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见她走来,热情地打着招呼:“是宋主膳啊!哦不对,该称宋姑娘才对!您今儿怎么有空来府上?” 她对马夫笑笑,眼神却盯在白马身上移不下来:“这些马……都是清晖别苑的吗?” 见她疑惑,马夫答道:“对啊!都是主子的千里良驹。” 他边抚摸着马儿光亮的毛发,便笑着说:“别看只是几匹马,人家的身价可金贵着呢!喂的草料那都是极精细的,比人吃的黍米价钱还高!而且日日都要带它们出去跑几圈!可累煞我了!” 宋辞心不在焉地点头,字句从左耳朵进,打右耳朵出。 她缓缓凑上前,还没等查看这白马身上的细节……它却随着她的走近,闻到了她的味道,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蹭。 “耶?真是怪了事啊!”马夫惊奇道:“荼雪性子高傲,平日谁也不肯亲近,就连我伺候了好几个月,见我仍是爱答不理!如今初遇,竟肯和宋姑娘亲热,当真是奇缘!” 宋辞抱着它硕大的头颅,将侧脸缓缓贴上它的头顶…… 或许这世间的白马众多,如此品相的,在宋辞这等外行人眼里亦是不乏。 可能将她一眼认出来,与她亲昵的,除了当晚的那匹,绝对再无其他。 她抬起头,爱怜地抚摸它,嘴里边问:“它叫什么……舒……舒雪?”她不确定地咬着短促的字符,询问道。 “对,荼雪。”车夫听她发音读的对,也不知她作何理解,且确认了一遍,然后照猫画虎卖弄道:“荀子曰天子御珽,诸侯御荼,礼也。主子取了荼字,外加这马洁白胜雪,一来二去这名字便叫下了。” 宋辞抚摸着荼雪光滑的毛发,愈来愈心生欢喜:“真是个好名字。” 名字只是锦上添花,她的喜爱更多来自它本身,亦或是它与主人舍身相救的那段恩情。 与马夫浅浅交谈过后,宋辞依依不舍地告别荼雪。 对于先前马夫所指的“主子”,她始终记在心头,耿耿于怀。 在返回前厅的路上,宋辞若有所思…… 这清晖别苑有两位名义上的主子,一位是陆公子,另一位则是萧公子。 起初她以为清晖别苑是侯府的财产,直到陆夫人到访,这个念头被否决,宋辞这才意识到,陆行川未必比萧公子高一头。或许,他们二人不是主仆,而是同窗或朋友? 又据陆夫人介绍,清晖别苑乃是一位王爷名下的家产,如今只是借他们暂住。 “所以,马夫口中的主子,到底是萧陆二位公子,还是那位王爷呢?” 她嘴里小声嘟囔:“可即便荼雪真正的主人是王爷,也并不代表期间不会被旁人借用……” “果然那晚黑崖山上的人,还是出自他们之间吗?” 边走边暗想,很快来到前厅。 伺候的丫头告知她,萧公子在后院,不在前厅,她又马不停蹄地奔往后面。 一进拱门,里面匆匆而过几个身影,忙忙碌碌往正屋里赶。 宋辞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瞧了两眼,便决定不多事,安静去往偏厅等人。 须臾,底下人垂首上前回话,客气的请她改日再来。 她心中急迫地想要知道真相,执拗地告诉他自己可以等。 小厮无奈,再度踏入正屋给她传话。 屋里人打死不见,前厅的打死不走,结果犯难的却是中间夹着的那个。苦了他来来回回往返两人之间,传着无论几次内容依旧一致的对话。 很快,小厮又从屋里出来。这次他换上了副冷脸,决绝冷淡地送客,表示自家主子不想见她,还望她好自为之,不要继续纠缠,以免闹得失了体面。 宋辞震惊之余,还有种折了自尊的愠怒。但事后想想,好像确实是她自找的,于是便化羞愤为神伤,一连半个月过去,仍对“萧”这个字,对“萧公子”这么个人精神过敏,妄图逃避。 现如今她的小食肆要开张了,大喜的事,到访者无不恭贺,让她喜笑颜开。 她可不想平白请来个祖宗,惹她一肚子的火气。 于是宋辞千叮咛万嘱咐,让陆行川一定不要告诉萧让尘,并且小心眼儿的将他那句话,原数奉还——告诉他,我不想见他! 陆行川见她坚持,只好点点头。 实则他很清楚,当日萧让尘之所以不见她,是因为正处于伤口发脓溃烂,高热不退的困境当中。 他不仅无法见她,更不能让她久留……否则吴医令即刻便会赶到,老人家不知情又坦直,难保不会一下子说漏嘴。 “其实,你倒也不必如此迁怒于他。”弱弱替萧让尘解释一句,不知宋辞有没有听清,他叹了声,不再细说。 人总归还是自私的,而且是萧让尘自己不愿意让宋辞知晓,他又岂敢自作主张? 最后,便只能容这误会,越结越深。 —— 腊月二十,漫天飞絮飘摇而落,似挥若撒,无声间笼罩着遐州城。 清晖镇迎来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遥望它通体雪白,皎素如洗,似是一层绵软厚重的棉衾搭在上方,压下所有兵荒马乱,为世间弥上一层纯澈的假象。 玄武大街正中央地段,一间不大不小的店面挂着红绸花,宾客蜂拥而至,热闹非凡。 