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李锲,萧让尘没来由的带着敌意。 虽没剑拔弩张,但总归情绪不太对,搅乱了好好一场重逢。 宋辞劝他不要那样,三皇子是个不错的孩子,从宫中到民间,对她帮助良多,人也贴心。 萧让尘没有当场反驳她什么,垂眸品了口茶。 但他毕竟是他,没过几天,他便郑重登上食肆的大门,反手将三皇子背后牵扯的势力摆上了明面…… 其中除了朝堂,连混迹在灾民内部攒组小团体的头目都给揪了出来,还罗列细数出无数由那些人煽动出的风向。 两人在宋辞房中的圆桌旁相对而坐,他问她:“你出宫祈福时,这些人曾想过让你染上疫病,你猜李锲知不知情?” 见她眉心一紧,没有答话,他语气略微缓和几分:“我承认,你很聪明,很勇敢,能力也非同寻常。” “可你太容易相信别人,难保不会被善良所伤。” “当初,那些灾民之所以信服你,除了你的作为和亲卫军的兵权,李锲从中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他需要你,时局需要你,所以才会利用你去祭祀赈灾,去对付李铭。” “后来他发现你的威望远高于他,即便除掉李铭,他依旧不得民心,甚至查无此人。” “于是,他佯装可怜无助,请了道谕旨凑近你身边,企图分一杯羹。” “试问。”他不算咄咄逼人,但掷地有声:“若他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善良,为什么不在出宫祭祀的时候自己站出来,而是要你顶替?又为什么不在你遇到麻烦,与灾民对立之时,发动自己的势力从中缓和?” “他根本不似你想的那般纯良。” “宋辞,不要太傻了!” 宋辞看得出来,萧让尘对皇族推她出来当替死鬼一事,感到极其不满。 她能理解他殚精竭虑的那份心。 可是……她不喜欢这种自认为高她一筹的讲道理,甚至教育。 他固然是爱她的,说这番话更多也是心疼和担心。 无奈她性子倔犟,做不到乖巧点头,妥协,道谢,示好…… “你说的对。”她平静地注视着他:“谢谢你告知我这一切,让我了解清内幕,但我有自己的思想和考量。” 成年人之间的沟通,没有过激争吵,只有心平气和。 “萧承钧。”她依旧望着他:“或许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与方才一事没太多相关。但思及念及,便会延伸出许多情绪。” 她一字一句:“在往后的日子里,无论何时何事,希望你都能够尊重我。” “倒不是说我现在羽翼渐丰,就开始和你叫板。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凭我这仅浮于表层的虚名,不配与任何世家权贵抗衡。可即便我只是普通平民宋辞,不喜欢,不乐意,我也会直白的说出来。” “其实我很佩服你。” “你地位高,见识广,什么事都能处理的游刃有余。我崇拜你,视你为世上最完美的男子。然在此之余,我也觉得自己聪明努力,不较你逊色。” “眼界和头脑是通过经历磨练出来的,大言不惭的说,若我降生在你的身份上,遭遇了那么多,我未必会在你之下。” “在尘世眼中,我确实也远不如你,值得你掌控我,教我处事。” “可是……我想要的是并肩携手的伴侣,并非父亲,并非人师。” “所以遇到事情时,你借身份便利比我知道的多,你可以告诉我,我们商量,探讨,交换彼此的想法。而非一股脑塞过来许多强硬,似乎非要证明你对我错,让我知道自己的愚蠢,服从你的安排。” “方才你的言语没有过激,态度也尚且和缓。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好。” “只不过那种棋高一招,觉得自己永远在比我高深层面的感觉,我不喜欢。” 说着,萧让尘眼眸中的色彩,慢慢开始发生改变。 宋辞又道:“几年间,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因为还想跟你有着往后,所以要将矛盾都提前讲明,那样才能更好的避免和解决。” “如果你想要一个志向相投,观念相契,携手并肩的妻,我会努力做好那个角色。如果你要的是一个披着妻子外皮的下属,奴仆……那恕我难以同途。” “我呢,从来不想做谁的附属品。在这世上我可以是谁的女儿,姊妹,家眷……但排在这些之前,我首先得是我自己,是宋辞。” “他们说我不孝,那我就在他伤害我之外,仁至义尽的孝。说我不慈,我便将与我要好的妹妹们都送上正途。” “说我走了狗屎运高攀上你……哪怕配不上,我也不会去卑微讨好摇尾乞怜,不会试图用轻贱自己来取悦挽留。” “你看。”她笑笑:“我现在,不是正在慢慢变好吗?步子虽小,却始终在努力缩短世人眼中的差距。” “总有一天,当世人再度提起我们,不再说谁高攀谁,也不理所应当觉得谁该由谁支配……而是衷心感慨赞美,称我们旗鼓相当,天作之合。” 宋辞双手不自主地摆上桌面,身体略微前倾,一对灼灼杏眸望向他,里面隐约闪动出期待。 萧让尘从她这番话中,不乏震撼与感悟,眨眨眼,陷入沉思。 静谧的氛围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得出内心的答案,郑重对她道:“身份使然,让我习惯了态度上的不由分说。” “但你说的没错,家世背景靠的是投胎,作为衡量一个人的全部标准,实在偏颇。” “我并非纨绔,只管交际权贵子弟一同享乐。