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倚靠着沙发,姿态却并不闲适,整个人都显得很冷漠戒备,可是他不知道自己那双宝石一样的双眼这么注视一个人时,会让人浑身发热。 霍玉兰微微顿了顿说:“我父亲,慕景龙。” 牧引风的眉尾微微一动。 “我手机在你那里,你大概没找到确切的证据,但是你把手机还给我,我想套点证据出来不难。” 说到这里,好像她的花言巧语,都是为了要牧引风把手机还给她。 霍玉兰又赶紧继续说:“你可别误会,我不是要找什么杰瑞汤姆的,我只是实话实说。” 她看着牧引风逐渐阴沉的神色,说道:“我大错特错,我把鱼目当珍珠,没发现真的珍珠一直就在我手中。” 牧引风怎么可能因为这几句“花言巧语”就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洗心革面了? 牧引风的一双眼睛微微弯起来,眼中依旧没有笑意,因为特殊的瞳色,像两把带着血色的弯刀,更显凌厉,他看着霍玉兰说:“你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子?” 牧引风能隐忍多年,拉拢股东,把牧元蔓赶下台,从牧元蔓那里把一切都抢过来,还把她送到了疗养院里面,他又怎么可能像他的外表一样苍白脆弱,可怜兮兮? “别着急。”牧引风收敛了笑意,微微仰着看似白鹤般脆弱易折的颈项,把狠话说得像是优雅的大提琴独奏:“无论是慕家还是你,我都会一点一点地讨回来。” 换成别人被牧引风这样看着,加上他的病态苍白,还有异于常人的瞳色,就算不害怕,心里也会觉得诡异。 但是恋爱脑不一样。 霍玉兰表现得像是被“吓住”一样,实际上是看着牧引风这样“发狠”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支拿在手中的玫瑰刺扎了手指。 心里“嘶”了一声,手指尖都麻酥酥的,却没有半点害怕。 毕竟谁会害怕一支“玫瑰”呢。 霍玉兰顿了顿说:“别生气嘛,你如果觉得把我锁住比较解气一些,这‘私刑’我也认。” “你说吧,要锁我多久才会消气?” 系统简直想把霍玉兰的脑子挖开看看,里面都是什么! 才总算是阴差阳错地跳出了“被囚禁饿死”的剧情,她被人家威胁了一下,就骨酥肉麻地自己回头往坑里跳了! 霍玉兰还十分为牧引风着想地说:“不过你要是想继续锁,得先把钥匙拿过来,我是错骨位挣脱的手铐,你这次可以铐紧一些,我总不能把自己的手砍掉逃走。” 牧引风微微抿了下唇,看着他这个从前几乎从未认真看过的妻子,一时间竟觉得她和昨晚幻视中的她感觉一样,陌生无比。 “你喜欢被锁着?” “我只愿意被你锁着。”霍玉兰接话。 牧引风想到了这个女人从昨天开始的异常之处,想起了莫宁说“她别是被你锁出了什么毛病吧?” 牧引风却觉得不然。 有毛病的人眼睛怎么可能这么清澈,说话这么有条理? 但是牧引风认可莫宁说的那句“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看了面前的恨不得把双手举到他面前,让他立刻铐住的女人,又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啊……” 声音没什么起伏,但是微微拉长的“啊”字的尾音,却让霍玉兰酥了半边身子。 她很想接一句:“不,我只是觉得你很好干。” 但是霍玉兰必然不是那种禽兽。 她摇头道:“我只是想要在你我之间,寻求一个解决的最佳办法。”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相互折磨下去。” 霍玉兰说完之后顿了下,轻声道:“我不怕折磨。”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看牧引风自我折磨。 牧引风的神色因为这句话骤然一肃,抿过的唇看上去都艳了三分。 霍玉兰又微微后退了一些说:“我们坦白来说,结婚之后,我不是没有试图好好地和你一起生活。” “但是……你一直太过冷漠,像支冰封在冰面下的玫瑰,我根本暖不化你,也触及不到你。” 霍玉兰没有说谎,原身确实在结婚的最开始有主动讨好过牧引风。 毕竟牧引风的肤色看上去再怎么白得过分,眼睛也和正常人的不一样,大白天出门还必须要打伞。 可他无疑是个非常有能力有手段,年轻英俊又有钱的主。 原身的父亲慕景龙,还想过让自己的女儿生一个牧氏继承人,准姑爷一看就像个短命鬼,只要生个继承人,牧家就都是他们的。 可惜慕景龙的算盘落了空,牧引风被迫结婚后就出国深造,根本没和原身在一起待过,哪怕一天。 回来之后接手家族企业,原身这个妻子想要见他一面,要排到一个礼拜,甚至是半个月之后。 原身也是个人啊,而且是生长在还算是大富人家的女儿,心高气傲,得不到自己丈夫的感情深受打击,身边还一直有追求者,走上这个结局是必然的。 霍玉兰先承认完了自己的错误,转头就把硬茬子掺在软话里面递上来了。 牧引风迷人是迷人,但是他们之间确实不破不立。 “我作为你的妻子,找你要预约到半个月后,还没有你的私人通讯号码,”霍玉兰看着牧引风,说道,“我这么年纪轻轻的,丈夫又没死,要给你守活寡吗?” 