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侯爷,”秀竹慌了,“奴才都说了,前面是在开玩笑,您咋还急上眼呢?” “我急眼?”裴子野微笑着指着自己,转眼脸又拉下来,一字一句道,“你侯爷,我,明儿个,就是去见老丈人的。” 裴子野其实也不知道,他该不该把他心悦陆元的事说出来。只是一想到上辈子,他独自守着喜欢,到死都没表达过这份心意,就心有不甘。 好不容易老天爷给他机会,让他可以重来一次,弥补前世的遗憾。他就怎么也控制不住,想要将他喜欢陆元的事,当众宣之于口。 况且他这还没有表白,陆元就明白了他的心意。只是也不提前知会他一声,就让他这样毫无准备,直接登门提亲,还怪难为情的。 不过事已至此,裴子野不想白白错失这个机会,所以之前才会那么焦急。 明日要去见老丈人,他送什么礼物,才既庄重,又能显出他的诚意。但他跟大姑娘上花轿似的,都是头一回,怎么也摸不到头脑。 这会儿要是李管家在就好了,他可比秀竹这个棒槌有主意。 确实正如裴子野所想,秀竹这根棒槌,不集思广益,给他想办法就算了,还在听到他的话后,笑得前仰后合,活像是他刚才说了什么惊天大笑话。 裴子野额角青筋迸显,拳头忍不住握紧,秀竹才将将停了下来。 他一边揩掉眼角的泪花,一边喘着气笑道:“我的侯爷呀,您这又是唱得哪出?要是奴才没记错,镇北王可就清和郡主一个闺女。” “您和那位郡主面都没见过,镇北王怎么就成了您老丈人?” 秀竹不信,也情有可原。要不是裴子野重生回来,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喜欢上这辈子连面都没见过的陆元。 可事情就是这样——他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重生了。 前世他和陆元的初见,是在一次宫宴上。那个时候,陆元已经被老皇帝强行纳进宫里,立为陆贵妃。 宫宴上,推杯换盏之际,群臣之间暗流涌动,宫妃们互相较劲,唯有陆元,像个局外人,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些。 镇北王的女儿,年纪都可以做她爷爷的丈夫,强权之下的牺牲品。种种一切加在一起,其实都不足以引起裴子野的注意。 他自小在京城里长大,在这座光鲜亮丽的皇城脚下,背后掩埋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或多或少见过一些。 下场比陆元惨烈的,只多不少。 只是当他见到陆元时,却不是他想象中或感伤命运,自怨自艾,或为争夺皇帝宠爱,极尽精明的模样。而是对什么都毫不在乎,有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豁达感。 裴子野当即觉得新奇,整个宫宴上,一直都关注着陆元的动向。在看到她借口溜出去后,他也顺势跟了过去。 一路尾随,裴子野本以为她是要回去,没想到却越走越偏,直到陆元像是瞧见了什么,和她同行的侍女一起,在草丛堆里扒出一样东西。 夜色昏暗,裴子野看不清楚,他刚要借着微弱的烛光,定睛一瞧,就听见陆元那个叫春桃的侍女说:“郡主,一个鸟窝,您捡来干嘛?” 很快,传来陆元的回答:“这里面有鸟蛋,我们把它们烤来吃吧。” “好好的鸟蛋,还会孵出小鸟来,”另一位叫夏荔的侍女说,“郡主您忍心吃吗?” “都是食物,还要分个高低贵贱吗?” 陆元瞥了夏荔一眼:“你要想孵出小鸟来,是打算你来孵,还是送回去,让大鸟孵?不说你会不会孵,你知道这窝是从哪课树上掉下来的?就算知道,你送得回去?” 裴子野躲在假山背后,听得直摇头。 清和郡主这番伶俐的口齿,不知师从何人。而且已经入了宫,她的侍女都没改掉以往的称呼,还是叫着郡主。 不知道被别人听到,会不会从中大做文章。 可这些都和裴子野无关,但他不知道怎么了,跟被钉在原地似的,走不动,只能听着陆元那一堆歪理邪说,看着她毫无顾忌,席地而坐,等她的侍女烤好鸟蛋,给她送去。 在此期间,裴子野还听到春桃提起他:“郡主,之前宴会上,您可有看见宣平侯?” “看见了,那群小郎君中,就他长得最好看,不想看见都难。”陆元漫不经心地回应。 夏荔惊讶道:“原来最好看的那位,就是宣平侯呀,那还真是可惜了。” 陆元看向夏荔,问她:“可惜什么?” “奴婢听说,宣平侯是京城有名的纨绔,不少贵人见着他,都得避着走。” 这种话裴子野听过无数遍,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可就在他觉得没意思,准备打道回府时,却听见陆元说:“你亲眼所见?” 他脚步一顿,又继续躲着。却茫然不已,不知为何会这样做。 “什么?”夏荔一怔,随后摇摇头,“那倒没有,这还是奴婢头一次见到宣平侯。”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陆元道,“你又没亲眼所见,也没和他接触过,怎么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况且宣平侯平时可能好玩了点,但你可听过他做了什么坏事?” 裴子野愣在原地,心脏不规律地砰砰乱跳,似乎还有越跳越烈的趋势。 接下来,他再也无法注意其他事物,只能全身心地投入到陆元的话中。 他听到她说:“既然没有听过,那又怎么好在背后这么议论他。宣平侯祖上戎马一生,父兄更是为保家卫国,守城战死。这么传他,也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 陆元说着,叹了一口气。她抬头望着月亮,中秋佳节,本该是团圆的日子,她却和父亲相隔数百里,无法陪伴在他身边。 只是父亲还健在,她还能有个念想。 可是裴子野从小就没了家人,踽踽独行至今,可能是贪玩了点,但他自小无人引导,又岂能要求他如他的父辈一般。 陆元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裴子野听在耳里,牢牢记在了心上。 ---- 秀竹:我们侯爷呀,就没长爱情这根弦儿。 裴子野:……