宋辞在铺面后方的屋中,正想出门,却被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堵在屋里,按到妆台前。 “哎呀!”她无奈地拨开肩膀上叶小四的手:“许多宾客都到了,我得赶紧出去接应,就别梳妆打扮了!” 叶家老三和老四,润弟,以及陆行川你一言他一语,吵得她头疼。 “这是你的店!你是老板娘!不打扮的光鲜亮丽些怎么能行?” “对啊对啊,尤其今天又是头天开张!辞妹妹绝色的容颜再穿上陆公子精挑细选的这些衣裙!绝对能艳冠群芳,让人眼前一亮!” 就连婆婆都跟着笑盈盈地附和:“东家还是要有东家的派头,你平日里素净惯了,趁着今天打扮打扮也好。” “是啊小辞。”陆行川将承放罗裙的锦盒往前推了推:“这衣裙极衬你肤色,还有这位是玉湘坊手最巧的梳妆嬷嬷!万事俱备,只差你一个点头,今天大好的日子,你就别推脱了!” 宋辞气极反笑:“我开的是食肆,又不是青楼,打扮的如此艳丽做什么?” “不,不,不。”陆行川轻飘飘的,字句分明地拒了三声,然后反问她:“你没听说过‘秀色可餐’吗?” “出尘绝艳的美人,烹制出的珍馐美馔,这二者相结合,想必一定会事半功倍。” 她无奈笑笑,只好妥协。 一炷香时间过后,宋辞在梳妆婆子的捯饬下,带着连身边人都倒吸冷气的惊艳视线,来到食肆前堂。 她从长而弯曲的赤棕漆面榉木梯上缓缓走下。 绮缎绣花鸟的精巧玉履藏在流转的裙裾中,似隐似现,稳且轻地踩在踏跺上。 堂内众宾客纷纷噤声,不约而同向上方张望去。 宋辞心底莫名掀起一丝紧张,随靠近人群而愈演愈烈。 忽然,人群中一道身影吸引过她的视线。 那人颀身玉立,仿若与周遭隔绝。一对狐狸眸充斥满复杂神色,隔着万千攒动,直直望向她。
第70章 娉婷佳人翩然行至, 食肆前堂内霎时收声,几十道目光纷纷投往来者所在的方向。 今日的宋辞一改往昔素净,而是裙衫飘逸, 略施薄粉。原本便绝色的容颜有了盛装的加持, 仿佛抚去明珠表层的蒙尘,令其光华大绽。 她身上这袭罗裙裘锦,以及掩鬓发钗, 皆是出自小侯爷的意愿。 陆行川的眼光就同他本人一样,风采俱显,毫不隐藏,所以挑选的衣物也尽是如此。 他清俊富有朝气, 穿着装扮上多用亮色, 赋轻快的草木花鸟纹,缓带轻裘, 姿容翩翩。 所以放到宋辞身上,见她年轻美艳, 便也想将她拥有的资本彰显到淋漓尽致。 淡淡的湘妃色粉嫩娇俏,比桃红少了分媚俗,比藕荷增添些许靓丽。映上她一副稚嫩中初现妩媚的面庞, 似是无意识的欲拒还迎, 令人心痒。 平日简单束起的万缕青丝, 被巧手的嬷嬷绾成小飞仙样式, 相较于传统正式的大飞仙发髻, 去冗拨繁,更为轻巧灵动。 两侧额前分别垂着多股织金勾丝流苏掩鬓, 不长不短,随步态微微摆动。 衣裙的款式偏向四破三裥, 依宋辞来看更像是现代的鱼尾裙。绢带嵌明珠腰封包裹住盈盈一握的腰肢,胯虽不宽,但有了上下两端的对比,尤显曲线。 膝下小腿处敛紧,堪堪容得迈步,下摆猛的放量,百余褶重工堆叠,波浪薄纱勾边……因行进时受到约束,步距稍短,玉步款款间锦履似隐似现,如若重瓣花苞含蕊,娇羞婀娜。 抬眼看,香腮略施粉黛,在阳光的照射下剔透玲珑,黛黑的峨眉淡扫,末尾拉伸延长,眼梢与衣色相辉相映,飞上两抹淡淡斜红。 听梳妆嬷嬷说这叫桃花妆,以面庞为底,朱红脂粉作画,多数是美人靠妆。到了宋辞这儿,反倒妆面成了人的陪衬,令见过诸多名角儿花旦的嬷嬷都誉不绝口,直称人比花娇。 宋辞从楼梯走下,步入前堂,暗自舒了口气,缓解心中紧张。 其实作为曾经的当红主播,直播间人气最火爆时,曾高达十万加观众同时在线观看……本不该紧张才对。 她善于展示自己的优点,又在恶评中淬炼出一颗刀枪不入的心。 可虚拟的网络世界与现实相比,终归还是有很大程度的不同。 当藏在荧幕后的视线转变成真实,热切滚烫…… 宋辞无声吞咽了一下口水,绛唇肤色中盈晕开一抹红,柔且不失底气道:“承蒙各位拨冗莅临津津食肆的开张礼,今日既能站在这儿的,除了亲朋便是东街的老主顾,大家都不是外人。” 她笑笑,继续道:“近两个月以来发生了许多事,耽搁了东街的生意,我在这先道句不是,还请一直以来照顾生意的食客海涵。” “所幸,波折都过去了,往后我会好好经营这间食肆,推陈出新,还望诸位能够一如既往的支持。” “好啦,我也不过多絮叨了。”她在现代时最讨厌无营养无内容的长篇大论,于是化繁为简:“那仪式便正式开始吧,礼成过后会为各位宾客奉上流水宴席,三日内持请柬任意赴宴。其余初客减免两成酒菜钱,熟客减免四成。两月为期,来店皆赠送小菜一份。”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58 首页 上一页 78 79 80 81 82 8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