为主当爱才爱贤,为友当志同道合。” “至于结成夫妇……看似要计较的很多,例如才貌,性格,喜好,品德,出身……” “或许无关感情之际,考量的标准有很多。可一旦这个人出现,就算不符合曾经定下的预期,却依旧会不由自主的倾心,难以自拔。” “小辞。”他亦回馈给她真诚:“我总是自诩睿智,现在突然发现,对你,我总是迟钝笨拙。” “你不止一次的同我说,你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不知道你从何而来,甚至不懂所谓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我唯一知道的,便是你在这里举目无亲,一定非常无助,孤独。” “我不言之凿凿的在这起誓,要护你此生无忧。我只承诺,往后的日子里,若你信我,愿意将我放进你的余生,那么我必将敬你爱你,给予你全部尊重,且尽我拥有的权势为你铺路,让你把真真正正的金钱权势握在自己手里,不用去靠谁的庇护施舍。” “如此,便是我所能想象到的,最踏实的安全感。” 说到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又补充解释了一句:“在这段情愫中,你可以有小脾气,我也会偶尔偏执。毕竟是人,不能尽善尽美。” “在此之外,我们,没有高低上下,永远势均力敌。” 他说完这些话的刹那,宋辞透过感动,莫名升起一丝恍惚感。 封建王朝长大的男子,竟真的能将彼此尊重领悟的这样透彻吗? 当然,人心隔肚皮,在约定没有被兑现之前,都要先划分成画饼,免得受三言两语蛊惑,沉迷其中。 退一步讲,他们认识这么久,中间也经历了许多大事,难道不能验明他的真心吗? 别人空口白牙的说“永远”,兴许是画饼。 萧让尘说“永远”,即便“永远”的最后一天没有来临,一切未成定局。但宋辞认为,他这饼目前阶段至少已经烙上了,有形有味,有态度,好歹让人对到嘴的那天有点盼头。 再退一步,有些情比金坚,慢慢的,会在平淡中消磨的荡然无存。 宋辞不能保证他不会变。 那便像他说的那样……将安全感抓在自己手里。 他在,她便照亮他,温暖他,死生不弃。 若他率先离开,她还是她,不会熄灭,只是光芒再也不会有一刻,漏入他的世界。 她笑笑,幅度极轻地扬扬下巴,问道:“那成亲以后,我还能继续开食肆,做好吃的吃食吗?你不会把我关在后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 “自然不会。”他也突破壁垒,牵起嘴角:“只要不败法乱纪,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真的?” “真的。” “为什么?” “因为你是宋辞啊。”他宠溺道:“就算成了婚,你也还是宋辞。” 饶是她熟练背诵反恋爱脑守则,当面对面听到萧让尘这么说,还是会脸上一红,抿抿唇将视线瞥向一旁。 宋辞安慰自己,恋爱脑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被伤害还死不悔改。 她不是,嗯,对! 萧让尘对她好的没话说!你来我往属于正常恋爱,不算失智!没错!是这样的! 看她羞愤含怯,萧让尘更是来劲,故意打趣她:“都说到这了,那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完婚?” 宋辞虚清了清嗓子:“啊?那个,咳咳。” “我想想……现在还不是时候,等疫病完全消除,西丘恢复往日模样!我便履行与你的婚约,一定会!绝不食言!”她眼神避躲,含糊扭捏, “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他的视线愈发炙热,她脸上泛起滚烫,连忙岔开话题:“对了,我记得前些日子跟你说过,我从我的那个地方拿到很多粮食,除了粮食还有样东西,特别珍贵!等我找出来给你见识见识!” 她将系统里兑换出的西药拿给他看,告诉他哪个是消炎的,哪个是退烧的,余下还有止咳的,抗病毒的,止泻止痛的等等,大大小小近十种。 借着这话题为引子,她又讲到自己抗灾的英雄事迹,还说起了给粮食过明路的精彩计谋。 为避免朝臣怪罪,那所谓“各地重金求购而来”的粮食,并没有动用国库一文银子。她对外宣称是摄政王府出钱,不仅说得通,又替他在百姓面前卖了个人情。 宋辞讲得兴高采烈,神采飞扬,萧让尘听得津津有味,兴致十足。真可谓是事事有回应,声声有回响。 在宠溺之余,他对围绕她到来的事物感到新奇,同时真心觉得她所处的朝代卓越超前。 遥想两人在遐州的清晖镇上,他初次得知她的身份……他承认,他担心过,不知她的到来于西丘究竟是福是祸。 时至今日,他经亲眼所看,亲身所感……尤其当他远在边境征战,得知腹地疫病横生,那股力不从心涌上心头,整颗心都笼罩上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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