第8章 第八章 次日一早,天光未现,鸡还没打鸣,秀竹正熟睡,就被裴子野从床上扒拉下来。 望着黑黢黢的窗户,秀竹哀嚎道:“我的侯爷呀,您看看窗外,看看这会儿除了偷鸡摸狗的,正经人家谁出门啊?” 裴子野眉头一皱,一巴掌拍在秀竹的后脑勺上。 秀竹脑袋一晃,瞌睡立即醒了大半,连连赔笑道:“侯爷,奴才不是说您。就算您今天,是去见您未来老丈人。但您看看这个天儿,老丈人也没起不是。” 这话不假,可是裴子野一想到今天要去见陆锋,慌得一晚上都没睡好。 睡意刚来临,前世今生的画面,就不断在他脑海中交织,反复出现。有时候他竟分不清,眼下是今生,还是前世。 更有甚者,前世的结局和今生搅在一起,让他瞬间从梦中惊醒,抚着胸脯,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这一平复,他无心睡眠,才会把秀竹叫醒,想着有人说说话也好。 只是现在看来,还不如没人说话。 这个秀竹一开口,直往人肺管子戳。 “等本侯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让李管家把你发卖了。”裴子野瞪了秀竹一眼,表情狠厉。 这句话秀竹从小听到大,小时候还会心有戚戚,讨好卖乖几天。如今听多了,也知道裴子野就是说说而已,雷声大雨点小,渐渐就不往心里去。 “侯爷息怒,都是奴才的错。”不过好歹还是要装一下,“求您千万别去和李管家说,奴才舍不得离开您,离了您,奴才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主子。” 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 裴子野嘴上说说,倒不会真这么做。 只是看着秀竹配合着他老调重弹,顿时味同嚼蜡,没了兴致,靠着床柱子坐在床沿边,不断唉声叹气。 “侯爷这又是咋了,”秀竹瞧出他焦虑,关心道,“您要是不想去见镇北王,奴才这就去帮您回绝他老人家。” 瞥了一眼秀竹无知无觉的脸,裴子野算是看出来,他是真没把老丈人当回事,还以为昨天是在跟他说笑,更是没了倾诉的欲望。 心想当初怎么放着李管家不要,偏偏让他跟过来。毫无用处不说,还专挑气人的话讲。 裴子野生无可恋道:“没事儿,你睡你的吧,等要出发了,我再来叫你。” 秀竹真以为裴子野想明白了,当下掀起被子,再度躺进去。 他闭上眼睛前,还记得叫裴子野再去休息一会儿,说不用他担心,走之前,他会记得去叫他的。 没过多久,浅浅的呼噜声响起,裴子野投去既恨恨不平,又艳羡的目光。 不过秀竹说到做到,临走前,还记得提醒裴子野带上要送的礼品。倒是裴子野,自从快要出门,精神越发恍惚,下楼时,同手同脚,差点没被绊倒。 “少爷,”出门在外,秀竹没敢叫他侯爷,“这么紧张呀,您不会真是去见老丈人的呀。” 听到这话,裴子野瞬间恢复正常,当即一脚踹在秀竹的屁股上:“不用回去,一会儿我就找一家人牙子,把你卖了。” 他咬牙切齿道:“看你这身细皮嫩肉的,最好卖到小倌馆去,让那的人好好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秀竹“哎哟”几声,急忙认错,随即走在裴子野身后,笑道:“这才是少爷嘛,奴才虽然不知道您为何如此慌乱,但想必是很重要的事。” 裴子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听他继续说:“既然是很重要的事,那咱们就该以最好的状态去应对,这才容易事半功倍。” 一番话,在裴子野心里翻来覆去,来回倒了几遍。尽管临近镇北王王府,他还是有些紧张,可多少有了些好转,至少没一开始的同手同脚。 这个秀竹,也不是一无是处。 跟着家丁进到王府,一路来到堂屋,见到陆锋,裴子野手心被汗浸湿,微微颤抖,赶忙作揖道:“晚辈裴子野,见过王爷。” 声音也像浸满了汗,言辞间有些含糊不清。 坐在主位的陆锋目光如炬,只一眼,就敢肯定裴子野的“狼子野心”。他不露声色,承了裴子野这份礼,不咸不淡道:“侯爷客气了。” 裴子野并不傻,他看出陆锋似乎对他的印象不太好。 不过他并没有和这位镇北王相处的经验。一时摸不准情况,只好先认个错:“途经贵地,本该第一时间前来拜访,但想着大过节的,不好上门叨扰,还望王爷恕罪。” 不好上门叨扰他,就去叨扰他女儿。眼前这位纨绔侯爷,看起来也没传说中那么不堪,这不,口齿还挺伶俐的。 “侯爷大驾光临,本该本王好好招待侯爷才对。” 陆锋心里冷哼一声,冲一旁的福伯使了个眼色,让他看座上茶,然后继续说:“侯爷久居京城,也不知道我们兰都什么地方入了你的眼,让侯爷大过节的,都要往这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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