牧引风面无表情。 霍玉兰却道:“我不知道你是因为生病,还是情感天生就格外寡淡,可能对这些事情没有欲望,又或者……” 霍玉兰说着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牧引风的下半身。 这一眼堪称冒犯,牧引风攥紧了垂落在沙发上的手。 而霍玉兰却神色如常,像是在谈论“今天这个菜有点咸了”一样说:“或者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和其他的解决渠道。” “我们结婚快四年了,你走了三年,回来一年,我见你的次数屈指可数。” “要不是我这次犯了大错,你需要亲自折磨我,恐怕也还是不会见我,即便是见了,也是一顿饭一句话不说,甚至不看我一眼。” “你别告诉我,你和别人搞在一起,偷我公司的机密,都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牧引风说得有些生硬,语气之中能听出他此刻是真的很生气。 因为他咬字变得很清楚,音调也有了起伏。 他大概也不知道,他生气和害羞一样,脸是粉色的。 要命啊。 霍玉兰在脑中啊啊啊,他第一次说这么长的句子哎! 霍玉兰竭力凝聚自己的注意力,不让他看出自己的眼神不对劲。 毕竟两个人现在还处于“仇人”阶段,她太热烈地看他一眼,都是冒犯唐突。 因此霍玉兰垂眸,收起过于热切的眼神说:“自然不是。” “我找情人是因为寂寞,为了解决生理需要。” 她说得坦坦荡荡,她觉得这件事和吃饭喝水一样,只是人类最基本的诉求。 而后她又抬起眼,平稳又柔和地看着牧引风说:“你作为丈夫,从来没有满足过你的妻子。我确实错了,背叛确实让人痛恨,可你也不是一点错没有,对不对?” 她语调温平,是在陈述,不是在指责:“你从没有尝试过维系我们的婚姻关系,你没有将我当成过你的妻子。” “哈哈……”牧引风突然笑了。 他抬起手,在他的额角轻轻按了下,这是他在商场上遇见了比较棘手的谈判对象的时候,才会做的动作。 他像是用指尖轻轻搔刮了一下自己的鬓角,而后索性用那条手臂撑在头侧。 他无法在谈判陷入僵局的时候,一拍桌子站起来走人。他的腿是他的折断的兵戟。 于是他只好像自然界的某种鸟儿一样,在遇见强大对手的时候,虚张声势地展开翅膀。 只是他的指尖都透着愤怒的红,划过他的额角不慎勾下了几缕碎发,那被发胶束缚了一整天的发丝,终于挣脱了禁锢,调皮地在他额角处蹦了一下,而后恢复了本来的卷曲,搭在了他努力发出霜刀的眉眼前。 霍玉兰生出了一种想给他抚开的冲动。 他刚才笑了? 真好听啊真好看,真……啧。 “所以到最后,你会这样,都变成了我的错?”牧引风用有些荒谬的语气问。 霍玉兰摇头:“不,是我的错。” “是我没能耐得住寂寞。是我受人蛊惑。” “是我辜负了婚姻,所以你要和我离婚吗?” 牧引风又沉下脸,不说话了。 现在牧家和慕家,其实已经没太多的利益瓜葛了。 牧引风在国外的时候就开始调整企业大方向,和慕家的这一场当初的“强强联合”已经变成了鸡肋。 他只要想,完全可以将慕家完全踩死,踹了这个让他蒙羞的女人。 可他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呢? 他根本就不爱他的妻子,本来也在等待慕家提出利益分割,为什么不能容忍她的背叛? 他在朝着牧元蔓女士走过的老路靠近,那是悬崖,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玉石俱焚的深渊。 牧引风清晰地知道他“应该”怎么做。 可是脑中有两个声音在拉扯,一个要他坚守自己的底线,另一个却在蛊惑他随心而为。 ——让她这辈子都出不了这个门,让她明白背叛的代价! ——碾死慕氏,让他们把这些年从牧家得到的好处,都一点点地伴着心肝吐出来。 牧引风感觉自己眼前出现了些许黑影,扭曲着朝他扑过来。 他撑在头侧的手,拇指死死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药效为什么还不上来,他头疼得厉害。 霍玉兰也发现了牧引风的异常状况,他的额角和鼻梁,很快出现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在他滚烫的,花瓣一样的面颊上,如同点缀的晨露。 霍玉兰起身绕过茶几,走到牧引风的身边坐下。 她扳动他僵硬的手臂,用柔软睡衣的袖口,给他擦了一下面颊上快要汇聚成河的汗珠。 然后抓着他的手臂,用商量的语气说道:“老公,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我真的知道错了。” 霍玉兰近距离对上牧引风就要失去聚焦的眼睛,知道他恐怕要发病了,简直就在趁火打劫一样说,“我再也不会去找其他的男人,不会再多看他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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