋辞:“?” “母亲。”他重新合起双眼,改了规矩的称呼,气若游丝道:“我以后会听话,会守规矩,好好念书考取功名,与父共征沙场……” “我再也不会使性子,不再……不再贪图享乐,一定为萧家争得荣光。” “我会做个好孩子,做让祖父母,爹娘,让所有人满意的君子……” “不要再骂我,别烧我的纸鸢和话本,好不好?” 他的眉眼从未流露出过那般神色,即便紧闭,亦能溢出无限哀伤。 男子的手,早已不再像当初般稚嫩幼小。 他紧紧抓着宋辞,力道之大,不容抗拒,却意外地透着颤抖和小心翼翼,仿若梦回十几年前的青涩无助。 “母亲……” “你和父亲,是不是从来都不爱我。” “母亲,我想吃糖……” 低语轻喃,字字句句,宛若滚沸的热油滴在宋辞的心上。 很痛…… 这种痛并不似一整盆开水铺天盖地的泼过来,让人大开大合痛彻心扉。 而是一下,又一下,当时或许不曾发觉,平静平淡,悄无声息……当后知后觉感受到痛,被油浸过的部位早已肿胀溃烂,想叫叫不出,想喊喊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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