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前似乎从来不用很多的言语坦白,但白榆也未曾料到,谢玉弓已经自行猜到了这一步。 白榆顿了顿,说:“你是因为那个举子的事情,猜到的?” “也不完全是,你的表现完全不像这个……嗯,这个国家,甚至是这个时代的女子。” “而且你说过一次胡话,里面有火锅,还有姐妹和爸爸妈妈,以及你总也找不到的‘花裙子’。” 后来谢玉弓给白榆做过无数条花裙子,她根本不穿。 可见她丢的那件裙子,是这世上根本难以达到的好看程度。 谢玉弓思虑良久,甚至派人访问过周边各国,没有“火锅”这种东西。 白榆沉默了片刻,推了谢玉弓一下说:“你先出去。” 谢玉弓不动,说道:“该流出来了,你说嘛,不耽误。” 白榆眯眼看着他,知道他还不想结束。 可是左右今夜是定好的亲近日子,她也就纵着他。 终于说道:“那是一个你想象不到的世界。” 白榆说了很多,谢玉弓听得惊奇不已。 他非常喜欢听,听到了天亮,抱着白榆沉沉睡去,醒来还缠着她讲。 那确实是个他想象不到的世界。 而来自那个世界的白榆,竟然这么巧合地成了他的王妃。 谢玉弓抱紧她,晨起外面又飘起了小雪,他们在温暖如春的室内,酣然沉睡。 他连做梦都做不出的,老天赐给他的一个“神女”,此刻就在他的怀中。 人生如此,便是用他从前数年的霜雪来换,倒也真的是一笔大赚的买卖。 日子还在这样美满幸福地继续着。 年后大朝会再上朝时,谢玉弓便发现安和帝果然如白榆推测的一般,身体每况愈下。 这时候白榆策划中的一颗接着一颗的“雷”被引爆。 先是太子西岭的铁矿被抖出来,而是还是孙家自己人抖出来的。 安和帝终于在朝臣联合施压的情况下,阴沉无比地宣布褫夺谢玉山的储君身份。 而谢玉山的病也终于在春天几乎油尽灯枯之时,终于恢复了。 只是这时候,他已经是倾覆的大厦,倒塌的大树,再无力回天。 连两个因权势而联合的侧妃,也已经离开了他。 白榆在三月的某天,亲自去了一次工部尚书府见工部尚书。 给他递了个台阶,让他顺理成章地倒戈。 白秋平几乎感激涕零,这几月过去,谁人又不知谢玉弓已然生长成了参天大树? 又谁人不知,恭王妃是那个不出世的“绝世高人”? 只是白秋平轻易站队,工部尚书府内的嫡女白珏,却根本不肯和父亲一起舍弃太子。 她若不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被家里看得紧,接触不到这段时日病重东宫的太子,恐怕早就跑去了。 她还是喜欢太子,她执意要嫁给被废掉的残疾太子,连她母亲薛静娴几番上家法,也未曾更改她的心意。 白榆不知道女主角是不是一定要配男主角。 但是她也难得劝了白珏一句,当然是在白珏挠不到她的范围内。 她今天带了小鬼来,小鬼长到她的下巴了,个子蹿得飞快,已经是能为白榆挡住旁人攻击的样子了。 白榆还有点怕白珏像那一次在山中时一样发疯,也不知道长得那般神仙姿色的仙女,发飙的方式怎么会像头野猪。 白榆对白珏说:“他马上封王后要去封地了,封地不会好。” 为了防止他再起争斗之心,白榆和谢玉弓不会允许他有什么好的封地,应当是苦寒贫瘠的北方。 “他身边的侧妃都已经没了,孙氏虽然没有彻底抛弃他,可是他想要东山再起,只要我活着就不可能。” “我劝你按照家中的意思,挑拣一个青年才俊做夫婿,就在皇城之中,你母亲还能照料你。” 白榆说得倒也中肯,救赎心态不能有。 谢玉山再怎么败落,他也是个王爷,有孙氏血脉,不会完全被孙氏抛弃。 他的母亲依旧是皇后,只要到了封地安安分分,做个闲散王爷也未曾不可。 但是嫁给他的女子,未必能过上什么好日子,到了北地谢玉山想要站稳脚跟,那不还是得用联姻稳固地位? 没了两个皇城的侧妃,他还会有其他的侧妃和正妃。白珏一个父亲远在皇城的工部尚书之女,跟着他去那边,受委屈是其次,被人悄无声息地害死都来不及帮忙。 白珏的野猪式发飙确实有点杀伤力,但是在无靠山的情况下动脑子,她基本也是猪脑子一个。 只可惜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她还是对谢玉山深情不移,甚至在意识到求母亲父亲一定不管用之后,跪地求起了白榆。 白榆当场转身就跑。 她可不管保媒拉纤! 她跑了之后让人把王姨娘也接走,带去恭王府待一段时间。 王姨娘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一整天走路恨不得横着,挂了一身的金银玉器,是个移动的首饰展示架。 白榆有心纵她,因为知道她在白榆和谢玉弓最危急的一段日子里,几次尝试跑出工部尚书府,带着一堆积攒的首饰,要带着白榆跑路呢。 连她缠了一辈子的男人都不要了。 被薛静娴逮住跪了好几次的祠堂,差点就像剧情里面一样死了。 白榆念她这点“母子情”,毕竟自己从前也没怎么感受过妈妈如此热切的关怀。 打算好好给她颐养天年。 而且她没出息,也不懂什么朝堂争斗。 不过好在懂点分寸,无论什么大人物官夫人接触她,给她戴多少顶高帽子要套白榆的消息,她都是好处照拿,但什么都不肯说。 白榆觉得她逗趣儿极了,尤其是一见面就金光闪闪晃人眼,把她当个吉祥物养在府内,还给她弄个戏班子寻欢作乐。 娄娘的年纪确实大了,整日就跟在王姨娘身边,什么也不用她做,算是帮白榆看着她别出圈儿。 而之前被白榆打发走的桃花和柳枝,又回到了白榆的身边贴身照料。 不过王姨娘进府内没一个月,阳春四月百花开的日子,她还真出圈儿了。 白榆当时和谢玉弓正在商议着是时候放出“麒麟降世帝星大盛”的预言时,娄娘就来报白榆。 白榆让娄娘直接说。 娄娘看着谢玉弓,有些难以启齿。 白榆挥手道:“没关系,你且说吧,她是赴了哪个官夫人的宴席,说错了话?” “并无,王姨娘她近日哪也没去……整日待在后院,和……” 娄娘膀大腰圆一脸苦相说:“和王妃你给她找的那戏班子里面的琴师……不清不楚!” 娄娘一把年纪了,说出这话实在是羞耻,尤其是“姑爷”谢玉弓还在呢! 结果白榆听完,顿了片刻,和谢玉弓对视一眼,俱是噗嗤一笑。 “多大点事儿……到什么程度了?” “拉拉扯扯的,我瞧着不好说,王妃还是尽快将那戏班子遣走吧!” 白榆最后打听清楚了,王姨娘和那“攀龙附凤”的戏子,确实有点暧昧,但是还没发展到男欢女爱的地步。 王姨娘保养得宜,但也年过四十,那戏子满打满算,只比谢玉弓大两岁。 对方明摆着是贪图钱财。 但是白榆觉得这倒也没什么不行,她和王姨娘一说,王姨娘当时先是面红耳赤,但是很快说道:“我……我见了肖郎,才知道什么叫真男人!我就是喜欢他嘛,他图钱,我有啊,我呜呜呜呜……” 她一拍大腿开始哭,白榆哭笑不得,倒也没想“棒打鸳鸯”。 让工部尚书那个老王八,尝尝被绿的滋味有什么不好? 再说谢玉弓已经让人把那戏子祖宗十八代都挖干净了,有他们看着,量对方也翻不起浪来。 于是白榆撒手不管,在自己家后院给自己“亲娘”养起了小白脸来。 王姨娘顿时乐不思蜀,不消俩月,白榆给工部尚书递了一封休书。 按照工部尚书的口吻写的,写了他这妾室的出格之处,压着白秋平的脑袋,让他捏着鼻子休了王姨娘。 王姨娘一把年纪重获自由身,女儿女婿养着锦衣玉食,还有了个小白脸相好,那日子过得简直风生水起。 把得知内情的工部尚书气歪了鼻子。 可白秋平不敢找白榆理论,他已经深知自己这庶女的厉害。 太子被她折磨至此,不人不鬼,恭王见她如耗子见猫……而且白秋平也根本没工夫找白榆理论。 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嫡女正议着亲事,连名节都不要了,竟然跑去了昔日太子,如今安王的府邸,还自带了包袱,要和安王成婚。 安王这称号甚至是白榆选的,她选了之后交给鸿雁,鸿雁再辗转递到安和帝面前。 她要谢玉山记住,安稳度日,安安静静,否则绝不饶他。 封地选了肃北,虽然酷寒,却也不算如何贫瘠,旷野雪原,拢不起什么兵马,百姓依靠狩猎为生还算颇为富足。 无任何可供开采的矿类,但是是全国乃至周边各国越冬皮草的主要供应地。 总之饿不死,也发不起来。 而白珏自毁名节执意要嫁,却没有打动谢玉山。 他早已经心如枯骨,白珏在外面闹得满城风雨,谢玉山却连见也未曾见白珏一面,没多久,在初夏六月,细雨靡靡之际,就已经动身去封地了。 倒是在临行之前,送了信要见一见白榆。 信件直接被谢玉弓截下来,想得美! 谢玉山去往封地之际,皇后带着重病和皇帝大吵一架,幽居福安宫。 安和帝自初春开始咳,一直咳到了初夏,直至咳中带血,日益消瘦,被诊断成了肺痨。 满朝阴翳,暗中风起云涌。 这时候谢玉弓的“麒麟降世,帝星大盛”的预言,自钦天司大司命口中传出,自寺庙和传道的和尚口中,迅速传扬得举国皆知。 永州国出家人不担口业之罪,安和帝发现“预言”不可遏止之时,已经无力回天。 他到这时候,终于意识到了这朝野之中的暗中推手是谁。 可是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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